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出手
此時的天已經黑透了,阿耀就站在會議室外的欄桿前,并未走遠。 武裝基地的一切都在正常而高效地運轉著,這時一道車燈打過來,阿耀看過去,看見車上下來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手上拎著一大包東西。 她被帶到亞羅面前,然后跟著他朝地牢方向走去。 基地里出現女人,這種事并不常見。即便不問,也知道是帶去照顧夏夏的。畢竟下午離開前……她很有可能衣衫不整,不好貿然進去。 阿耀的視線略過那中年女人,落在了前面少年的背影上。 回想起懸崖邊他毫不猶豫地舉槍對準夏夏,阿耀皺眉,跟了下去。 到門口的時候,女人正小心翼翼地跟亞羅解釋:“我把飯菜放在桌子上,但是她縮在被子里,不讓人碰,叫她也不應……” 亞羅并不關心這個。 他接到的任務就是給里面的人弄點吃的,吃的送到,任務就算完成。他根本沒多問,只把鑰匙往女人懷里一扔,“你在這里守著?!?/br> 轉身碰見出現在地下樓梯拐角處的阿耀,亞羅權當沒看見。 兩人擦肩而過,阿耀走到門口,問:“她發沒發燒?” 女人搖搖頭,解釋夏夏根本不讓人碰。 門半開著,阿耀看了眼里面。這樣看去,只看得見床上被子微微鼓起。 亞羅走到樓梯口,回頭看了一眼??匆姲⒁€在牢房門口,少年腳步慢了一瞬,他默不作聲地轉過頭來,邁上樓梯離開。 女人是常年在山下跟著丈夫開飯館的,家里三個孩子,驟然得到一份薪資不菲的活計,又聽說被照顧的女孩跟自己大女兒差不多大,她心里還暗自高興,卻沒想頭一頓飯就沒被接受。 女人怕就此被辭退,擔心地問:“先生,如果她一直不吃飯怎么辦?” 耳邊響起下午那幾聲絕望的叫聲。這是第二次,夏夏無助地叫著他的名字,求他救她。 而他沒有回應。 阿耀收回視線,又一次經歷了那種事,她此時不可能還有心情吃飯。 “按時送飯就好,她想吃了就會吃?!?/br> “哦,好好?!迸怂闪丝跉?。 阿耀轉身離開,女人又看了眼房里。 剛才一進去就聞到yin靡的氣味,地上散落著衣服,被子上大片濕漬,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輕輕關上門,轉身去找些干凈的床單被罩還有女孩衣服。 * 白色牢房里。 門口傳來鎖門的聲音,床上卻沒有絲毫動靜。夏夏麻木地側趴在床邊,眼神空洞。被子罩住了頭,有些悶,但她卻不愿抬手把被子撥開。 身體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腦子里零星閃過些碎片,才終于讓那雙空洞的眸子微微動了下。 那是小時候爸爸抱她哄她、mama親手喂她吃飯的畫面。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爺爺,爺爺高興地摸她的頭,用蒲扇給她扇風的畫面…… guntang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滴在冰涼的床沿。 她記不清這些都是幾歲時候發生的事,只記得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更往前的事情。 她不知是因為年紀太小,記憶有限,還是因為—— 忽然,一個模糊的小花園浮現在眼前,那是夢見過很多次的地方?;▓@不大,花卻很多,全都擠在一起,她叫不上名字。 這個花園不在家里,也不在學校,只在夢里見過。 可為什么又感覺那樣真切?就好像自己曾真的見到過。 夏夏緩緩睜開眼睛,小時候……她好像是聽不懂泰語的。爸爸mama都說中文,但來往家里的那些叔叔們說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語言??珊芸焖湍苈牰?。 小時候的記憶總有偏差。 她清楚地記得,爸爸mama對她一直很好。從小到大,他們都是幸福的一家。夏夏從沒羨慕過別的同學,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最幸運、最快樂的孩子。 可是……后腰處莫名疼了下。她亦曾清楚地感覺到,醫生剖開她的皮膚,從她身體里取出了什么東西。 周寅坤說,那是爸爸藏在她身體里的機密芯片??蒻ama說過,那只是她小時候不小心摔到留下的疤。 周寅坤還說,爸爸看顧她,不過是在看顧一個小保險箱。爸爸關心她,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心臟猛地抽痛了下。周耀輝的臉浮現在眼前,爸爸看著她的眼神,說話的聲音分明還那般清晰。 那不是裝出來的。夏夏堅信,爸爸mama對她的關切和愛護不是假的。 可無論真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還活著。 眼淚漸漸地流干,身體內外的痛感還沒有消失,逐漸恢復知覺的女孩難受極了。 但夏夏心里很高興。放眼望去,這個房間里所有東西都是特制的,打不爛摔不碎,沒法拿來自殺。 她很疼,很難受,就像快要死了一樣。 太好了。她慢慢閉上眼睛,死了就解脫了。 * 次日清晨。 阿耀沒有在房間找到周寅坤,便去了昨天開會的會議室。 一推門,亞羅不在,周寅坤正斜靠沙發看電視。 他一手支著腦袋,一手垂在沙發邊緣,握著黑色遙控器。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顯然是一晚都沒回房。 阿耀看向桌上,微微一怔。昨天拿來的酒和杯子還放在原處,一滴都沒少。 他不由又看向周寅坤。 男人已恢復到平時的模樣,聽見有人進來,也懶得回頭看一眼:“什么事?!?/br> 阿耀是來匯報正事的。 他走過去,看見電視上正在插播一條早間新聞:阿富汗一位神秘毒梟宣稱自己有一批貨被偷,懸賞千萬美金尋貨。 如此高昂的賞金,又事發于萬眾矚目的阿富汗,一時間引得大批媒體爭相報道,更有一些神秘組織高調宣布將全力爭奪這次的高額賞金。 幾分鐘的新聞報道里,前前后后出現了不少離奇猜測和瘋狂宣言,周寅坤不屑地笑了。 “坤哥,目前所有人都已出發執行任務。查猜那邊說,會在當地時間20號抵達?!?/br> 周寅坤嗯了聲,把遙控器一扔,坐起來:“這新聞不夠大,叫人再添把火?!?/br> “好的?!?/br> 阿耀剛應了聲,就見男人直接起身走了,沒有多問一句。 周寅坤回房沖了個澡,出來時看見剛進來的亞羅。 少年也是來匯報正事:“坤哥,昨天已經找了個女人照顧周夏夏,但她從昨天到今早,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br> “不吃就輸營養液,還他媽需要我教?” 亞羅被這突如其來的不耐煩語氣嗆得噎了下。 坤哥表情看起來明明挺正常的,卻沒想忽然就到了發怒邊緣,少年忙說:“對不起坤哥,我現在就去辦?!?/br> 阿耀把周寅坤沒動的酒放回了原處,剛出來就看見下面一道白大褂身影,消失在通往地下牢房的樓梯處。 此時的地牢基本都空著,唯獨——阿耀來不及想其他的,先趕了過去。 他下了樓梯尚未走到門口,就聽見那房間里傳來尖叫聲。女孩聲音凄厲,哭喊著不要碰她。 阿耀面色一沉,三兩步就到了牢房門口,二話沒說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房間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負責照顧夏夏的女人,都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 而亞羅正面無表情地握著夏夏的手腕,要將她摁住輸營養液。下一秒一股大力襲來,亞羅被猛地扯到一邊,阿耀眸色深得厲害:“你干什么?!?/br> 夏夏渾身顫抖地抱著被子縮到床角,連呼吸都透著恐懼。 “她不肯吃東西,要輸營養液?!眮喠_直視著他,“這是坤哥的命令?!?/br> 阿耀眼神沒有半分閃躲,冷道:“都出去?!?/br> 女人和醫生一聽,連忙就往外走。 阿耀來得及時,醫生在心里謝天謝地。 昨天來給這女孩驗血檢查是否懷孕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女孩雖然被關在地牢里,可哪里是犯人?根本就是周寅坤的寶貝。他昨天進來時,沙發上的男人明顯快氣炸了,手臂都迸著青筋,卻還能叫他來先給做個檢查。 這個新跟在大老板身邊的亞羅,玩槍殺人是把好手,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上就是個棒槌。 一看就是太年輕沒經歷過,就知道蠻橫地完成任務。這要是強行給小姑娘打了針,將來人家跟坤哥和好,秋后算賬,倒霉的一定就是他和亞羅。 醫生想想都冤,拎著醫藥箱,出了門就小跑著走了。 那兩人都快步走了出去,亞羅沒完成任務,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把針和玻璃瓶留在這里,她如果用來自殺你負得起責任嗎?還有,”阿耀走近,直視著少年棕藍色的眼睛,“在基地,指揮官的命令就是最高準則。除坤哥之外,任何人不得違抗?!?/br> “你要是忘了可以現在就想。想不起來就死,想起來了就滾?!?/br> 亞羅一言不發地盯著阿耀,氣氛極度僵持緊繃。 最后,他冷笑一聲,離開了房間。 純白色的房間里恢復了安靜,阿耀這才看向床上的夏夏,她抱著被子縮在那里,肩頭的衣服因為掙扎而滑落,露出肩部白皙的肌膚,上面還殘留著深紅色的吻痕。 阿耀背過身去,沉默幾秒才說:“坤哥耐心有限,對你已經寬容到極致了?!?/br> 言下之意,就是在勸她低頭服軟,不要再惹怒周寅坤。 夏夏默不作聲地抬眸,看向那道離得不遠的高大背影。 感受到身后的視線,卻沒聽到回應,阿耀大概知道,夏夏寧可去死,也不會向坤哥服軟的。 “有什么需要,可以叫照顧你的人告訴我?!?/br>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阿耀說完就準備出去,卻沒想此時傳來女孩沙啞的聲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br> 阿耀腳步停住,卻未回頭。 夏夏望著他,“在墨西哥的時候,你叫我跟他坦誠地談一次,如果……他還是不肯放我走,就叫我不要再有任何行動。否則對我來說,后果會很嚴重?!?/br> 她最怕的,從來都不是自己死。而是那些關心她,對她來說很重要的無辜之人,因為她遭受折磨,甚至丟了性命。 這對她來說,是比死還要難受和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