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27節
尋常只有早時進城才能坐上本村的牛車,回來城門口停的牛車多,但也不盡是本村的板車,只要順道,都能坐,也便不講究那么多。 這一趟板車上的都是外村人,只顧著嚷嚷不給錢,全然沒有人理會撅在地上的桃榆。 他費力的爬了起來,拖著腿和動彈不得的手想挪去一旁尋個石頭先坐下。 霍戍見出了事,立即驅了下馬,大黑跑了幾步上前。 他這才見著先前還好好的驢車竟然側翻車輪給卡在了溝里,而下人都已經從車上下來了。 “對不住大伙兒,不付,不付?!?/br> 板車師傅插著腰,也是有些氣惱這死牛發什么脾氣,眼見著好不易拉夠一車人,卻要白跑一趟分文不賺,心里就有氣。 又被一群婦人夫郎圍著,似是有一千張嘴落在他的頭頂上,聒噪的厲害。 正不曉得如何處理時,他忽而一眼晃到貓著腰沒有言語的桃榆,眼見一車人就他年紀最小,又獨只一個人沒有伴兒,當即緊著眉頭說道:“我家這牛平素最是溫順,不會顛人?!?/br> “定然是那哥兒,胡亂動卡著車轱轆才進溝的?!?/br> 幾個人也不知所以,紛紛偏頭看向桃榆,見他沒來討公道,以為是他心虛,登時便開始責問:“哥兒也是,怎的把車轱轆都給弄來卡住了嘛,一車人呢,多危險?!?/br> 板車師傅見此立馬道:“哥兒,你可得賠償我這損失,車跌壞了我還怎么拉車嘛,我這小本生意,農閑就靠著這賺點零用?!?/br> 一道乘車的反倒是跟著車師傅說:“是啊哥兒,都是農戶不容易,沒出事固然是好,但這也耽擱大家的時間嘛?!?/br> 桃榆膝蓋疼的直不起腰,不想諸人竟然還討伐起受傷的他來了。 他翻開破了皮的手掌心,道:“我沒事會去弄車轱轆把我自己給摔著?” 幾人頓了一下,車師傅道:“我就是說你別弄車轱轆嘛,看還把自己給摔著了,好在就破了點皮,要是摔厲害了誰負責嘛?!?/br> 農婦農郎也跟著道:“你是哪個村的哥兒啊,怎這么不懂事?” 桃榆心里氣急,這些人竟然合著欺負他是別的村子人又沒伴兒,他手腿又疼,還拖著要同這些人講理,一氣眼睛不免發紅,倒是叫這群人覺得他更好欺負了。 正當諸人喋喋不休之時,一匹馬奔馳而來,濺起了一地的黃土泥灰。 “呸!嗆我一口的灰,誰啊,沒瞧見有這么多人么,還跑……” 話音剛落,黑馬就在旁頭停下,接著翻身下來了個孔武有力的男子,正呸著灰的農郎一路仰起頭才看見了來者的臉,登時就閉上了嘴。 霍戍冷著一張臉,徑直走向桃榆:“摔的厲害么?” 桃榆見著霍戍緊蹙的眉頭,面向比平時要兇了好多,他道:“手有點動不了,可能是脫臼,膝蓋磕了一下,應該只是皮外傷?!?/br> 霍戍未置一詞,先扶著桃榆在一側的石頭上坐下。 再回頭,方才還氣勢高揚的農戶頓時焉兒了氣,都悻悻的往后退去,試圖掩藏方才有說嘴的行徑。 霍戍也未曾與之爭辯,只是忽然一抬長腿,咔的一聲響,車轱轆頓時開了縫隙,原本跌了一角在溝里的板車,這下是徹底的卡了進去。 膽子小的婦人見狀忍不住驚叫了一聲,板車師傅見此瑟縮了一下,眼見霍戍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這板車要是再多挨上幾下,只怕是得破廢。 他立時換了一副嘴臉求饒道:“對不住,對不住,我那牛今兒使性子顛摔了哥兒,車錢不收,醫藥錢我賠,我都賠!” 周遭的農戶也慣會見風使舵,竟話鋒一轉關切起了桃榆來:“沒事兒吧哥兒,哎喲剛才我都只顧著自己了,也沒來得及服你一把,你可千萬別見怪?!?/br> 板車師傅立馬給桃榆賠了醫藥錢,霍戍這才沒再說什么。 他走近桃榆,一桿子農戶都趕緊退開,叨叨著今天運氣不好的話,灰溜溜的趁著霍戍不注意趕緊走了,獨留下板車師傅一個人還得去把卡住的板車從溝里弄上來。 霍戍在桃榆跟前蹲下身,輕聲道:“手能不能動了?” 桃榆搖了搖頭:“動一下就疼?!?/br> 霍戍見著白皙的手心沾灰破了一塊皮,雖不過小指甲蓋大小,但桃榆寒風都得吹破的皮膚受此磨損,早便紅的手掌都發腫了。 他眉頭緊鎖,道:“我復位回去,忍著點痛?!?/br> 桃榆點了點頭,伸出了手,于此同時連忙別過了腦袋。 霍戍見此,沒有拖沓,握住他纖細的胳膊碰了一下脫臼的地方,桃榆咬緊了牙關沒疼的叫出聲,但隨之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身體。 再回過頭的時候,霍戍便見著一雙紅了的眼睛,淚眼汪汪,快要能看見他的倒影了。 霍戍有點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怕他又哭,道:“很疼?” 桃榆聲音發?。骸熬吞垡幌?,現在沒那么疼了?!?/br> 他輕輕動了動手腕,看著霍戍:“又能動了?!?/br> “那就好?!?/br> 霍戍看著人受了傷眉頭緊鎖,當快點送回家才是,下意識伸手要把一小團的哥兒抱起來,恍然間又頓住了手,詢問道:“還能不能走?” 桃榆看了下自己的膝蓋,他也不知道傷情如何,但是骨頭肯定沒問題的,只是受傷的皮rou走路摩擦著衣服肯定疼,還會加重傷害。 不過想著在外頭,他還是忍住道:“沒事的?!?/br> 霍戍便要將他扶起來,又見桃榆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焦頭爛額在拉板車的師傅,他轉而收回手,伸出胳膊讓桃榆自己扶著站起來。 桃榆見此感激的看了霍戍一眼,兩只手扶住霍戍的胳膊,只是抓著胳膊的一瞬間,他的臉還是不由得發熱。 雖然知道霍戍強健,可真當觸到時,不免還是驚訝了一下他的體魄。 胳膊遒勁有力的像是一根粗壯的老藤蔓一樣,任憑他拽著爬起來也沒見著搖晃一下。 他都能想象到此時霍戍衣袖下的手臂上必當青筋鼓起,每一寸皮膚下都是力氣。 簡直與他一身軟rou截然相反,緊致的有些發硬。 桃榆試著走了兩步,雖然有些慢,但好在是能動,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然則霍戍見著人一瘸一拐的樣子,眉頭卻沒法松展開:“要不然騎馬?” “不不!” 桃榆連忙擺手,他看了一眼大黑馬,屏住了呼吸:“我不敢騎?!?/br> “不要緊,它很溫順。我牽著韁繩,它不敢顛你?!?/br> 霍戍道:“來吧?!?/br> 他拉住黑馬,在馬腹前蹲下身,雙手疊合讓桃榆踩著上去。 桃榆見此,想拒絕也沒法再拒絕霍戍的好意,只能咬著牙抓著馬鞍踩著霍戍的手爬上馬去。 可惜他的腿受傷沒什么力,爬了幾下也沒爬上去,心里又怕馬突然動,著急的趴在馬腹上不知道該怎么辦。 “霍大哥,你千萬別放手?!?/br> “我不放手?!?/br> 霍戍聽著帶有一些哭腔的聲音頗感無奈,到底還是只能騰出一只手來圈住小哥兒的腰,一下子給塞到了馬背上去。 總算是上了馬,桃榆吐了口氣,須臾間見著自己突然雙腳懸空這么高了,不免又慌張了起來,趕緊抓住了馬鞍上的扶手。 他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頭,不敢左顧右盼,身下的馬雖然沒有亂動,但卻發出了哼哧哼哧的聲音,他更不安了,怕馬兒撅蹄子。 他小聲道:“霍大哥,你可別松了韁繩?!?/br> 霍戍把韁繩收緊在了手里,見著大黑擰著頭鼓起一雙大馬眼睛直盯盯的模樣,似是瞪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一般。 他冷聲道:“別使性子,顛了人就送你去屠場?!?/br> 話畢,他又摸了摸馬兒的頭:“老實點?!?/br> 大黑見罷才將頭轉了回去,沒在繼續哼哧,提著蹄子穩健的開始走。 霍戍見害怕得可憐巴巴的桃榆道:“別怕,我不松韁繩?!?/br> 桃榆咬著下唇,一直僵硬著身體看著前頭脖子都不敢動一下,雙手緊緊的拽著扶手。 一時間全然是忘了破了皮rou的疼。 好在是大黑駒受了霍戍的訓,沒有使壞故意顛人。 平素霍戍騎在馬上幾乎沒怎么拽緊過韁繩,黑駒也自閑散看見路上的草還能擰過脖子去咬兩口,這朝換了個人在身上,卻還被主子緊緊的拽著繩,便是曉得了輕重,老老實實的筆直走路。 眼見平緩,連馬背因為走路而起伏的顛簸頻率都差不多,桃榆才慢慢放下了心,身子稍稍能放松了些。 臨晚的風迎面拂來,帶著些陽光的溫和,撩起了桃榆額間的頭發,像是溫水輕輕的過了臉頰。 他還是頭次居于這么高的位置在路上行走,一時間視野好似都要開闊了許多,山巒溪河盡收眼底。 桃榆偏了一點點腦袋看了一眼牽著馬沉默走在一側的霍戍,平日里他都要揚起臉才能同他說話的大高個兒此時總算是能見著他的頭頂了。 他看著霍戍墨色一樣的頭發,好似比常人的也要硬一些一樣,他抿了抿唇藏起嘴角的愉悅。 怪不得城里高門大戶的男子都喜歡騎馬,行于街巷間所有人都低于自己一頭的感覺確實有些奇妙。 霍戍見著一直緊緊夾著馬腹的腳忽然松了一些,還翹了一下,似乎是有點雀躍。 他不由得偏頭看向了馬上的紀桃榆,發現這哥兒正在看他的頭頂:“不怕了?” 對上霍戍的眼睛,桃榆連忙重新板正了腦袋,他看著前頭的路,又夾緊了腿:“怕?!?/br> 霍戍嘴角微動,眸光里有些笑意,到底是沒捉弄他。 “前頭那片野山菊開了好多啊,竟然還沒有人摘!” 霍戍聞言望過去,見著土坡埂有一片匍匐在地上的山菊藤,白色的雛菊點綴其間,倒是在一片秋色蕭條之中顯得格外的矚目。 “等著?!?/br> 桃榆眼見霍戍要走,連忙弓下些身子抱著扶手:“別、別走!” 霍戍頓住步子,看了一眼趴在馬背上的桃榆,又伸出胳膊,把人給弄了下來。 桃榆乍然回到地面上雙腿還有點虛浮,趕緊挪動到了個石墩兒跟前,方才坐下,一截韁繩便塞了過來。 “拿著?!?/br> 話畢,霍戍便折身去了山梗那頭。 桃榆抓著手里的韁繩一下子便懵了,順著繩子過去便看見了大黑駒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抓著韁繩一下子又緊張的站了起來,僵著脖子去看霍戍,求助道:“霍大哥,我、我拉不住它?!?/br> “你牽著繩子就好,不會跑?!?/br> 桃榆見霍戍越走越遠,并沒有立馬回來的意思,手里的韁繩突然變得格外的燙手。 一時間甩開不是,捏著也不是,他手有點發抖的握著繩子,又偏頭看了大黑駒一眼,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個勉強的笑容。 “你、你不會亂動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