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73節
書迷正在閱讀:社交女悍匪[七零]、崔大人駕到、我的房車通萬界、穿書后,我嬌養了四個反派幼崽、道觀美人(重生)、女魔頭拐走正道之光[重生]、po文人妻受非要給我當攻gl、小仙姑,你咋不上天???(H 1V1)、我在爛尾文里攻略反派、女配有個團購群[七零]
“哦,那是有心上人?” 萬俟燦想起了十幾年前就認識的那個人,彼時還是青衫磊落的少年郎,轉瞬間成黃土白骨,真是世事無常。 時隔數月,每每想起悲傷總是難抑制,她輕嘆:“有是有,可惜,死了?!?/br> 話音將落,門外傳入什么磕碰的聲響。 萬俟燦腦子里繃的那根弦驟然驚響,忙奔出去,見魚酈扶墻而立,衣衫松散,像是匆匆追過來,而她腳邊有萬俟燦遺落在湯池邊的發簪。 偏偏今日合蕊沒有跟來,當她從湯泉中出來,發現這發簪要親自給萬俟燦送來時,無人敢阻攔。 魚酈捂住腹部,面上盡是痛苦之色:“蒙曄……死了?” “你別胡說!”萬俟燦慌忙否認。 魚酈緊盯著她的眼睛,“你敢發誓嗎?你敢發誓你沒有騙我?” 萬俟燦稍有躲閃,立即被她捕捉到。 她囁嚅:“蒙曄死了,蜀郡現在成什么樣子了?究竟死了多少人……” 身邊宮女們驚呼,有鮮血從魚酈的身上滴落,落入花田,在枯葉上留下斑駁血影。 她們來不及回紫宸殿,萬俟燦把魚酈抱緊了章吉苑溫泉旁的屋里。 趙璟中斷朝會飛速趕來時,正見宮女將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來,他腳步虛浮地邁進殿中,魚酈躺在床上,整個人裹在單薄的褻衣里不住顫抖,手抓住床幃,死命地絞扭。 他上去試圖握住魚酈的手,卻反被她甩開,她聲音嘶啞,滿含憎恨:“你混蛋 ?璍 !” 趙璟上前環住她,聲音中隱有哽咽:“是,我混蛋,你就算想殺我解恨,你也得先咬住牙活下來?!?/br> 魚酈的臉上滿是冷汗珠,周遭一切皆朦朧,但腦子卻是清醒的。 她想她一定得活下來,蒙曄死了,玄翦衛都統死了,只剩下她這個昭鸞臺尚宮,她要活著去蜀郡。 她緊掐著這縷念頭陷入黑暗。 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了許久,如她這些年在絕望困頓中掙扎,憑著一口氣才沒有被這幽獸一般的黑暗吞沒。 她睜開眼,正是天色溟濛,寢殿里暗漆漆的,沐在死寂一般的沉靜里。 只有趙璟在,他趴伏在自己的身邊,魚酈稍挪動了下身體,他立即抬頭驚醒,帶著濃重的鼻音道:“窈窈,你覺得哪里不適嗎?” 魚酈靜靜看他,他反倒不敢觸碰她的視線,偏頭避開,起身去給她倒了半甌熱水。 他用瓷勺一口一口喂她喝完,說:“窈窈,我會娶你?!?/br> “呵……”魚酈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一笑氣息牽動了腹部,又傳來一陣撕裂血rou的疼,她頃刻之間冷汗夾背。 她的聲音輕飄如煙:“有思,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悲慘的事不是出生在蕭家,不是被薛兆年逼婚,更不是后來經歷的國破城傾,而是被你愛上?!?/br> 不知是不是夙夜未眠的緣故,趙璟臉色煞白,端甌的手猛掂了掂,好像連那點重量都承受不住。 他多想抱抱她,可是觸到她眼底刺目的嫌惡,終究難以伸出這手。 “你好好休息?!壁w璟像是沒聽見她傷人的話,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為她把被衾蓋嚴實。 萬俟燦因為守了一夜而體力不支,暫且休息去了,待她醒來便立即來看魚酈。 滿殿宮人都安安靜靜,眾人極少說話,更是絕口不再提那個短暫存在過的孩子。 乳母有時會將尋安抱來,魚酈凝著他天真無邪的純凈面容,總是不由得自主地想:活著多難啊,你生在這宮闈里,有一對這樣的父母,往后的人生該經歷多少酸楚啊,不如早早了結…… 她殘存一縷意識,回過神來,手里竟然拿起了繡籃里的剪子。 魚酈悚然一驚,忙讓乳母把尋安抱走。 自那日后,不管魚酈有多掛念想念,她都不敢再見尋安。 她出人意料地平靜,沒有再想章吉苑初聞噩耗時大哭大鬧,眾人都以為她正默默接受現實。 一日清晨,萬俟燦比平常早來了半個時辰,將她蒙面的被衾掀開,晃見她早已淚流滿面,頰邊淚痕斑斑,可是沒有一絲聲響。 她仰躺著沖萬俟燦啞聲說:“jiejie,你給我用藥吧?!?/br> 萬俟燦知道她經歷了何種痛苦煎熬才做出這個決定,再難以割舍,也因為筋疲竭力到守不住而必須割舍。 那藥每日一點點放在補藥中,無聲無息,趙璟看見魚酈因為小產而日益衰弱,幾次三番找萬俟燦,卻始終無能為力。 魚酈不許他靠近,他便只有趁她睡著偷偷來看她。 有好幾回魚酈突然不見,萬俟燦領著宮人出去找,結果不是在水渠邊就是在假山上發現她,她一個人迎風站著,神情淡淡,清淺眸中一片冷寂,仿佛世間萬千再也映不進去。 深夜趙璟宿醉后剛剛睡下,崔春良快步進來將他晃醒,驚惶道:“官家,娘子去宣德門闕樓,她想上去看看,禁衛不敢阻攔,特來向您稟報?!?/br> 趙璟略微愣滯,忙起身披衣快步奔出去。 今夜天氣晴朗,天幕迢迢漆黑如慕,有星河燦爛,趙璟遠遠看見魚酈坐在城碟上,抬頭仰望天空,星光映亮了她的半邊面,美麗清皎似初見。 禁衛守在她身邊,闕樓下還有幾個,寸步不敢離。 魚酈看見了趙璟,遠遠地,擱著沁涼夜色朝他輕輕一笑,那笑容虛幻得如一縷幽夢。 趙璟拎袍順著石階飛速朝她奔去,袍袖如翼,在風中翩舞。 魚酈臉上罕見的沒有怨懟與憎惡,她眺望遠方山河,眉目間盡是釋然:“有思,你看,這世間遼闊,繁星如許,恰如及笈那年,你說要娶我時?!?/br> 趙璟心想:你記錯了,你及笈那年的夜晚是月光皎白,星河反倒黯淡,你不知道,我在蕭府外徘徊了許久,才終于攀上那座院墻。我說要娶你時,看上去鎮定,實際手心里全是汗,怕極了你會拒絕我。 禁衛一陣驚呼,趙璟抬頭看去,只見魚酈朝著天空伸出了手,掌心大開,想要將星光攥在手中。 她大半邊身體都在闕樓外,像一只隨時會飛走的紙鳶,料峭危險。 自她小產后,于趙璟而言,恐懼總是如影隨形,他的心像漏跳了一拍,慌忙上前環住她將她單薄的身體箍進自己懷里,近乎于哀求:“窈窈,不要想不開,不要丟下我?!?/br> 作者有話說: 這算是今天中午的更新哈,咱們晚上再見^_^ 么么噠,貍貍愛你們。 第63章 沖喜 “窈窈,我要立你為后” 魚酈任由他抱著, 目光落入迢迢夜空,那里恰有一雙飛燕逐云。 秋風蕭索,將兩人的衣袖攪纏在一起, 宛如這糾纏哀涼的命運。 趙璟緊擁著魚酈, 她身上有股如蘭如麝的香氣,混濁著藥的清苦,纖纖細弱,如同一片隨時會消散的影魅。 他愈發不安, 想與她說幾句話,卻聽懷中傳來低喃,她好像在哼一首歌謠。 趙璟覺得熟悉,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從前在都亭驛為質,有一回他得了風寒, 高熱不退, 纏綿于病榻, 昏昏沉沉醒來時,正見魚酈守在他的榻邊, 在哼這首曲子。 那時覺得歌謠甜美,同樣的曲調,如今卻無端品咂出幾分悲涼傷戚。 他們曾經是那么相愛, 于亂世中誓要廝守, 為了對方甚至有對抗整個世間的勇氣。 從何時起,他們竟把對方弄丟了。 他在她耳畔輕聲說:“窈窈,我再也不會強求你些什么了, 從此你可做你自己, 我們從頭來過, 好不好?” 魚酈卻恍若未聞,執拗地一遍又一遍哼那首歌謠。 這是幼年時母親常常哼給她的,是溫柔的吳儂軟調,這么多年,母親的模樣已漸漸模糊,這首歌謠倒像刻在心里,帶著些閨閣里蕓香的味道。 趙璟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明明她在懷中,軟玉溫香,卻像失了魂靈,聽不見他說話,沒有喜怒哀樂。 他曾經幾乎瘋魔地想讓魚酈溫馴聽話,她終于變成他想要的模樣。 趙璟抱魚酈下城碟,把她裹進自己的披風里,儀鸞司抬來了肩輿,兩人并排坐著,趙璟將魚酈攏進懷里,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落在地上交頸相依的影落,看上去那么恩愛。 魚酈是趁著紫宸殿宮人疏忽偷偷跑出來的,她有輕功在身,雖然體弱,但是躲避幾個笨拙的內侍還是綽綽有余。 趙璟將她抱入寢殿,沉著臉要杖責疏于職守的宮人,魚酈突然開了口:“別打他們?!?/br> 聽到她的聲音,趙璟渾身豎起的尖刺瞬間軟下,他喚回要行刑的禁衛,上前握住魚酈的手,溫聲道:“好,不打他們?!?/br> 魚酈頗為冷淡地把手抽出來,瞥了一眼殿中的更漏。 趙璟明白她的意思,這是在提醒他時辰到了,他該離開了。 他慢吞吞起身,因剛才在闕樓上的一番糾纏,玄色鮫綃紗的袍裾上滿是褶皺,縷繡的金龍暗昧無光,恰如他整個人頹喪。 趙璟不想離去,可又怕再纏著魚酈會惹她生氣,徘徊在紫宸殿外的廊廡上,看著地上由殿內映出來的燭光,舍不得離去。 直到寢殿里傳出瓷甌墜地的聲音,趙璟聽見合蕊在低聲寬慰魚酈,他知道,這是魚酈聽見他的腳步聲遲遲不離而發脾氣,生怕她氣壞了身體,縱有萬般不舍,也只得離去。 他走后,萬俟燦就從偏殿摸去了魚酈的寢殿,躺到了她的榻上。 魚酈那一頭青絲迤邐于枕間,蓬松柔韌,半遮半掩著一張白皙憔悴的小臉。萬俟燦把遮于她眼上的一綹發絲撩開,道:“那藥你吃了五日,如今還是瞧上去氣血虧,再往下身體會越來越虛弱,吃到一個月,就會有油盡燈枯的假象。你若是后悔了……” “jiejie?!濒~酈仰躺看殿頂,眼中澹靜如深潭,“我今日登上闕樓,在上頭吹了半夜涼風,突然想通了很多事?!?/br> “人活一世,是不能退而求其次的。我從前不愿回來,可是有思逼我,他手腕強硬,我怕他,只有妥協。如今我想離開,舍不下尋安,又想妥協??墒堑阶詈笪疫B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險些做出傷害尋安的事?!?/br> “或許我就是這樣的命,越喜歡什么,越想守護什么,老天就要從我這里奪走什么?!?/br> 萬俟燦側身專注傾聽,靜靜看著她,驀地嘆息:“我有時候想,我們這些人啊……從大周亡的那一天其實就死了,不過是游蕩于世的孤魂野鬼,沒有憑靠,沒有寄托,有時候連尊嚴和自由都沒有了?!?/br> “本心里我總告訴自己,一切得往前看,可是怎么看?步步是死路,處處是絕境?!?/br> 萬俟燦想起蒙曄,眼眶紅了,抬手拭掉眼角的淚,她見魚酈卻平靜得可怕,那雙霧靄靄的眸子盯著穹頂,干涸無光,沒有悲歡。 她心里揪了一下,心道魚酈陷入這種悲慘的境地,自己該安慰她才是,怎得先哭哭啼啼起來,沒得惹她更傷心。 連忙將眼淚憋回去,抬手隔被輕輕拍打魚酈,哄勸:“好了,不管怎么樣,日子還得照過,只要天亮起來一切遲早都會好的?!?/br> 魚酈仍舊沒有表情,只有唇角僵硬地輕牽了牽,算作回應。 紫宸殿里終日繚繞著藥的清苦,可是心疾難醫,魚酈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有時搬張椅子坐在庭院里曬太陽,一曬就是一天,任憑萬俟燦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她也罕做回應。 趙璟召了兩府閣臣秘議立后之事,果不其然招來了強烈反對,按照大魏習俗,失恃失怙至少要守孝三年,就是民間也沒有孝期娶妻的道理,更何況是皇家。 尚書右仆射提出折衷之法,可先納妃,等孝期過了再扶正。 趙璟堅決不肯,盛怒之下將龍案上筆硯掃落,硯臺被摔得粉碎,濺起的碎片刺到了右仆射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