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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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九的清晨,因天子病篤,太子趙璟代為出宮主持北郊大祭。 儲君車駕剛剛離開,越王趙瑋便借口入宮探疾,禁衛剛剛大開南薰門,藏匿在翁城后的府軍一擁而上,廝殺入宮城。 皇城司立即飛馬向在清泉宮祭祀的太子送信。 趙瑋率軍從南薰門殺進去,殺了禁衛個措手不及,自是一路暢通。 他分出一千兵馬守住宮內各緊要的闕樓,弓箭手防御,帶著剩余的人直奔崇政殿。 趙璟不在宮里,只要先一步從乾佑帝那里拿到易儲的詔書,使戡亂名正言順,那么后面就會讓還在宮外的趙璟陷入被動。 他在宮都知梁道秋的尖叫聲中硬闖進殿,暗沉沉的殿宇里飄蕩著清苦憋悶的藥味兒,幔帳低垂,端著藥盅的宮人倉皇奔逃,頃刻間,滿地碎瓷殘渣。 趙瑋穩步上前,道了句:“父皇,兒臣聽聞兄長把持朝政,意欲謀篡,特來勤王?!?/br> 帳中久久無回音,他掀開幔帳進去,卻見那龍榻上空空如許。 他腦子里只覺有一計悶雷炸開,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卻又不愿相信,他遽然回身,抓住梁道秋的領子,咬牙問:“父皇呢?” 梁道秋任由他提著,蒼老的臉上唯余最后一絲溫情,諄諄勸道:“官家不在這里,殿下,您不會如愿的,及早棄暗投明,不要與太子做對了?!?/br> 趙瑋聽到“太子”二字,頓時怒從心生,他將梁道秋摜在地上,提劍奔出殿。 丹陛之下,四面開闊,重重疊疊的瓊樓飛檐外傳來廝殺哀嚎聲,那么慘烈,卻又那么遙遠。 趙瑋頭一回覺得,這宮宇太大了,大到幾千人涌進來,像細小的石頭投入深潭,只能泛起一點點漣漪。 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悶在心頭,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扶劍思索父皇可能的去處,忽見他的神策四衛匆匆向他奔來,翎毛金盔歪斜,護甲上滿是血,甚至還有一個胳膊受了傷。 “末將奉命聯絡皇城司禁衛,本來都說好了,誰知他們臨陣反水,末將奮力廝殺才逃出來,只想拼得一命,護送殿下殺出去?!?/br> “不可能!”趙瑋怒吼:“本王有五千精銳,還有皇城司里應外合,怎可能???” 神策衛撲倒在他身前,“殿下,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食撬靖笔共芟仓皇莻€煙霧彈,殺了也無礙。那正使譚裕是昔年秘密拜倒在寧殊門下的愛徒,屬下剛剛親耳聽到,他稱呼太子為師弟?;食撬咀允贾两K都是太子的,憑屬下怎可能攻破?” 趙瑋踉蹌著后退,巨大的憤怒和不甘之后,是洶涌的恐懼。 父皇病了,母后又不中用,落在趙璟手里,他會有什么下場? 廝殺的聲音越來越輕了,宮帷的地表微微顫動,好像有重軍向崇政殿涌來。勝負已分,各大宮門肯定會被封鎖住,區區四衛,怎可能殺出去。趙瑋驀地想起,當初在越王府欣賞胡舞時,魚酈曾不經意地說起過,東宮里有一條密道,就在太子寢閣。 趙璟外出主持北郊大祭,東宮必然空虛。趙瑋下定決心,朝神策四衛吩咐:“走,去東宮?!?/br> 朗朗春日,魚酈在窗前將自己的蛇骨軟劍擦了又擦,繞在腰間,甩下滿院侍奉的仆婢,悄然無聲地離開蕭府,去往東華門外一間不起眼的草棚。 那草棚內是一條密道的出口,勾連著僅有一墻之隔的東宮。 這是最后一條不曾宣之于人的密道。而當初,僅一念之差,魚酈就可以在明德帝死后,通過這條密道離宮,再也不回來。 她在黑暗的密道里摸索前行,直到有熹微光線透進來,隔一道墻,聽見外面人說:“南薰門那里的聲音越來越弱,想來叛軍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br> “哼,區區草包,也敢與太子爭鋒,真是不自量力?!?/br> 魚酈觸動機關,墻緩緩向兩側推移,那兩名宮女眼看著她從墻里鉆出來,驚怔之余,立即大喊,只喊了一聲,就被魚酈擊暈。 這是東宮庫房,里面堆砌著數十只楠木箱子,其后一張梨花小案,案前散落著賬簿。 這里平常鮮有人來,所以密道才能至今未被發現。 魚酈把這兩名宮女捆起來,塞到箱子后藏起,推開門,正見神策四衛守執刀劍,一路打打殺殺,護衛著趙瑋往太子寢閣的方向去。 魚酈快步跟上他們。 趙瑋踹開寢閣的門,驚惶之下才想起,魚酈好像沒有告訴他密道具體在這間屋子的那個位置。 他吩咐四衛到處找找,一回頭,見魚酈一身紅裙走進了寢閣。 “表姐……”趙瑋覓到一絲生機,慌忙跑過去,抓住魚酈的手,“快告訴我,密道在哪里?!?/br> 魚酈微笑著看他,秀昳的桃花眸彎起,瀲滟流光。她將趙瑋的手拂落,回過頭,將寢閣的窗和門依次緊緊關上,上鎖,然后拔出鑰匙,扔進了迦陵頻伽紋廣頸大肚銅鼎里。 趙瑋愣愣看她,“表姐,你這是做什么?” 魚酈在門前慢踱,盯著青石磚,笑容慢慢消失,眼中淬上陰寒,她緩緩問:“趙瑋,你可曾記得這是什么地方?” 她的聲音冷硬如鐵,沒有一絲溫度,同平常那個知情識趣溫柔美麗的貴女判若兩人。 趙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魚酈緊接著道:“這是你虐殺吾主的地方?!?/br> 趙瑋只覺“咚”的一聲,頭上像是挨了一計悶棍,許多可怕念頭猜測在腦中飛旋,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魚酈,舌頭打顫:“你……你……” 神策四衛覺察到不對勁,齊齊回到趙瑋身邊,將他擋在身后。 魚酈微勾唇角,揚臂拔出繞在腰間的蛇骨軟劍,寒光一閃,鋒銳的劍尖指向地。 她微抬下頜,往日的嬌柔孱弱全無蹤影,清亮的雙眸里鐫滿清傲冷硬,像一個即將沖鋒陷陣無所畏懼的戰將,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這四個人,殺意凜然,“還有你們?!?/br> 瑾穆曾經手把手教過她,這一柄劍用到最精妙的時候,是人與劍相合,人無畏無懼,劍則所向披靡。 他曾是威名赫赫的大周蜀王,用劍精妙如神鬼,天地之間處處都是他的傳說。 他本可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也有可能老死邊陲,永不得歸??擅\偏偏如此弄人,讓他以最慘絕的方式,死在了一個最不堪的人手里。 魚酈發狠,劍鍔橫掃,割破了最后一個神策衛的喉嚨。 她連退數步,捂住受傷的左肩,將劍擲出去,正插到想要逃跑的趙瑋腿上。 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魚酈把劍拔出來,慢悠悠繞著趴在地上的趙瑋轉了半圈,思索著從哪里開始,門外倏然響起密集的足音,由遠及近,帶著鎧甲的厚重,將寢閣重重圍住。 她彎身往趙瑋的嘴里塞了一團布,先往他身上刺了第一劍。 趙瑋的喉嚨里溢出些痛苦的哀嚎,十分微弱,門外的人根本聽不見,他就像砧板上的魚,渾身顫抖,卻無路可逃。 門外飄進了趙璟的聲音,十分冷淡:“把門打開?!?/br> 魚酈心想,這大哥還有些親情,沒有再等等,等自己弟弟死透了再來。 她笑笑,又往趙瑋身上戳了一劍,邊笑邊說:“越王的命很值錢,太子殿下預備拿什么來換?” 門外有短暫的沉默,隨即,趙璟的聲音里滿是嘲諷:“我能用什么換?我曾經想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你,可你一點點留戀都沒有。我身上還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復活明德帝嗎?那真是可惜,我沒有這通天之能?!?/br> 魚酈挽了劍花,趙瑋的哀嚎已經很微弱了。她面帶惆悵,嘆息:“是呀,我也沒有什么想要的了,可是……”她戳著趙瑋,心中生出一點點期冀:“有思,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我想要活下去。在最后的時候,主上曾經說過希望我好好活下去,世間如此之大,山海明媚,我還沒有看過多少,我想多活幾年?!?/br> 趙璟道:“放了阿瑋,你可以活?!?/br> ”哈哈?!濒~酈笑起來,“真是個好哥哥。放了他?我憑什么放了他?他視別人的性命如草芥,就該想到,有朝一日,他會連草芥都不如?!?/br> 劍在她手上,疾如光影,趙瑋徹底沒了動靜。 魚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只可惜無人奏樂。她的傷口還在流血,但她已經覺不出疼,她仰頭,悵然嘆道:“有思,我的這一生就是個錯誤。幼時被父母舍棄,長大了又被你舍棄,我以為投得明主,可以追隨瑾穆一生,可是連他也拋下了我。氣節大義就這么重要嗎?比性命還重要?” 她踉蹌著后退,流出的血染濕了衣襟,她的神思漸漸恍惚:“可笑世人善忘,不過一年,滿城歌舞升平,有誰記得曾經有個皇帝,以身飼虎,想換全城百姓活命?!?/br> 趙璟終于覺察出不對,他不再接話,冷聲下令:“破窗進去?!?/br> 第17章 殿下,蕭姑娘她有孕了。 窗欞被撞斷,糊窗的茜紗被撕扯成絮,先闖進來的禁衛只覺一陣血腥撲鼻,待再細看,孔武壯碩的兒郎都忍不住靠著墻角嘔吐。 他們從里面開門,趙璟走進來,先看見魚酈靠在屏風上癡笑,她的紅裙凄艷如血染就,裙裾滴滴答答流著血。 他松了口氣,再往前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趙瑋,眉宇微蹙,脫下披風蓋在他身上。 禁衛早已涌上去,亮出刀劍,將魚酈團團圍住。 她目光失了焦準,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纖細的身體搖搖晃晃,喃喃自語:“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保?) 走到她身前,趙璟才發現,她左肩上有一處很大的傷口,正在流血,只是被紅裙掩蓋了。 但她好像試不出疼,憔悴的臉上掛著悵惘,仰頭看屋頂,吟吟誦念:“人死一去何時歸?!?/br> 趙璟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疼,腦中似有鑼鼓咚咚鳴奏,幾乎快要破開。 他痛苦地閉眼吩咐:“召御醫來?!?/br> 趙瑋死得透透,絕無回天之望,只能讓內侍省來人抬走。 御醫則留下給魚酈包扎傷口,這道傷很深,薄小的身體被神策四衛的槊幾乎穿透,金瘡藥貼上,魚酈那慘白的小臉上皺成一團,顫抖著往角落里縮。 趙璟坐在太師椅上,一邊揉額角,一邊緊盯著她。 嵇其羽從崇政殿回來,憂心忡忡地看一眼魚酈,躬身沖趙璟稟道:“官家駕到?!?/br> 時辰差不多,乾佑帝應當看過趙瑋的尸體了。 趙璟自袖中摸出瓷瓶,又倒出一顆藥,仰頭咽下,站起身,同嵇其羽出去迎駕。 乾佑帝裹著厚重的鶴氅,一路掩唇咳嗽,嗓音嘶啞似沉鐘。而蕭皇后則跟在他身后,不住抹眼淚。 趙璟剛剛俯身揖禮,便聽乾佑帝冷厲的聲音飄來:“那個賤人在哪里?朕要把她凌遲處死!” 蕭皇后上前抱著趙璟哀泣:“我可憐的阿瑋,我的阿瑋……” 趙璟任由蕭皇后抱著,站得筆挺,平靜道:“她瘋了?!?/br> “瘋了?”乾佑帝指著趙璟怒道:“朕看你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剛剛越王府和霜華苑被洗劫,李嫣栩和所有李氏宗親都趁亂被劫走了。蕭魚酈這個賤人一直同那些前朝余孽有聯系,這是蓄謀已久!” 他越過趙璟,闊步進屋,指著蜷在角落里的魚酈,怒問:“說!那些逆賊藏身在哪里?說出來,朕許你留個全尸?!?/br> 魚酈“咯咯”笑起來,抬眸仰視天顏,鴉青色的睫羽輕顫,戲謔:“逆賊?除了謀朝篡位的逆賊,哪里還有逆賊?” “你!” 怒極之下的乾佑帝劈手奪過禁衛手里的劍,遽然刺向魚酈,劍尖距她一寸時被扼住手腕,再難向前。 他冷眸瞪向趙璟,“放開!” 蕭皇后上前哭嚎著:“有思,她殺了你弟弟啊,你弟弟死得那樣慘,你這么還在袒護這個兇手?你弟弟多可憐,多無辜……” 趙璟連連哼笑:“他無辜?難道不是他率軍攻入皇城?阿瑋可真聰明,單選在我出宮祭祀的日子來,直奔崇政殿。怎么?是想向父皇討一道易儲的圣旨嗎?若非我早有防范,這道圣旨討來,那慘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br> 他覷向蕭皇后,反問:“母親哭什么?難道不是您自小教導阿瑋,告訴他,他的兄長在京為質,朝不保夕,日后您只能指望他了,讓他努力,接下父皇打下的基業?他多聽您的話,自打攻入金陵,他何曾將我這個兄長放在眼里?我再三忍讓,可曾得來他一分惻隱?” “您這一路走來,宮中早就血流成河了吧?!?/br> 蕭皇后驚愕地盯著趙璟,想不到這個素來寡言持重的兒子,一旦話多起來,竟這般鋒銳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