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23節
霍戍應了一聲,轉頭見著左側的一間屋子從窗里冒出了一股白煙,隨之而來的還有nongnong的草藥味。 紀揚宗見著他望過去的目光,揚手道了一聲:“是桃榆在屋里熬藥,一天到晚都煙噴噴的?!?/br> “他病了?” “沒有,只是平素就愛搗鼓這些,跟他阿祖學的。整日關在屋里琢磨,門也不出?!?/br> 霍戍聽聞他沒病著,便又收回了目光。 紀揚宗請霍戍坐,自取了好茶出來,一邊泡茶一邊問道:“外頭鬧哄哄的,鄉親也多,照顧不周?;衾墒怯惺裁词??” 霍戍坐下,正欲開口,紀家的長工卻先進來打斷了談話:“里正,鄉親找?!?/br> 紀揚宗以為又是尤家人,不耐煩道:“什么鄉親,你讓他們滾,要是不滾別怪我拿掃帚趕,真當是別欺人太甚!” 長工道:“不是尤家的,是旁的鄉親?!?/br> “又啥事兒嘛!叫你把府衙發放的稅收告示貼在院門外的墻上,上頭都寫得清清楚楚,方才說話又不聽明白,散了會一個勁兒的又來問?!?/br> 紀揚宗罵罵咧咧道:“叫他們自己去看告示?!?/br> “貼了,是腿腳快的鄉親送糧食過來,說要算繳賦稅錢?!?/br> 紀揚宗聞言登時閉了嘴,不可確信道:“這么快?” 他立馬從凳子上起來: “平素跟催命一樣都繳不上來,還得一家家去催。難得這么積極,不行,我得趕緊去給錄下,早點把事情辦完,不然府衙集會又得挨訓?!?/br> 他轉過頭同霍戍道:“霍郎,你先在屋里坐會兒吃點茶水,我去把糧產賦稅給收了就來?!?/br> 霍戍沒說什么,點頭應了一聲。 紀揚宗走了幾步出去,又想著把霍戍撂在這兒有些招待不周,便朝著屋里喊了一聲:“小桃子,你端點果子出來給霍郎?!?/br> 屋里應了一聲,紀揚宗沖霍戍笑了一下,這才急匆匆的出去。 房間里的紀桃榆正弓著腰圍著個小爐子,手里的竹編扇子精細的控制著火候,他在熬制凍瘡膏。 晚秋后很快就要入冬了。 提前做些凍瘡膏出來,拿到他阿祖的醫館里賣,或是一次低價賣給貨郎都挺好出手,能攢點零碎錢起來。 入冬以后離過年也就不遠了,年節里花費多,買布做衣裳的就不說了,城里還有花燈會,若是去看的話少不得遇見些好看好玩兒的,總是要花錢。 退婚以后他在家里焉兒吧唧的躺了幾日,什么也沒干,反倒是惹了咳嗽,人都昏沉了。 今天支起來活動幾下,反倒是精神好了些。 如今他的婚事算是作罷,家里免稅的事情沒了指望,賦稅卻年年見長。 家里雖然沒有缺吃少穿,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這般年景下,還是得緊著腰包,能多攢點錢在手上算一點。 他已經年過十六,今年起便要繳納晚婚賦稅,一年就是一百文,這個錢倒也不多,不過他還是想自己出。 聽到紀揚宗的聲音,一片煙霧繚繞之中,桃榆滅了爐子,正好等著藥膏涼了裝瓶。 他拍了拍身上,整理了一下衣裳才去灶房里端今天中午做好的菊花酥餅。 近些日子她娘見他情緒不高,總做些糕餅果子好吃的想哄他高興,這時節里菊花開的好,便做了應時節的酥餅來。 只不過不巧今天他爹去了城里,集會說了賦稅的事情心里愁,做好的酥餅一家人都沒如何吃。 桃榆端著碟子出去,到天井屋的時候才發現來的人竟然是霍戍。 方才他還沒聽清是誰來了,只聽他爹說讓端果子出來,不想竟然讓招呼的是他。 霍戍看著放上桌的糕餅,順勢挑眼看向小哥兒。 幾天沒見著,桃榆流暢有些軟的臉都瘦了一圈,下巴變尖了不少,眼底下有一層白皙的皮膚藏不住的烏青。 氣色不好是霍戍早就預料到了的,倒是不想比他想象中要好些,他還以為這人會窩在床上哭幾天,眼睛合該腫得跟核桃一樣。 也不怪他這么想,屬實是在十里布行的時候那傷心的架勢不小。 “霍大哥怎么來了?” 霍戍聽著軟綿綿的聲音,收回了目光。 “我的東西你不還我?!?/br> “嗯?” 桃榆疑惑的疊起眉頭。 “披帔?!?/br> “噢?!?/br> 桃榆恍然想起來:“我這就去拿?!?/br> 霍戍看著人突突的回了屋,不一會兒便抱著披帔跑回來。 他接過披帔,許是在房間里放得久了,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我這兩天不太好沒出門,沒來得及把東西歸還,霍大哥別見氣?!?/br> 桃榆看著他爹還給霍戍泡了家里收的春茶,他中午沒吃兩口飯,正好也有些餓了,索性在旁邊坐下,自己拿了一塊酥餅墊墊肚子,還能就著春茶吃。 他曉得今天家里開集會,村里各家各戶都會來人,但依照霍戍的性子應當不會管這些事情才是。 所以巴巴兒的來就為著要會他的披帔? 桃榆咬著酥餅看著霍戍:“霍大哥真是念舊的人,對這塊披帔如此珍視?!?/br> 霍戍掃了一眼風里來雨里去,已經發舊了的披帔,這么塊黑布本就值不得兩個錢,用得這么舊了更是不值錢。 不要了當然使得,卻還特地上門追要。 他抬眸看向坐在對面捧著酥餅啃得正香的小哥兒,看著乖順,卻是還敢張著嘴調侃他。 霍戍微挑眉頭:“我這等窮酸之人,就一塊披帔,自只能緊著用了。著實與考取了功名的讀書人比不得?!?/br> 桃榆從嘴邊拿開酥餅,窮酸?那還不是自己大手大腳給鬧得!不過:“這和讀書人有什么干系?” “有些人只顧著為讀書人傷心,全然忘了這塊破素帔的主人是誰,你說有沒有干系?!?/br> 桃榆臉一紅,說來,他確實還沒好好謝謝霍戍。 那天自己哭得一張臉都是水,他還特地叫了馬車把他塞進去,騎著馬在一側送他回來。 他抿了抿唇,把菊花酥餅往霍戍身前推了推:“采的鮮菊花,今天才做的?!?/br> 霍戍看了桃榆一眼,見他一臉認真告歉的模樣,反倒是生出了幾分見外來,又是那一副守禮約束的模樣。 他無意于如此,沒繼續逗他,道:“我是來找你爹的,讓他幫我介紹點差事做?!?/br> 桃榆聞言挑起眉:“你要找事情做了么?” “嗯?!?/br> 桃榆抿了嘴,看來是真沒錢了。 霍戍見桃榆吃餅吃的香,也垂眸拿了個酥餅:“你不是同我說沒有正經營生尋不到好人家么?!?/br> “嗯?” 聽到這樣的話桃榆眉心一展,笑了起來,可不枉他仔細聽著村里的夫郎娘子選女婿的標準:“霍大哥這么聽得進去話,肯定能說上好人家的?!?/br> 他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到時候有中意的人家我央娘去替你說,旁人還是要賣三分面子給她的?!?/br> 霍戍見他一臉熱心的模樣,好似自得能帶著人走后門一般,覺得有些好笑。 也沒反駁,反倒是應了一聲:“嗯?!?/br> “那霍大哥預備做什么?” 霍戍道:“你覺得我做什么合適?” 桃榆想了想:“霍大哥手腳好,能做的多啊。像是獵戶、屠戶應當都行的。自然,去城里謀個事兒做也行?!?/br> “不過我也不太懂,還是問問我爹更靠譜些?!?/br> 霍戍想說你爹也算不得太靠譜,給你看戶這樣的夫家,不過他自沒說出來,提前把人給得罪了,而是應了一聲。 兩人沉默著把手里的菊花餅吃完,竟也沒覺得局促。 霍戍喝了口茶,道:“明日我去城里,你去不去?” “去看鄭三jiejie嗎?” “嗯?!?/br> 桃榆鼓動著腮幫子,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br> 霍戍見桃榆拒絕,眉頭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他默了默,央道:“去吧,散散心?!?/br> 桃榆聽到霍戍這樣說,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味道來。 連才相識不久的霍戍都能關切他兩句,自小便相識的人卻毫無挽留的就答應了退親,至此像消失了一樣。 這些年所謂的青梅竹馬,到底是比不過功名利祿,如花美眷。 說來怎能不灰心一場。 從小耳邊就是恪守禮數,以后是要嫁給讀書人家的,要嫁給尤凌霄的話。 久而久之,他自也覺得自己嫁給他是一種必達的使命,哪怕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是否真的喜歡他,總之好像嫁給他就是天經地義的一樣。 然則有朝一日,這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乍然被推翻,他確實有些承受不住。 既承受不住以前所被傳教的東西都顛覆了,更承受不住尤凌霄突然變換的秉性。 自然,或許是他秉性一直如此,只是以前身處弱勢不曾顯現,而今有了底氣方才展現了本真。 一朝巨變,原本父母描摹的美好破碎,這些復雜的東西一下子壓過來,他喘不過氣來了。 桃榆看向霍戍,見他也在看著自己,他放下酥餅,有些不能直面道:“我…我已經沒有傷心了,不用散心?!?/br> “沒傷心就去?!?/br> 霍戍頓了頓,又道:“應該給長歲的兒子帶些東西,我不知道買什么?!?/br> 桃榆癟了下嘴,好吧,原來是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