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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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長歌對著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只?擼了袖子也不?能真動手,簡直就?快氣哭了,又慘叫一聲:“娘娘!” “哎,”皇后樂得肩頭不?住得顫,端莊應她一聲,轉臉便對宮女說,“快將小郡主壓過來!” 霍長歌:“……” 強人所難,強-jian民意,牛不?喝水難按角……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 午時,厚重云層漸漸散去?一半,冬陽含蓄地露出半副尊容,金燦燦的?光點?灑在掛了落雪冰凌的?枝椏上,處處透出股子生機與溫暖。 晉帝連鳳舉祭過祖、敬過神,往皇后宮中食臘八粥,他領了貼身伺候的?大太監于正殿門前一站,便是一怔,只?見?那朱紅厚重的?宮門竟是緊閉的?。 守門宮人見?是圣駕,連忙開門。 “為何閉門?殿中可是來了客?”連鳳舉瞇眼?淡淡問了句,不?怒自威。 “回陛下,”其中一位太監跪拜回道,“是娘娘要教郡主刺繡,郡主要逃,娘娘遂囑咐小的?們關了門,將郡主捉回去?了?!?/br> 連鳳舉聞言一滯,神情倏然便好看了些許,戲謔著與貼身大太監說:“倒是給皇后找了個樂子?!?/br> 大太監笑著低頭應答:“是,郡主孩子心性?,甚是討喜?!?/br> 連鳳舉微微頷首輕笑,宮門“吱吱呀呀”于他眼?前緩緩打開,露出內里情形,陡然—— “皇帝伯伯,您可算是來了??!”霍長歌耳朵倒靈,聞聲瞬時抬眸,“哇”一下假哭,于繡架后“唰”一聲高舉著兩只?被刺出了血點?的?手,慘叫道,“好疼?。。?!” 連鳳舉沒憋住,“噗”一下笑了出來。 他行到殿中去?,霍長歌杏核似的?眸子盈了淚,可憐巴巴得半哭不?哭著啜泣道:“皇帝伯伯,臣真不?是繡花的?料,您看臣手都扎出血來了?!?/br> 皇后在她旁邊不?住樂,也不?見?心疼神色,只?起身與皇帝福了一福。 連鳳舉唇角噙著笑意道:“皇后那是為你好,學不?成?繡,婚服做不?了,你連人都沒法兒嫁?!?/br> 說得跟你真會讓我嫁人一樣…… “說得就?跟有人愿娶臣一般,”霍長歌垂眸癟了癟唇,又吸溜一下哭一聲,“臣跟個鬼見?愁似的??!?/br> “嗯?”連鳳舉淡淡一哼,她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低了頭。 “朕瞧瞧,”他人往繡架后湊過去?,也未再多?言,只?道,“皇后教你繡了些甚么?” “其余先擱下,鳥兒她總該會,遂妾身原是想?教她繡喜鵲?!被屎蠖饲f抬袖一掩唇,彎了眸,搶在霍長歌之前答了話,“顏色單一,也好上手?!?/br> “喜鵲?”皇帝負手瞧著那好好一張絹布上,蹲著個要方不?方、要圓不?圓、烏漆麻黑的?東西,忍不?住就?又笑出聲,“朕瞧這倒像是塊豁了條縫兒的?石頭?!?/br> 這話一出,勿論皇后,便連宮女皆不?由抿了唇在輕聲笑。 霍長歌越發哀怨得一抬眸,眼?下還搖搖欲墜掛著顆淚,聞言挺直了背脊,梗著脖頸,便不?愿丟了面子認輸了:“臣雖拿不?得繡花針,可臣提得動刀,這闔宮上下也只?臣一個這樣的?,這世上哪里就?有十全十美的?人呢?況且人這一生原也就?丁點?兒長,臣繡了花兒,便也沒法兒習武了?!?/br> “嗯,這話倒也對,只?金枝玉葉做了武夫,說出去?貽笑大方?!边B鳳舉眼?神細微一動,似不?豫又似快慰,頗復雜,又理所當?然地笑著駁斥她,“女子就?該有女子的?樣子,女子可以不?提刀,卻不?能不?會繡花樣,你與四公?主總在一處,到底也該學一學她?!?/br> 他側眸又瞧皇后一眼?,皇后便懂了他的?意思,招手讓人撤去?繡架,又往小廚房知會一聲,著人去?喊那倆嫡子來,準備要開午膳了。 霍長歌見?狀心思卻敏銳一動,她與連珍相處這月余,始終算不?得和睦,雖無?大的?爭端,但也難免話不?投機便要針鋒相對嗆上幾句,連鳳舉不?可能不?知,卻在此時似有意無?意般,一語便要挑起她二人爭端似的?,不?知安得甚么心? 沒得被人當?傻子戲耍,霍長歌只?當?自個兒沒聽見?,故作?一副饑腸轆轆模樣,抿唇抬眸只?眼?巴巴瞅著夏苑去?傳膳,連鳳舉便也不?好再續說。 再說連珍那人,真真是個水做紙糊的?,有多?少能耐,一眼?便能看到底,心機撮在一處堆起來,怕連一個茶盞都裝不?滿,還全用在了謝昭寧身上。 雖說她識得字又念得詩,除卻《女誡》外,其他學問卻是無?一通曉,尚武堂里練弓練得指腹脫了皮,就?貼在謝昭寧身側吧嗒吧嗒掉眼?淚,形貌楚楚可憐。 且謝昭寧也是個呆的?,只?會尷尬回一句“四公?主,待再過幾日指腹生出薄繭就?好?!?,說得連珍愈發可惜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抽噎得更加痛心疾首。 這般“簡單”的?人物,卻不?像是宮里能長出來的?,想?來也是她生母麗嬪到底虔誠,一心向佛,宮中眼?下又只?她一個年長的?公?主,不?需與人爭些甚么,便還算能傻得安穩。 遂霍長歌也不?愿與她身上磋磨光陰,不?若與張遠圖切磋些刀法來得實在。 便說張遠圖,人也到底木訥,不?懂變通,以一身蠻力走著大開大合的?路子,卻是于武學一途來說,成?就?到此為止了,也是可惜。 “這幾日倒是著你受累了,瞧著似乎還痩了些?!被实勐淞俗?,見?霍長歌望著宮門方向,似等膳等得人都要癡傻了,便又與她道,“適才聽你那嗓音,如今隱約還啞著?” 霍長歌被皇后壓著學了半日的?繡,人已有了些火氣,連鳳舉那話又說得她心里不?爽利:女子怎么了?甚么又叫做女子的?樣子?這宮里似是給女人描了一個繡樣,讓人照著長?長得不?對,便要拿剪刀剪掉線,重新再長一回? 這宮中有一個連珍還不?算,還得人人皆得長成?她那樣?千人千面的?道理卻是無?人懂得的?? 她隱而?不?發憋悶得難受,聞言還得繼續裝傻充愣,應付他突如其來的?試探。 “已大好了,臣可不?敢居功,不?過是鸚鵡學舌罷了?!被糸L歌眸光一轉收回來,不?大好意思地屈指蹭了蹭鼻尖,得了夸,也不?恃寵而?驕,只?瞇著一雙杏眸,腆著臉笑,“臣沒甚么大用,只?希望能拋磚引個玉?!?/br> 連鳳舉滿意頜首,只?覺她那謙遜姿態令自己頗為受用,龍心大悅。 “即如此,該賞便也得賞,朕今日與你個恩典,小小犒勞你一番?!边B鳳舉遂笑著,頗為體恤她似地道,“朕曉得你性?子野,宮里頭定是坐不?住。正巧今日臘八,四皇子與其生母在城外皇家道觀代朕祈福,未時太子與太子妃也會前去?布粥。待會兒你去?羽林殿,瞧瞧你哪位哥哥愿拿了木符攜你出宮游玩一遭?晚膳便與你哥哥們在外面用過再回來吧?!?/br> 連珣正牽著連璧進殿,聞言眼?神微微一動,就?見?霍長歌喜出望外蹦起來朝晉帝一福,生怕他下一句便反悔似得:“謝陛下!” ……就?快要在這宮里憋瘋了。 ***** 霍長歌用完午膳,便著南煙領她去?了羽林殿。 羽林殿前值守侍衛皆是禁軍,著一身銀鎧輕甲,腰佩長刀,肩背挺直。 待入得殿門,內里寧靜冷清,偌大的?空地上,冬陽照殘雪,連璋竟半躺在椅子上看書?曬太陽,偷得浮生半日閑,神情乃是難得一見?得愜意松懈。 霍長歌與他往日本就?相看兩生厭,有謝昭寧在旁時還好,她左右也得悠著些耍脾氣;若無?謝昭寧,霍長歌與他連話都不?想?多?說,更別提求他帶著出宮去?。 她立在連璋身前五步遠,矮身一福,耐著性?子道一句:“二殿下?!?/br> 連璋冷冷淡淡覷她一眼?,節假十分,倒也給臉,比之前那不?近人情的?態度要好上許多?,一點?頭,“嗯”上一聲算回禮,嗓音低沉:“有事?” “陛下說,讓二位殿下拿了出宮的?木符,”霍長歌故作?乖巧瞧著他,眉眼?彎彎笑得可愛又嬌俏,拖著字音拖出一股子甜甜軟軟的?味道,“帶我出宮去?過臘八節?!?/br> 連璋聞言正翻書 ?的?手一頓,抬眸斜睇她一眼?,一瞬冷臉,漠然道:“不?去??!?/br> 霍長歌:“……???!” 南煙:“……” “可,陛下說——”霍長歌愕然一怔,略有茫然,也不?知他怎得就?突然變了臉,喜怒無?常尤勝自己一籌,一抿唇,忍氣吞聲正又道。 “出去??!边B璋低頭閑閑翻過一頁書?。 霍長歌:“……” 南煙:“???!” “殿下,是陛下讓臣——”霍長歌深深一吸氣,狠狠一咬牙,她似乎已記不?大清,前世這位端王連璋可也有這般煩她么? “滾!”連璋頭也不?抬,厲聲惱道。 霍長歌:“?。?!” “我惹你了?!”霍長歌憋悶了半日,又忍他三次,現下被莫名“啪啪”打臉三回,登時便炸,“噌”一下就?要上前去?,南煙死死一把按住她。 “郡主!”南煙見?她不?住掙扎往前沖,拽她不?住,于身后還將她又死死環抱住,“郡主不?可!” “矯揉造作?,裝腔作?勢,心機深沉,”連璋抬眸冷笑一聲,“見?你就?生厭?!?/br> 三個四字成?語劈頭蓋臉砸下來,砸得霍長歌頭暈目眩,滿耳旋得全是那四個字四個字的?詞兒。 南煙聞言將她攬得越發得緊,簡直心驚rou跳,也不?知霍長歌怎么就?惹到了二殿下,連璋本來也還好好的?,遽然色變,一分顏面也不?愿再給她留。 霍長歌俏臉漲紅,瞇眸震怒,新仇勾起了舊恨,一瞬提刀砍了連璋的?心思都有了! 她壓著性?子沒先怨恨今生且算無?辜的?連璋,連璋卻無?故率先擺出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撩得霍長歌心頭的?火止不?住蹭蹭往上躥。 霍長歌一手顫顫巍巍扣在腰間赤繩的?盤扣上,余光不?經意擦過不?遠處半扇虛掩的?殿門,倏然莫名就?冷靜了下來。 她闔眸定了定心神,深吸幾口氣緩了情緒,背對南煙,見?左右無?人,竟眉眼?斜斜一挑,挑釁意味十足得沖連璋不?懷好意一笑,菱唇一啟,無?聲吐出一句:“我便就?矯揉造作?給你看?!?/br> 連璋見?狀一怔眉心蹙緊,讀懂了,眼?中厭惡之色更重,還未及反應,便見?霍長歌陡然往地下抱膝一坐,從南煙懷中脫了出來,表情一塌,似乎只?醞釀了一息,臉埋在膝頭,“哇”一下就?悶聲委屈大哭出來:“三哥哥!” 連璋:“???!” 羽林殿內本就?空曠得厲害,她那一聲便像冬日里的?驚雷,響過一聲后仍拖著余音不?住在院中回蕩,剎那將羽林殿內的?寂靜撕開一道難以平復的?口子。 “三哥哥??!”霍長歌轉眼?淚如雨下,顫著嗓音連求援帶告狀,“二哥欺負我?。?!” 連璋:“……” 南煙趕緊蹲下去?哄,霍長歌只?是哭不?停。 “閉嘴!”她那一聲聲于連璋而?言簡直似魔音入耳,鬧得他頭暈腦脹,越發惱她得厲害,厲聲喝道,“不?準哭!” 霍長歌卻不?理,只?埋頭臂間痛哭,姿態可憐巴巴地抱膝縮成?一小團:“三哥哥?。?!” 謝昭寧便從殿內應聲匆忙出來了,茫然又慌張:“怎么了?” 他內里只?著一件象牙白的?長衫,肩上隨意搭了水藍的?披風,如墨長發于腦后松松扎成?一束,微有凌亂,面上似有倦容,像是適才睡醒一般。 “三哥哥,”霍長歌聞見?他出來,這才低緩了哭聲,抽抽噎噎,揚著張梨花帶雨的?臉,抬眸眨巴著長睫望著他,眼?角鼻頭通紅一片,模樣楚楚可憐又委屈,喑啞著哭劈了的?嗓子軟軟糯糯含混喚他,“三哥哥?!?/br> 連璋:“……” 他頂著一副著實似被雷劈過一番的?神情,難以置信地瞠眸。 “地上涼,先起來?!彼茄?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謝昭寧亦見?得慣了,也未多?想?,幾步過去?往她面前單膝虛虛一跪,將手臂遞了于她,讓她搭著他小臂站起來。 “你別理她!”連璋眼?神越見?復雜,將手中書?往腿上一摔,朝謝昭寧不?耐著惱道,“她故意的?!你還同情她做戲上癮了不?成??” “那也不?能任她坐地上,院兒里雪還沒化呢?!敝x昭寧些微一怔,溫聲無?奈駁他一句,轉身將霍長歌那手遞去?給南煙,這才整了下衣袍,袍角下莫名掉下些竹木的?碎屑來,落在他身前雪地上。 南煙拿了帕子替霍長歌輕揩臉上淚痕,霍長歌也不?再大聲哭,只?細細弱弱地抽泣,像個奶貓似的?。 “霍郡主,煩請你閉嘴,你若再做戲,”連璋越發惱得厲害,簡直讓她哼唧得頭皮發麻,冷冷斥她一聲,譏諷道,“我便要親自扔你出去?了!” 來啊,你打得過么?霍長歌眼?淚一收,正要反唇相譏—— “二哥?!敝x昭寧輕聲阻他一阻,“郡主是客?!?/br> 霍長歌便復又做出一副委屈又無?辜的?模樣。 連璋重重冷哼一聲,眼?白都快要翻出來,卻聞謝昭寧又垂眸柔聲去?哄霍長歌:“莫哭了,冬日里風大,仔細吸了涼氣要咳的??!?/br> 霍長歌便當?真緩了哽咽的?聲音,抬著一雙兔子似的?眼?看他,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郡主今日怎會來羽林殿?”謝昭寧見?她止了哭,方才問,“可是有事?” 霍長歌唇角向下一撇,沾了淚的?長睫顫巍巍一抖,頓時委屈得又是一吸溜,輕瞥南煙一眼?,南煙便連忙意會代她答:“三殿下,是陛下說,郡主這幾日著實辛勞,遂特賞了郡主恩典,讓郡主來羽林殿中尋二位殿下,看哪位殿下要是得閑,便拿了木符攜郡主出宮走走,與四殿下在外用過晚膳再回宮里也不?遲?!?/br> 謝昭寧聞言一怔,眼?里透出些許責怪來,遠遠橫連璋一眼?,連璋只?當?沒看到也沒聽到,書?往臉上一扣,閉眸假寐,眼?不?見?為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