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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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翻書的動靜——”那人溫聲嘆一句,愕然又?無奈,狹長鳳眸里蘊了?些許揶揄笑意,“怎也跟打仗似的?” “謝——”霍長歌驚詫一瞬,霎時緩了?那一身提防姿態,喜笑盈腮地抿唇凝著他,俏生生喚道,“三哥哥!” “嗯?!敝x昭寧應她一聲,見她笑,仍是下意識往后小退一步,“想尋甚么書?我幫你??!?/br> 霍長歌卻沒回他,輕咦道:“三哥哥不當值?” “今日輪值,能歇半日?!敝x昭寧道。 “哦?!被糸L歌點了?點頭,負手朝他走過?去,腳步輕快,“三哥哥又?在?看甚么書?” 她只隨口?一問,卻見謝昭寧耳尖陡然微微一紅,眸光一錯,也不答她。 她便越發起了?疑,往謝昭寧身側一杵,探了?頭就往他手上瞧過?去,他只下意識將那書卷攥得緊了?,身子僵硬一挺,卻也不躲不避。 “北疆地處京兆尹之東北方位,轄境三州,西起翼州,過?并州,東至幽州遼東府粼江……”霍長歌就著他手,嗓音清亮得念過?一句,“噗嗤”一聲輕笑,杏眸若一泓秋水般明亮剔透,仰頭對?謝昭寧撒嬌似得怪罪道,“我說我怎么也找不著《北疆州郡地方志》,原是讓三哥哥拿去了?!” 她每念一字,謝昭寧面色便越紅一分,待她念完一段,他連眼下那方小痣也紅得快要凝成血珠滴下來。 “干嘛?對?著地方志,琢磨著怎么用你?騎兵嗎?”霍長歌一語戳破謝昭寧心中所想,眼眉一挑,調笑似地看著他。 謝昭寧便老老實?實?應一聲:“嗯?!?/br> “看來我果然不是個好?夫子,這課上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還得三哥哥自行尋了?書來讀,哎,好?生失職啊?!被糸L歌浮夸聳肩一嘆,一對?水汪汪的眼珠古靈精怪一轉,謝昭寧便讓她活活逗出了?淺笑。 他抿著笑意,抿得唇線轉折越發得明朗漂亮,將那書合上,往她手上一送,也不說話。 “……你?不看了??”霍長歌一怔,笑著又?問。 “原是已看過?的,這幾日總聽你?念叨,便又?——”謝昭寧話說一半,一頓又?道,“你?呢?怎又?想著要尋北疆的地方志?你?可還用得著再看?” “還不是我這幾日總與你?們念叨——”霍長歌拿了?他的話,原模原樣含混回他半句,謝昭寧便聽懂了?。 “想家了??”謝昭寧溫聲試探一問。 霍長歌就勢可憐巴巴使勁兒一點頭,腦后小髻一顫一顫。 “那你?去那處坐下看吧?!敝x昭寧輕嘆一聲,抬手斜斜往一處墻角指過?去,“那里有?桌椅?!?/br> 他說完與霍長歌拉開些許距離,看樣子是想避嫌走了?,霍長歌心念一動,出聲攔他:“三哥哥——” 謝昭寧抬眸覷她一眼,她將手上那書“嘩啦”一聲翻過?,隨意展開一頁,認真問他一句:“原北疆三州歷朝歷代的地方志,皆已毀于戰火之中,如今府里存的不過?是我爹著人另修的,殘缺了?不少東西。我曾聽聞幽州史上有?過?一次大地動,江溢山裂,屋宇多壞,一夜死傷便有?數萬人。三哥哥可于這冊書卷中瞧見過??” 謝昭寧聞言一頓,心念電轉間,與她迅速一點頭,與她道:“你?隨我來?!?/br> 他引著霍長歌去往后排書架,自架中抽出一本《幽州郡縣志輯》,依了?記憶翻開一頁,仔細掃過?一眼,并指點著那書中一行小字,側身示意霍長歌道:“四百三十七年前,幽州遼陽,四月地震如雷,塵灰蔽天,垣屋欹側,人畜深傷甚多。自燕州至東邊郡縣三十余,壞城郭,凡殺十四萬五千八百一十一人?!保ㄗ?) 霍長歌見那書中只小字寥寥幾筆,就已平靜敘述完一場大災禍,呼吸不由一滯,耳畔霎時便有?百川沸騰、山冢崪崩的轟鳴響動與凄厲哀嚎慟哭之聲,她倏得站立不穩,眼神微有?失神,抬手下意識一把抓住謝昭寧手臂。 “郡主?”謝昭寧與她緩聲念完那一行記錄,猝不及防讓她貼身一靠,溫溫熱熱的身子伏在?他臂彎間輕輕顫栗,似是怕急了?。 謝昭寧想將她扶穩推開,又?見她低頭露出一段白皙脖頸,尤顯修長脆弱,與她往日那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簡直天淵之別,心下不解又?不由心軟一瞬。 他抬眸往左右機警一瞥,輕聲一嘆,便通紅著一張俊顏,讓她繼續這般靠著了?。 “怎得?”謝昭寧溫聲問她,“身子不大舒服么?” “夜里做夢,總是夢見北疆地龍翻身,嚇著了??!被糸L歌悶聲在?他臂間隨口?編了?瞎話,隱隱啜泣一聲,“害怕?!?/br> 謝昭寧:“……” “若按這書籍記載,千百年來的地動皆算上,哪里便都?不安全了?,豈止北疆曾有?過?一次地動呢?”謝昭寧啼笑皆非長嘆一聲,頓覺她眼下心思沉重?得倒不似這個年紀的姑娘家,雖未有?凌云壯志,倒也心系百姓家國,怪讓人心疼的,遂安慰她道,“你?也說了?那是夢,快起來吧?!?/br> 霍長歌細細弱弱應一聲,抬頭昵他一眼,仍是一副心有?余悸模樣,往后小退一步:“你?說,這樓里可有?教人如何躲避地動的書?” “這些若是能避免,便無天災一說了?,我閑了?且幫你?尋上一尋,你?也別再多想了??!敝x昭寧將那書合上往架中一放,也不再給她瞧,轉身輕聲勸她,“莫怕了?,你?就是想家了?,回去吧?!?/br> “不想回,你?記得幫我尋書,莫誆我?!被糸L歌抿唇郁郁寡歡一搖頭,莫名便想貼著他多說說話,“我確實?也想爹爹了??!?/br> 她那一聲“爹爹”,令謝昭寧眼神一動,也恍然現出些憂郁的影子來。 “三哥哥,”霍長歌眼瞅著他一瞬怔忡,便曉得他也被一言勾起了?對?自己親生父母的思念,遂試探問他, “三哥哥家是哪里的呢?我幼時聽爹爹提過?一句,謝翱謝將軍原也是北地出身,又?葬在?翼州清河,卻天賦異稟,竟猶善水軍?!?/br> 那是自元皇后古氏一族隕落后,這數年來,謝昭寧頭次從旁的人口?中聽到自己父親的名諱,一時間,竟是眼里隱隱蘊了?些淚光。 這世上竟還有?人記得他生父原名謝翱,生前乃是將軍,謝昭寧原以為,只死后被追封為清河郡王的謝翱早已泯滅于新朝建立后這十幾年的過?往中,不為人知了?。 “……常山郡?!敝x昭寧眼神倏然溫柔,微微發亮,似是碎了?一把冬暉在?里面,又?暖又?惑人,霍扶光一時便瞧得有?些愣。 “……三哥哥家在?翼州??!”霍長歌聞言驚詫抬眸,竟難以置信道,“原——原——” 怪不得他前世對?于北疆的傾覆、霍玄的身死原那般自責,因?霍玄半生守護的亦是他的家鄉。 霍長歌駭過?一息,緩過?心中驚濤駭浪,心頭又?如刀割似得難過?悔愧,她再強自抿出明亮笑意,一牽謝昭寧衣袖,扯了?他一下:“你?隨我來!” 謝昭寧便茫然讓她揪著一路踉蹌上到了?五層閣頂,出了?閣內,站在?外廊上,著一身單薄深衣,與她一同?臨風而立。 那書閣高得驚人,站于頂樓之上,便能將整個京城盡收眼底,臘月午后的京都?不似尋常熱鬧,街道空空落落的,鮮少人煙。 霍長歌手扶闌干瞇眼覷著太陽辨過?方位,抬手遙遙憑空一指東北處,回頭俏生生笑著與謝昭寧道:“往那里走,一直走,出了?中都?過?得京兆尹,不遠便是翼州了?,三哥哥——” 她指的地方,不過?虛空一個方向,往遠瞭望也不過?是一片天接著一方地,天地一線處甚么也瞧不清楚,可謝昭寧卻下意識順著她指尖,極目遠眺出去,這十幾年中,從未有?人與他這般指過?家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當真看到了?翼州常山郡隱在?遠處云霧籠罩的天邊。 “出了?三輔地界,便可直入翼州,”霍長歌嗓音悅耳清亮,似一道清泉淌在?山澗,在?謝昭寧身側輕輕地道,“翼州地處平原,路甚是好?走,卻冷得厲害,風似刀割般刮在?臉上……騎馬行過?五六日,方才得見一片連綿群山……山上野草比人生得還要高,郁郁蒼蒼,一路蔓延至天邊,似是要長到天上去,風一吹,隨之搖晃,便要發出‘簌簌’的聲響……” 謝昭寧隨她言語,眼前便似已瞧見了?那茁壯蓬勃、令人震撼的生命力。 原來他的家鄉——是這樣美好?的地方啊…… 他聽著聽著,側眸不動聲色昵著霍長歌,唇角越發漾出明顯的笑意,心里很暖也——很感激。 甚至于—— 那一瞬,他恍惚想,她原也不需長成旁人心中預設的模樣,不用心胸廣闊,不用鐵骨錚錚,也不用凌云壯志,只是如此,倒也不錯? 第24章 爭執 楊澤年紀大了, 病來如山倒,府里又閉了門,一連十幾天?連朝都沒上, 更別提往崇文館中去授課。 晉帝從未提及著皇子們前往探望之事,也未急著安排其他大儒接手崇文館中事務, 只?讓霍長歌一本正經得日日與眾人講些北地戰役。 講至第七日, 霍長歌能說的該說的皆已掏得干凈了, 便做出一副實在再憋不?出來的?模樣,往堂前正襟危坐,坦坦蕩蕩與堂下眾人大眼瞪小眼,喉嚨沙啞干澀,撂挑子不?干了。 連鳳舉這才又喚了其他太傅來授課,治學態度猶如兒戲一般,搭著前幾日南煙那句“陛下不愛珍寶原更愛藏書?”, 簡直笑話。 ***** 臘八, 休沐,民間自有祭灶、逐除的?習俗, 宮中倒沒那許多?規矩, 只?連鳳舉晨起與太子宗廟祭祀一回, 便過去?了。 霍長歌用過早膳,便著南煙領著去?往皇后殿中請安。 皇后正畫了繡樣要刺繡, 兩個嫡子圍她坐著, 有一搭沒一搭得在聊天?。 皇后見?她進來, 手上捻著針抬頭笑一聲,見?蘇梅也沒跟著, 神情松泛許多?,也不?見?外:“桌上有小廚房做的?糕點?, 長歌嘗嘗去??” 霍長歌先見?禮,再點?頭,又道謝,索性?端著裝糕點?的?碟子往她身后合衣坐下去?,邊吃邊仰頭瞧著她給那細針小心穿了線,南煙攔都未來得及。 “你這孩子,也不?嫌地上涼,這數九寒天?里,怎敢這般坐?”皇后扭頭讓她嚇一跳,對旁邊也正驚詫的?夏苑道,“還不?去?給郡主抬張椅子來?” 夏苑適才應下一聲,便見?連珣自個兒站了起來,輕笑謙和一讓:“郡主不?若過來坐?!?/br> 連珣生得如女子般秀氣,唇紅齒白尖削的?臉,似皇后,性?子卻陰郁難測,往日見?誰都歪著頭,嘴角噙著抹淡淡涼涼又意味深長的?笑,與眾人上下學時也不?主動言語,總似個局外人。 霍長歌被強行架上堂前那幾日,他人在堂下也仍是一副似聽非聽模樣,手往臉側一托,眼?底黑沉陰冷又瘆人,偏巧嘴角始終上揚,是笑著的?,越加似一條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毒蛇,怕是不?好對付。 霍長歌來此大半個月,也只?尚武堂里與他搭過那一回話,今日越發“受寵若驚”,卻仍不?想?招惹他,畢竟她如今借住永平宮,可就?連皇后也沒讓他倆多?熟絡熟絡的?那個意思在。 “娘娘,不?必如此麻煩的?,讓夏苑姑姑幫我拿個軟墊就?成??!被糸L歌咽下糕點?,忙出聲,也不?正面答連珣,只?跟皇后抬眸道,“我在北疆常常如此,慣了的?,不?礙事?!?/br> “只?此一次,”皇后也只?當?未曾聞見?連珣的?話,嗔怪一聲霍長歌,溫言軟語得威懾她,“這是宮中,哪里有席地而?坐的?道理?往后還得守規矩,皇親國戚就?該有皇親國戚的?樣子,陛下最忌不?依本分之人。你若再犯錯,我可要罰南煙的?,左右也是因她規矩教得不?好才如此?!?/br> 霍長歌乖巧應一聲,側眸些微歉意覷南煙,卻見?南煙倒神色如常,想?來也是慣了這般處罰的?方式,只?端端垂手立在她身側,不?言也不?語,似個木雕的?人。 連珣也不?再坐下,似乎瞧著霍長歌這副懂事溫順模樣格外有趣,黑涔涔的?眼?底浮起一層戲謔來。 直到夏苑將軟墊拿來,連珣又故意伸手截下,親自遞與霍長歌,歪著頭沖她耐人尋味地笑。 皇后臉上笑意一頓,輕描淡寫睨他一眼?,便連南煙神色也終于有了變化,眼?神復雜瞥了瞥他。 霍長歌熟視無?睹,只?裝傻,把點?心碟子往地下一擱,兩手一伸接過,矮身福了福:“勞煩五殿下?!?/br> 她話音既落,皇后便微沉了嗓音,隱隱透出些威儀道:“珣兒,帶你弟弟下去?習字吧?!?/br> 霍長歌充耳未聞,只?當?點?心分外合她意,低頭小口一咬,吃得歡暢。 連珣聞言再覷她,凝著她腦后那對小髻意味不?明笑一下,一把嗓音也格外涼?。骸澳莾鹤颖闩c弟弟先退下了?!?/br> 他領著一臉茫然的?連璧臨出殿門,還又回頭沖起身恭送他離開的?霍長歌玩味似地笑,笑完眼?神一挑,有意無?意又掠了南煙一眼?,南煙似有些懼怕他般身子一抖。 霍長歌嚼著點?心些微一怔,便曉得連珣果然是已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是擱在前世,她恐會與他一拍即合謀劃一番,助他一臂之力奪下帝位,再落下個從龍之功暫且緩上一緩北地危機,左右幫他謀求的?也是自家的?位置,算不?得霍亂漢家江山。 可如今卻不?能這般做了,尚未走投無?路之前,她需得顧忌著她爹與謝昭寧不?說,亦始終不?大喜歡連珣整日一副陰涔涔的?模樣,不?太磊落。 況且,若非皇后心機更深、隱而?不?發,那便是在“狼子野心”一事上,母子倆非是一條心,不?然就?此便利時機,皇后還不?助自家嫡子近水樓臺先得月?居然有意支開連珣,倒也有趣。 “長歌啊,”皇后瞧見?此幕,臉色越發難看,卻仍勉強堆笑,柔聲喚她轉而?道,“你來繡兩針我瞧瞧?聽聞北地多?隴繡,慶陽香囊很是有名,我原也是會一些的?,只?是技藝不?甚精純,你也讓我開開眼??” 霍長歌原正出神,下意識輕應一聲,回神便忙叫苦不?迭道:“娘娘,您瞧我可是會繡花兒的?人?” 她慘叫一聲,引得宮里大小宮女皆抬袖掩了唇偷笑,南煙亦是一怔。 皇后“噗嗤”一下又嗔她:“哪里有姑娘家不?會刺繡的??按著南晉風俗,姑娘出嫁前,總要自個兒繡婚服,繡不?出,便不?能嫁,那是要讓人笑話的?。若是與權貴結姻,還得于衣襟下親手繡了那家門戶的?圖騰。更勿論你早晚是要嫁皇子的?人,白鸛、云鶴、仙色八鶇,哪個是好繡的?呢?” “南煙代繡!蘇梅代繡?可以嘛?!”霍長歌驚得手上瓷碟都要扔掉了。 這是哪兒來的?破規矩?若是如此,那她前世嫁謝昭寧時穿的?甚么?她雖憶不?清明,但必不?是她親手繡制的?嫁衣。 “自然,不?——可——以?!被屎笠磺豢鄲灥菚r散了,似是逗弄她逗出了樂趣來,掩唇樂不?可支,一字一頓駁斥她,“你過來——” 她一招手:“本宮親自教你繡?!?/br> 霍長歌:“……?。?!” 霍長歌聞言扔了碟子,起身就?跑。 “快攔住她!”皇后在她身后笑得花枝亂顫,指揮一眾宮女道,“關門!快關門!” 宮門“哐當?”一下,應聲合上,宮女們提著裙擺團團將霍長歌困在正中央,南煙站在外圍偏頭望著她,忍不?住掩唇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