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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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伯伯……”霍長歌見他如此體貼舉動,鼻頭驟然一酸,偏頭湊在他耳旁低聲得輕嘆,“怕是除了?三哥哥外,這京中唯一真?心為我霍家的人了?……” 霍長歌在謝昭寧與?她坦白前朝之事那夜,合著前世幽州遼陽的傾覆,心中便已有了?計較,怕著她往中都?“和親”這法?子,原也是楊澤與?連鳳舉進獻的。 連鳳舉其人心狠手辣,恐本不喜這許多的彎彎繞繞,便如對?付前朝與?遼陽一般,逮著時機斬草除根,才是他一貫的行事與?作風。 只楊澤做出了?這番曲折迂回的謀劃,卻終歸敗給了?天命,難以為繼。 不知他與?世長辭之時,心中是否仍存憾恨。 霍長歌溫熱氣息輕吐于謝昭寧耳廓之上,隱去前世遼陽舊事,只與?他這般說了?心事,隱約露出的些?許含著冷意的決斷也被周遭的熱鬧喧囂沖得散了?,不知謝昭寧聞出了?她話中機鋒不曾。 霍長歌一語即落,謝昭寧神色卻微有失落與?自責,偏頭與?她四?目相對?,抿唇似欲言又止。 只那一個眼神,霍長歌便曉得他怕是想茬了?,愧疚自個兒不能與?她些?助力,卻還憑白擔著一個與?楊澤齊平的名頭,有負她情誼。 霍長歌如今越加覺得謝昭寧好懂得很,他總自發?將罪責沉默歸于己身,善良得讓人心疼,前世里那樣?的行為,便也不難理解了?。 她一語說得二人皆兀自悵然慚愧,不由自責挪開眸光,搓弄著手中那對?白兔香包,一時間只想趕緊將此番事了?了?,攜這傻子往幽州遼陽去,遼陽民風淳樸直爽,必不會讓他二人再受這般委屈。 霍長歌側靠橋頭,嬌小身形被謝昭寧虛虛遮擋,橋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便映出兩道似纏綿在一處的人影,像她被謝昭寧躬身半攏在懷中抱著一般,姿態親昵曖昧。 她側眸窺見,心中一瞬激蕩,轉瞬抿著唇邊一對?梨渦淺笑?,眼波流轉間,倏得便起了?些?小兒女的柔軟心思。 她將手上抱著荷花的那只小兔掛在了?自個兒腰封上,素手輕輕一撥弄,那小兔便叮叮當當地?響,她抬眸又把右手里那只抱著胡蘿卜的公兔香包甜甜笑?著遞給謝昭寧。 “這哪里是能亂送——”謝昭寧如她所料正黯然自責,見狀霎時一怔,還未轉過神來,驚得一雙鳳眼微微圓瞪,嘴上正猶豫,手卻下?意識伸了?出去,話還沒?說完,指尖已經纏上了?那掛繩,遂話音一斷,“……” 霍長歌“噗嗤”一聲,越發?笑?得肆意,忍不住挑了?眉梢想逗他,便見他自個兒雙頰已窘迫緋紅到似能沁出鮮血來,手臂伸也不是,撤也不是,就那么僵硬橫在半空中,手指微微得顫抖。 謝昭寧左眼下?顴骨那處的小痣,也隨他面色愈加得殷紅,襯得他人也生動起來,淡了?那一身清峭,多兩抹俗世氣息,似個沉淪紅塵的凡人了?。 霍長歌簡直啼笑?皆非,又愛極了?他這副模樣?,實在憋不住鬧他的心思,便抬手在他左眼下?那小紅痣上輕輕一刮,果不其然他身子一顫,呼吸亂了?套,一副驚懼神情屏息望著她。 霍扶光又悶聲低笑?,笑?得頰邊一對?嬌俏梨渦深陷,拖了?長音調笑?道:“三哥哥,你可是要熟了??” 謝昭寧:“……” 他又驚又茫然,心道哪里是要熟了?,他就要被這沒?個忌諱的小丫頭整瘋了?。 “在街上呢……”謝昭寧垂眸低聲斥她,手指下?意識揪緊了?香包的掛繩。 “我曉的,可我……三哥哥……我原是頭一回送你香包么?還差這一個?”霍長歌兀自提起大年夜里的舊事,后?知后?覺原她那時已然隱約動了?這樣?的心思,雙頰也些?微泛起些?桃粉。 她長睫輕眨,抬著一對?靈動杏眸,含情脈脈地?凝著謝昭寧,手指勾著掛繩的另一端也緩緩收緊了?,故意與?他輕輕拉扯了?一番,踮著腳尖趴在他肩頭,在身前來往人潮之中,壓著嗓音似耳語般得悄聲與?他道:“我便是想送了?,只你到底收不收?你也知在街上呢……嗯?” 她一語言罷,還故意揚了?揚尾音,拖著長音嬌嗔“嗯?”了?一聲催促他。 謝昭寧讓她那一聲撩撥得心頭亂跳,下?意識沉在她那雙蘊著情愫的眸子中,不由也動了?情,喉頭微微顫了?顫,想與?她說甚么又說不出口似的,只回望她的那雙強行克制的水潤鳳眸里,隱隱有些?討饒的意思。 他才明白自個兒心意不久,如今正是感情最為純粹時候,初起的清愫最忌壓抑,他卻又許多天未曾見過霍長歌,如今甫一再見,原只似暗潮涌動般的情感便再難壓抑,隨時要掀起滔天巨浪決堤似的。 四?下?里來來往往皆是人,嘈雜喧囂,只他倆杵在橋尾,兩手之間牽著繩兒湊近了?在小聲說著話,姿態親昵曖-昧似一對?交頸鴛鴦,模樣?又頗登對?像金童玉女一般,不多時便惹人注意起來,不少人聚在橋下?指指點點瞧熱鬧。 南晉京畿民風并不十分開放,尤其霍長歌還梳著雙髻是個姑娘打扮,未成婚便如此不恪守女德婦道,已是大忌。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已有人在高聲指責霍長歌,夾槍帶棍又陰陽怪氣地?說盡風涼話。 “這是誰家姑娘?倒是大膽,要是我閨女誒呦呦——我親自送她去沉溏!” “嫂子還是小聲兒些?,沒?瞧見人家那穿著打扮,可不是咱們小門?小戶人家里的,小心得罪人……” “呀,恕我眼拙,原這高門?大戶也出此等傷風敗俗的閨秀??!” “哎,那句文縐縐的話怎么說得來著?”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 霍長歌聞見也不惱,她素來離經叛道,被跪伏于倫理綱常中的俗人圍著指指點點也不怵,只坦然等謝昭寧一句話。 謝昭寧卻越發?羞赧得連額上都?滲出了?汗,他對?周遭一切充耳未聞,心思只在霍長歌身上,凝著她一雙靈動狡黠的杏眸,曉得自個兒不該大庭廣眾之下?與?她再拉扯,卻又舍不得先松手,生怕霍長歌古靈精怪的性子一起,又回轉了?心思不愿再送他了?。 可一旦親口應下?了?她,便坐實了?這定親前的私相授受,于理不合…… 倆人越發?得僵持。 當真?是把克己復禮修到了?骨子里的正經,霍長歌見謝昭寧已這樣?了?還不愿說一句真?心話,好笑?又好氣,又不愿再逼他,何況他這副模樣?也的確賞心悅目得緊,鳳眸靦腆低垂,鼻峰高挺綴汗,唇線讓他抿得轉折越發?得明朗,嘴角處微微凹下?去兩個溫柔的小弧度,勾得霍長歌隱隱又想吻他一下?。 霍長歌正按捺住漸起的色-心,冷不防便見謝昭寧與?她率先低了?頭,緋紅著玉似的容顏,窘迫得在她耳側微闔雙眸,呼吸驟亂低聲求饒,嗓音些?微沙啞著說:“好妹子,松松手吧……” 他說完便又抿緊了?唇,竟是將自己都?驚到了?一般,一手微顫得按在自個兒胸前,他連下?輩子都?不覺自己會說出這般孟浪又輕佻的話,后?頸紅霞一路燒灼到了?肩背下?。 霍長歌聞言一怔抬眸,正撞見謝昭寧一對?長睫低垂的鳳眸壓抑著情動輕睨她,卻難掩其中溫柔繾綣,一瞬心如擂鼓,兩頰生暈,只覺他那一語合著這一眼莫名得蠱惑人心,魂都?要讓他攪合散了?,竟不知所措起來。 霍長歌愣愣瞧著謝昭寧,似乎周遭氣溫陡得蒸騰,她口干舌燥地?動了?下?喉頭,突然抬手羞惱似得“啪”一聲直直將那小兔子往謝昭寧手心拍過去,轉頭便飛快逃跑般得下?了?橋,身上鈴鐺隨她“叮叮當當”得響,衣裙下?擺蕩出蓮瓣似的形狀來。 謝昭寧立在橋上一動未動,心頭仍不住亂跳,顯是還未從那情動與?窘態中抽身而出,他下?意識屏息凝著手心里那只兔子香囊,眼前禁不住晃過與?霍長歌相識的這小半年歲月,只覺時光似乎過得又快又慢,古怪得很,他倆只相識半載,卻又到了?如今這般難以言說的地?步,曖-昧不清到竟似——情根深種了?一樣?,竟能令他失態至此。 謝昭寧始終參不透,便將那香囊仔細貼身藏了?,方才追著霍長歌下?橋。 他原便長著一張謫仙似的臉,如今又著一身素錦長衫,越發?趁得氣度華貴清嶠,轉身從圍觀人群中擠出去,那一眾人便陡然住了?嘴,怔怔瞧著他也不敢再說侮辱的話。 謝昭寧這才后?知后?覺自個兒適才舉動為霍長歌招惹了?多少閑言碎語,倏得朝周遭冷了?一副溫潤眉眼,又止不住愧疚自責,便也再不敢多打擾,只綴在霍長歌身后?跟著,一路將她送回王府中。 ***** “……好了?,到地?方了??!被糸L歌入了?巷口,已能瞅見自家王府的大門?,便轉身與?謝昭寧道別,與?他眼神相撞,便又覺心蕩神馳,悸動不已,不由便要避開他視線,故意遮掩似得揶揄他,“三哥哥素來通文達禮,我便不邀你過府一敘了?,你走吧?!?/br> 謝昭寧:“……” 她話說得意味不明又略帶嬌嗔,有過適才那孟浪一語,如今謝昭寧只覺自己簡直愧對?“禮”這一字,耳根又止不住燒灼起來。 “……好,”謝昭寧冷不防便被下?了?逐客令,也不與?她計較,見四?周無人,只忍不住又垂眸凝住她,與?她輕聲道,“郡……替我謝過素采姑娘?!?/br> 謝昭寧正想喚她“郡主”,卻又被霍長歌挑了?眉眼半嗔半惱橫一眼,便自覺抿唇吞了?話音道。 他前些?日子出宮探查前朝蹤跡,便頗仰賴素采,素采只日常下?館子、購買家需的功夫,便摸出了?一串前朝的暗樁。 只那些?人職位不高,又頗有骨氣,抓一個吞毒自裁一個,倒頭來雖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卻已能讓他得以窺見常年受戰火侵襲的北地?有多么人才輩出,原是京畿這安樂順遂之地?無法?比擬的。 霍長歌瞧見謝昭寧還挺乖覺,對?她的縱容程度怕是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有多深,心頭又甜又喜越加心滿意足了?。 她聞言應他一聲轉身便走,一路到了?巷子中,推門?入了?燕王府。 謝昭寧杵在原地?目送她離開,許久后?,方才轉身走了?。 ***** 城北,宣平里,居室櫛比,門?巷修直,本是一處極好的地?段,巷頭還有人住,熱熱鬧鬧的,越往巷子深處走,愈是靜謐安寧,打眼兒望去竟是十室九空,連點兒人氣兒也罕有。 謝昭寧直往路的盡頭過去,腳步聲輕叩石板路,停在巷尾一戶院門?前,驚起檐下?瓦上休憩的鳥雀。 那院落從外瞧著并無甚特別,朱漆木門?上也未曾懸匾,只泥塑的質樸外墻比尋常人家高上不少,院外栽種著一圈上好金桂,若是在中秋前后?過來,冷風一送,四?下?里飄香,那味道甜而不膩,最討姑娘們喜歡,平白給宅子增添三分溫軟人氣。 謝昭寧走出一身薄汗,人在院外,眼神眷戀地?覷著那排樹良久,耳畔隱約似有少女清脆笑?著與?他歡快地?說:“咱們今年種下?這桂花樹,來年我學母親泡茶與?你們喝?!?/br> 倏然,那宅子厚重木門?旁的小門?“吱呀”一聲打開,霎時驚碎那一出裹著桂花香的舊夢,謝昭寧循聲望去,卻見那門?內正轉出個小童來。 那小童十二三歲模樣?,腦后?梳一對?小髻,著一身樸素短打,懷里抱著把笤帚,抬眸一見謝昭寧,驚喜道:“三公子,您也來啦!” “嗯,二哥呢,可在院中?”謝昭寧與?他溫和一笑?,笑?中殘留一份傷懷。 “在,在?!蹦切⊥c頭側身一讓,省了?禮數也不另開正門?,引他從偏門?進府。 那府里也如府外一般景致,冷清寂寥,只環了?墻角栽著一排金桂,枝葉間綠油油的,頗顯生機盎然,再往院中深處走,正有連璋帶來的兩名禁軍正沉默做著灑掃,再進兩步,靠著回廊一側,一株茁壯金桂樹下?,靜靜蹲著方淺淺墳塋,半人高的石碑上空無一字,只頂上一角斜掛一副以紅繩系著的巴掌大的松綠玉牌。 連璋便是跪在那碑前,聞見響動抬眸輕瞥,見是謝昭寧,復又垂眸凝著那石碑,像是與?那石碑正在悄聲說著話,他一雙凌厲星眸中難得一見溫柔神色。 那僻靜一隅似是繞著石碑生出了?股子瞧不見的沉重與?哀傷,謝昭寧行至碑前,雙腿便似陷入那濃重的傷悼中,被其裹挾著漸行漸緩。 他曲膝半跪在連璋身側,捻著袖口細細揩了?揩那碑面,那小童便立在他身后?輕聲道一句:“晨起才擦過的?!?/br> 這話倒也真?,那漢白玉質地?的碑原瞧著就干凈,面上亮光光的,謝昭寧輕笑?一聲,適才收了?手,又探出兩指挾住那玉佩兀自取下?了?,攤在掌心里瞧了?兩眼。 連璋便又側眸瞥他一眼,也不說話。 那玉牌色澤純正,通體剔透并無雜紋,上雕一叢金桂,花瓣擁擠攢簇成團、歡快熱鬧,只雕琢手法?略顯粗糙生疏,似是新手所為,謝昭寧仔細捻著那玉牌,指腹在其上緩緩摩挲兩下?,轉頭眸中帶笑?,溫聲問連璋:“你雕的?” “嗯,”連璋眼神似有一瞬躲閃,淡淡道,“已不知該送她甚么才好了?……” “有心了?,”謝昭寧卻未注意他異狀,只又將那玉牌小心掛回去,笑?一聲,“卻是顯得我俗了??!?/br> 他語罷,修長手指挑開衣襟,順著往里一探,便貼著中衣勾出個巴掌大的香囊來,那香囊月白的底上細細紋繡一叢金桂花,扎緊的袋口中斜插出一副雙股發?釵。 他將那發?釵仔細抽出來,便帶得里面風干的桂花掉出些?許在掌心,一時間,淺香繚繞。 那金釵做工精巧、用料名貴,亦是拿金絲與?合浦南珠絞成左右兩簇相依相伴的金桂花,他小心運力將那花瓣間相互攪擾著的機簧錯開,將一副發?釵一分為二,拆開來,便是兩支一模一樣?的發?簪。 謝昭寧將其中一支放回香囊中收回懷里,另一支置于膝上,又拿帕子簡單包了?手指,便在墳前碑下?徒手挖了?個一掌見方的淺坑,將膝頭那一半發?釵平放其中。 “近日便是你生辰,這釵,原是我熔了?你那長命鎖著人打的。衣冠冢衣冠冢,得是穿過的衣冠才成,可你的東西?哪里還剩下?甚么,只這鎖原還是你幼時弄壞了?我的鎖,賠與?我的。我原應過你,”謝昭寧邊覆土掩埋,邊垂眸旁若無人得低聲自語,嗓音溫柔和緩, “若有朝一日我出得這中都?,定與?你擇處瀟灑自在的地?方立個衣冠冢,咱們幼時日日聽小舅念叨著北地?,聽聞那兒有萬里草原、雪山、湖海,興許,該是個好歸處——” “——故,你當真?想與?那郡主一道離開了??”連璋聞言截聲問,話音里不見憤怒,只蘊著些?古怪的了?悟。 “……想了?,”霍長歌不在身邊,謝昭寧莫名倒也坦白,經過了?這月余,他也徹底想明白了?,二公主墳前便也不愿平白扯謊,頓了?一頓,方才側眸瞧著連璋反問道,“你會讓我走嗎?” “讓你走了?,”連璋得了?這答案,也并不意外,卻是所答非所問,眸光又稍稍避開他些?許,嗓音低沉地?試探他,“你便不會再怨我了?么?” “非是我在怨憎你,是你分明在恨我!”謝昭寧見他這么些?年,仍在自欺欺人,心下?遽然騰起濃重的委屈,撩了?下?擺倏得站起身,正對?連璋憤懣又痛楚,卻是在二公主墳前一瞬又壓下?聲量,只一字一句緩聲道,“二哥,是你在恨我,這么些?年來,一直在恨我?!?/br> “而我從未恨過你,我只是——失望罷了??!?/br> 他話說完,邁步竟然就要走。 那小童遠遠避嫌站著,也不偷聽他們說話,突然便見一貫溫和的謝昭寧竟率先與?連璋嗆了?聲,也不待他相送,步履匆忙間便又從小門?原路出去了?。 小童一瞬驚詫,卻又來不及追上他,只茫然與?連璋急道:“二公子,這這——” 連璋卻不答,仍沉默半跪在墳前,抬手從袖口中又摸出一塊兒細雕了?云鶴形貌的松綠玉牌,指腹不住來回摩挲那已打磨圓潤的玉牌四?角,眼眶倏得通紅。 那童子覷他動作,禁不住焦灼道:“公子,這是您親自雕的生辰禮,二小姐一塊兒,三公子一塊兒,您適才方與?二小姐說過的,您偷偷練習了?好久,碎了?一堆的玉,又不知傷了?幾回的手,方才成的這玉牌。您要送三公子的話,快去吧!你二人因著二小姐之死隔閡已久,已是中了?陛下?誅心般的離間計,這般的誤解已五年了?,還要拖到幾時???” 他絮絮叨叨勸了?許久,卻見連璋眼底隱有淚光,哆嗦著唇,想說甚么卻終究抿唇緩緩搖了?頭,顫抖著將那玉牌合在了?一雙盡是劃痕的掌心中,剝去那層冷硬凌厲的外殼,竟顯出一抹從未有過的自責與?脆弱。 ***** 謝昭寧也不待人送,步履匆忙間便又從小門?原路出去,門?前稍一頓足,抬眸凝著那朱漆木門?,眼眶驟紅。 那原是武英王生前于京中置辦的宅邸,只因連珍酷愛出宮玩耍,古家大院又遠在京郊到底不便,他遂買下?了?此處送了?連珍當做某年的生辰禮,熟料到頭來,連珍葬不進皇陵,卻是于這宅院中,與?世長眠。 謝昭寧狠狠一閉雙眸,壓下?心中委屈憤懣,只狠下?心沿著巷子往外走。 出了?巷口,日頭已漸傾斜,食時將近,街邊正有人支了?攤子在賣粽子,原是位五、六十歲的阿婆。 那阿婆著一身滌得泛白的赭褐麻衣,頭發?已花滿大半,背也明顯佝僂,精神卻矍鑠,手腳也麻利,一手取了?粽子利落拆開外層裹著的粽葉,擺于一張粗瓷小碟中,另一手熟練于碟底調了?些?摻雜了?桂花的醬汁,那醬汁里又融著些?紅糖,色澤現出濃郁的棕紅與?燦金的黃,瞧著便別致,氣味清甜中又透出些?微的焦苦,頗有些?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