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40節
葉碎金在軍營。 第一批軍營是巡視鄧州時抓回來的作亂流民蓋的。 待一車車新兵拉過來, 先啟鍋吃飯。雖是只是摻了麥麩的粗糧餅和放了一點rou末、骨頭的菜湯, 但管飽。 對于日常吃不飽的男人們來說, 管飽就已經像是進了天堂似的。 狼吞虎咽, 好久沒吃過這么飽了。 待吃飽, 分了編制和營房。 營房不是正經房子, 是向下挖的地窩子。但懂行的人看了便知道:“能過冬?!?/br> 過冬這件事,隨著天氣日漸涼爽,越來越沉重地壓在眾人心頭。 新兵入伍講了規矩分了編制,十人一間營房,正好為一火,火長讓他們自己選。 大多數人都是跟著親戚、同鄉、鄰居一起的,熟人在一起很容易就推選出火長來。 待各火認明本火人員、營房,手里就被塞了干活的工具——去蓋新營房去。 地窩子工藝簡單,主要是體力活,人多干得就快。人越多就蓋得越快。 一時間營地上熱火朝天,不怕后來的沒地方住。 葉碎金騎在馬上,高高地,遙望著一大片已經成規模的營房。 男人們都打著赤膊,淌著汗。只要給吃飽飯,都舍得出力氣干活。 每一批人的任務有額度,只要完成自己的額度即可。待下一批人來的時候,上一批人已經給他們蓋好了新營房,開始了訓練。則下批人再給下下批人繼續蓋營房。 如此,不必動用葉家堡現有的人丁。 葉家堡本就靠屯田養兵,自家的人丁先完成自家的農事。葉碎金攻下方城都不敢多耽誤,速戰速決就是為了不誤農時。 “楊先生回來了?”葉碎金聽到稟報,立刻快馬回到堡里。 楊先生已經在書房等她,正在讀那份由馬錦回代書的奏表。 “好字?!彼澋?。 方城和葉家堡每日都有快馬互通訊息,兩邊人各自都知道對方那里的進度。 這件事楊先生已經知道,葉碎金不必贅述,只交待了自己的安排:“先生和四叔去,我給你們一旅人?!?/br> 一火十人,一隊五火,兩隊一旅,便是一百人。 楊先生問:“可耽誤農事?” “不耽誤?!比~四叔管著庶務,對這些事比葉碎金還清楚,“今年雇的短工多,還便宜。人力盡夠?!?/br> 何況還有葉碎金之前抓回來的那些,純純都是不要花錢的勞動力。 楊先生又問:“三縣的稅可收上來了?” 葉碎金道:“內鄉十分乖巧,最快上繳過來,賬抹平了。穰縣有點磨嘰,但大數不差,小數在補了。不是問題?!?/br> “南陽那邊三哥開了殺戒,永皙,哦,就是忠遠堂的六郎,正在清算。給過來的消息,應該是能比三年的量更多。吃進去的都叫他們吐出來了?!?/br> 南陽的縣衙葉三郎用血洗過一遍,現在干干凈凈,辦起事來格外地上下通暢了。 “年輕人了不得?!睏钕壬潎@,又道,“三郎變化真大?!?/br> 這是他的切身感受。 方城定下來之后他才被接過去,已經能鮮明地感受到葉家年輕郎君們的變化。其中葉三郎尤其打眼,仿佛淬過火真金初現的樣子。 但葉四叔拿不準楊先生這句“變化真大”是好是壞。 作為父親他當然也能感受到兒子身上的變化,這種變化其實令他感到有些忐忑。當父親們對兒子們失去掌控力的時候,難免都會感到忐忑。 葉碎金卻道:“當然,是我三兄呀?!?/br> 她的聲音中飽含了驕傲。 眼前這點變化算什么呢,才不過是剛剛開始,小荷初露頭角,刀鋒才顯崢嶸罷了。 鄧州葉三郎,葉家軍左翼將軍。 葉碎金本家唯一的兄長。 不管形勢多難,她的三兄從未膽怯過、畏縮過。他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地支持她,包容她。無論她作出什么樣的決定,她戰旗所指,他都一往直前。 什么樣的血戰他都趟過來了,左膀右臂不外如此。 他死訊傳來的時候,葉碎金感覺心都碎了。 仿佛利刃自肩頭斜削,半邊身子被生生削沒。 葉碎金話音中堅定自信的驕傲奇異地撫平了葉四叔的忐忑。 “別老夸他,回頭夸得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彼吲d地嘖道,問,“那我和楊先生去了京城,找誰???” “不用找,若能進城,直奔皇宮去。若在城門被攔,就直接報名號,說明白了是來給天子送賀禮的。新帝如今最需要這個?!?/br> “皇帝那邊,四叔出面?!?/br> “皇帝的女婿叫作方碩,楊先生去走動。方碩夫妻名聲很好,收錢就辦事,不講虛的?!?/br> 葉四叔“噗”地笑出來:“這叫名聲好?” “四叔別笑?!比~碎金道,“你要遇到收你錢還不給辦成事的,便知道方碩這人有多好?!?/br> “那倒是。拿錢不辦事,是什么王八羔羔?!比~四叔得承認。 葉碎金拿了禮單給他們二人過目。 葉四叔“嘶”了一聲:“這么多?” 顯然是心疼了。 “四叔就當它是,買平安的錢?!比~碎金微笑道,“四叔沒去過京城,你去京城走一趟,便曉得這錢花得不虧?!?/br> 總窩在鄧州,窩在葉家堡,難免夜郎自大。 葉碎金安排葉四叔去,也是為了讓他開闊一下眼界。人的眼界開闊了,思維模式都會變得不一樣。 “四叔不必心疼,別忘了,這一把,咱可在方城發了筆財?!?/br> 提起運回來的財物,葉四叔又忍不住咧開了嘴。 打方城之前他只想著要花人力、財力,他沒想到居然還能大賺一筆。忽然就對送給皇帝的禮,就沒那么心疼了:“中,都聽你的。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葉碎金看向楊先生:“先生休息兩日?” 楊先生笑道:“休息什么,方城離咱們才多遠點距離,跑這點路我不至于就要歇著。隨時可動身?!?/br> 他精神抖擻,渾身干勁。 葉碎金莞爾,道:“人和東西都是備齊了的,明日出發吧?!?/br> 葉四叔道:“這么趕???” 農忙之時不盯著點,他總是有些不放心。 葉碎金看了他一眼。 她的四叔其實野心并不大。他最大的野心就是葉家堡,就是把葉家堡傳承下去。 他是一個非常典型忠實于祖業,適合守成的男人。同時因為葉家本家他這一代在葉碎金父親去世后就以他為長了,所以他對葉家堡的責任感強于其他任何人。 當年,他與她爭葉家堡,也是出于這種大家長心態。 所以后來眼見著葉家軍被一點點地消耗,子弟一個個倒下,他抓著葉碎金的手,死不瞑目。 那一世,他臨死前是不是在想,如果當年把葉家堡交給他就好了? 如果交給他,他一定會帶著族人們好好地窩在鄧州守好葉家堡當土財主。 才不會上趙景文這條逐鹿中原的賊船。 葉碎金壓下情緒。 “早去好辦事,早去早省錢?!?/br> “趕早,人家還稀罕咱們。去晚了,人家穩穩當當了,就不稀罕咱們了,花的錢還得更多?!?/br> “四叔,辦事得趕趟兒?!?/br> “有道理?!比~四叔站起來,“我去準備?!?/br> 他離開書房,匆匆而去。 他生得厚壯,背后看過去,肩膀寬寬的。 葉碎金望著他的背影微笑。 一轉頭,楊先生正望著她捋須微笑。 楊先生比誰都精。 但他不問她怎么忽然知道了這么多京城的細情。 他也不問她對她的叔父怎么就忽然放下了心結。 只要她朝著好的方向走,什么促使她邁開了腳步,楊先生覺得不重要。 賓主二人在陽光里對視片刻,俱都一笑,心照不宣。 第30章 敕封 七月的天氣很好, 可是穰縣縣令孫向學的心情并不好,他長長嘆了口氣。 補繳的三年糧稅總算是湊齊了。 一想到自己吐出來多少,只覺得心口都痛。 偏葉家堡派來的人, 名義上是護衛他的安全, 實際上是監視他的舉動。 葉家堡的葉碎金明明只是一個年輕女人, 不知怎地卻深暗官場之道,早早地便警告了他們,“不得為此再搜刮百姓, 誰吞掉的,誰吐出來”。 還有, “不肯吐出來的, 削了腦袋,直接從肚子里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