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計謀
宮廷會議上,元老院和貴族們分坐兩側,道爾·柯林斯率先向皇位上閉著眼睛的年輕男人發問: “陛下,您暗中派監察騎士團前往北境,如今又通知我,我的幼子在北境的sao亂中失蹤,這讓我很難不疑慮。北境已近百年前無戰事,冰原土著為何偏偏這時來犯?” 希律抬起頭:“柯林斯卿,我與你有同樣的疑惑。但北境遭受數十年難遇的雪患也是事實,冰原原住民生存遭到威脅,勢必會企圖入城洗劫。阿爾緹諾前往薩列格城,正是受命巡查北境的邊防,并非出自我私心?!?/br> “倘若北境真如此羸弱不堪,陛下是否該考慮適當放募兵權給提爾森領主?”另一位大臣開口了。 該死的皇女一派走狗。希律手里的宗卷被攥出褶皺,他面色不改:“我會考慮調集兵力協助北境的,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問責索默家族的繼承人,躺在和平上睡得太久,這群廢物也該清算了,你認為呢,卡羅爾卿?” 會議頓時鴉雀無聲,新皇掃視一圈,點了幾個貴族:“你們的領地接壤北境,化雪之后各調一個騎兵團前去?!?/br> “陛下,我們每日對抗遠東的蠻夷已經足夠吃緊了,和北境的商路被雪封死后,煤炭供不應求,物價飛漲?!睅孜活I主趁機訴苦,“這樣的情形下實在難調兵出去?!?/br> 希律垂下眼睛,在心里無聲嘆氣。貴族們說得有道理,暴雪封路的狀況下,皇城已鞭長莫及。阿爾緹諾這顆棋子出局,更難從提爾森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了。 如今北境孤立無援,除了招募民兵自衛毫無選擇,遠東和迦南國又趁著帝國的政權交接不穩每日虎視眈眈。而最糟糕的莫過于,龍之心一天不能重燃,他的皇位就一天都坐不安穩。 會議解散后,希律獨自來到圣殿大教堂。 這里正擺放著熄滅的龍之心。沒有見過它燃燒樣子的人,一定無法透過這塊平平無奇的灰石頭想象出它昔日多么絢麗奪目。 連希律都只見過一次——它仿佛一顆真正搏動的心臟,猩紅如血的璀璨液體永無停歇流淌著,包裹著熔金般的內焰。 曾經只要稍稍靠近,就會被灼傷肌膚,而現在,他把手掌貼上去,只有冰冷而粗糙的質感,沉默地拒絕著帝國至高無上的新皇。 “祭壇進展如何?”希律發問了。 教堂里并非空無一人,一個純白的影子正站在彩窗下,他象征著高貴不可褻瀆的金發披在背后,雙目被天鵝羽翼形狀的面具遮蓋住,主教長袍緊貼他的喉結,只露出形狀完美的下頜與紅唇。 “陛下只需等待?!彼_口了,聲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七弦豎琴,泠然、圣潔、卻森冷。 “我沒多少耐心,愛德維主教?!毕B赊D過去面對他,“若是到加冕日還無法重燃,你的下場將和你哥哥沒什么兩樣?!?/br> 自從那晚給監察長送完水后,海莉西整整兩日沒去看他。 “什么時候把你那嚇人的眼神收起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br> 幽禁與饑餓足以擊潰絕大多數人的意志,海莉西再打開牢房門時,阿爾緹諾背靠墻壁,灰眼睛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來我低估了你的反抗精神呢,”她把手中的飯菜放下,讓他足夠看到每一道菜上誘人的色澤,“這里條件簡陋,實在是委屈你了,不過只有這里是我一個人知道的地方,所有人都認為阿爾緹諾監察長已經在前日的混戰中失蹤?!?/br> “什么混戰?” 海莉西扯下一只滋滋冒油的雞腿送到他嘴邊:“先嘗嘗這個,蘭斯最喜歡這個口味了?!?/br> 男人想偏頭避開,皇女卻直接捉住他的下頜,將雞腿塞進他的嘴。 “怎么樣,味道很棒吧?!焙@蛭鳑]給他開口的機會,一口接一口把飯全喂給他。 阿爾緹諾被水嗆到,咳嗽得滿臉通紅。少女連忙跨到他身上給他順氣,監察長怒視著她:“滾……咳咳……下去!” “生氣了?你生氣的樣子比平時可愛多了?!彼踔寥ツ竽腥说哪?,“瞧,你老是不笑,臉都僵硬了?!?/br> “皇女,你最好在這里殺了我,否則……” “否則怎樣呢?”海莉西幫他擦了擦臉,“看你的樣子是恢復力氣了,要不要聽聽這兩天發生了什么?” 她從皇家礦區新任命的總督講起,接替榮恩的是當時被他構陷殺害的財務官的獨女安妮,她自從父親死后一直試圖為他洗清冤屈,然而在榮恩總督的打壓下無計可施。海莉西在金幣堆里找出那具骸骨后,親自替安妮的父親平冤,予她總督之職。 這總督可不是白當的,在安妮跪下表示愿為領主大人肝腦涂地后,海莉西借走了礦區的九成奴隸,要安妮第二天依舊照原樣開礦。她對著奴隸們發表完“要么享受反抗帝國的機會,要么累死在礦里”的演講后,讓蘭斯趁夜色帶熱血沸騰的奴隸們出城,偽裝成北境的原住民攻打薩列格城。 海莉西則拉響緊急警報,手持阿爾緹諾的徽章召集監察騎兵協助薩列格城擊退敵人,在天亮前進行了一場迅速的戰斗。 這場戰斗中,最困難的莫過于找到回程的路,北境風雪未停,等大家發現監察長不見蹤影已是第二天下午。 “現在,你應該清楚你的處境了?!?/br> 阿爾緹諾安靜聽完,最終深吸一口氣,胸膛一起一伏。 太精彩了,這一局他再無勝算。海莉西這招不但給了她募兵的借口,還讓全薩列格的士兵做了證人——證明他阿爾緹諾為領主出生入死,毫無二心。 若是幾天前他還可以宣稱自己被皇女軟禁,可親自帶隊進入礦區調查后,騎士團的部下也會相信,他們效忠的監察長已經倒向了索默家族。 就算海莉西放他返回皇城,以希律多疑的性格,必然會有疑心?;实鄣牟录蛇h比忌憚可怕得多。 “殺了我吧,皇女。我承認你的計謀與膽量,但我不可能為你效勞?!?/br> “真的嗎?”海莉西思考一陣,“可是監察長您是位善良的人,我不會讓善良的人白白死去?!?/br> 她起身出去了,不一會搬下來一堆厚毛毯。 “那看來你要在這里常住了,我會盡量把這里收拾干凈。既然你也知道跑不掉,要不要去我房間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