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21節
幾人落座,紀揚宗未置言語,先行將一個盒子推了過去。 尤凌霄不明所以,接過盒子打開,看見內里躺著一枚紅色同心結。 他一下子便認出了是什么,當初兩家人定親,家里也沒什么銀錢像樣的東西,他便手制了一枚同心結作為定親信物,以此表示自己的心意。 孫鳶娘一眼便掃見了同心結,登時臉色便沉了幾分。 當初紀家居于上,尤家叔伯冷漠,他們孤兒寡母能抓住的也就這么一重靠山,讓凌霄送定情信物,其實也只是為了讓自己多個保障。 倒是不想也埋下了最不利的禍端,她便曉得紀家會拿著定情信物說事兒,有了這東西,若是兩家談不好前去告官,府衙也是要受理的。 紀家素日做的清高,到利益跟前,還不是照樣沒點矜持樣子帶著東西前來逼婚。 孫鳶娘心里不由得冷笑。 尤凌霄看了一眼他娘,隨后輕輕合上盒子,對于紀家這般急上門來的行為也有些不愉,不過他并未發作,反倒是一派恭敬: “紀伯父,和桃榆的婚事我一直不曾忘。原本是要在大宴上宣布婚事的,只是我一盤算會試在即,年初便得出發趕考,又還得備考,若是要辦婚事,時間便很緊湊了?!?/br> “伯父一家待我恩重如山,我想給桃榆最好的一場婚宴,為此不想如此倉促的完婚。本來是該一早同伯父伯母商量的,可惜我這腿受了點傷,還沒來得及……” 紀揚宗懶得聽漏洞百出的托詞,徑直道:“凌霄如今鄉試中榜,卻年紀還小,自當是前程似錦。我們紀家不過是鄉野村戶,雖是略有些薄產,但也知廟小容不下大佛?!?/br> “今日前來,便是想同尤家商量,昔年這樁婚事考量太少草草定下,如今想來是大為不妥,為不兩廂耽擱,這枚同心結,還請收回去?!?/br> 尤凌霄和孫鳶娘聞言皆是一怔,不想紀家竟是來退婚的。 尤凌霄心里一急,他可并未想過要和紀家斷了姻親關系,畢竟和桃榆青梅竹馬,他是真的喜歡他的。 正當他要開口挽留時,孫鳶娘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準他言語,轉把盒子收了過去:“里正說的是,婚姻大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倘若是一方不肯,一方執意,如此只怕兩個孩子過得也會不睦?!?/br> “這些年承蒙里正照拂,婚事自依里正的意思,桃哥兒樣貌好,又會醫術,自是有上好的人家匹配,里正既有此意,我們也不好耽擱了桃哥兒去?!?/br> 話畢,孫鳶娘取出了個不小的荷包推了過去:“昔年家中手頭緊,幸得里正周全凌霄才有今日,一點薄禮以做答謝,還望里正和黃娘子勿要嫌棄?!?/br> 黃蔓菁看著荷包里的五十兩銀子,冷嗤了一聲:“孫娘子好大的手筆,只是紀家作為里正,村中有讀書才學的年輕人,幫扶照料一二也是應當。孫娘子大可不必如此客氣?!?/br> 紀揚宗見孫鳶娘答應的何其干脆,只怕是盼著他們家自行前來退婚想了早有多時了。 哪里還有一點先前未曾中舉時那般的客氣和敬重,只道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既是曉得了尤家人什么秉性,他也不愿與之多說,道:“事情既已經說明白,那便不叨擾凌霄讀書備考了。只盼著春闈金榜題名,屆時明潯村也可以挺直腰桿了?!?/br> “借里正吉言了?!?/br> 孫鳶娘道:“對了,為免桃哥兒受村里人閑言,這事兒還得對外澄清一番,也沒得叫旁人以為兩家還定著親,到時候耽擱了桃哥兒另尋人家?!?/br> “孫娘子想的周到,下回集會順嘴一提的事兒,左右集會上大事小事都會通告?!?/br> “那再好不過了?!?/br> 眼見著紀揚宗和黃蔓菁說完便要走,尤凌霄登時急了,追著前去:“紀伯父,伯母!” 孫鳶娘見狀死死拽住了尤凌霄的胳膊,緊夾著眉頭示意他不要節外生枝。 尤凌霄正在猶豫之際,背對著的紀楊宗道了一句:“凌霄,你娘拉扯你到今日,當真是十分不易,百善孝為先,你好生聽她話,如此也有個好的前程。往后便全心學業,就不必再上我們家來耽擱時間,讓你娘憂心了?!?/br> 話畢,夫妻倆大步而去。 “紀伯父,紀伯父!” 孫鳶娘道:“人走走遠了,還喊什么?!?/br> “娘!你怎么真讓紀伯父退婚!” 尤凌霄眼見是追不上人,回頭同他娘埋怨道。 孫鳶娘嗤笑了一聲:“你當那紀家是真心想退婚???不過是拿捏了你喜歡他們家那個,這才想著以退為進逼你一把呢?!?/br> “你若是這時候表現的非他不可,那還不得正中下懷?保管以后被他們給死死拿捏著?!?/br> 尤凌霄擰緊眉頭:“可是定情信物都退還了回來,怎至于此?!?/br> “紀揚宗在村里干了這么多年的里正,可精的很,當初他不就是看重你的才學,這才定下的親。如今當享受成果的時候,能舍得真就那么退婚了?他們家的田產也還等著受你庇佑不納賦稅呢,眼看著快十月了,他能不急么,這才出招數?!?/br> “你可別一時意氣亂了謀劃,且等著看吧,他保管會拖著兩家婚事作罷的事情不宣告,等著咱們家變主意?!?/br> 尤凌霄聽孫鳶娘這么一分析,這才松了口氣。 “我一定要在春闈上榜!” 瞧見尤家夫婦倆拿著東西進的尤家門,黑沉著一張臉空著手從尤家出來,待著人走遠,躲在暗處的人估摸事情已成,這才走了出來。 霍戍抱著手看著遠去的夫婦,紀家舍得下利為著孩子自認栽忍氣上尤家主動退婚,此番氣性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不過刮目不刮目的倒是無所謂,要緊的是那個小哭包總算是把姓尤的給踹開了。 第19章 十月頭一日,府衙召集了州下各鄉的里正進府衙集會。 各村各戶都在等著今年的稅收消息,待著忙完了賦稅這一茬后,今年秋收相關事宜也算是完畢了。 “也不曉得今年賦稅如何?!?/br> 元慧茹端著米糠給雞喂了食,仰著脖子看村里有沒有動靜。 一般里正去城里集議以后,回來便會立即召集村里的人集會,屆時宣布今年的賦稅情況。 雖說現在她手頭上有了錢,不管賦稅是增是減她都不必憂愁,可說到底是干了一輩子的農戶,一年的大事兒也就系在那么兩件事上。 遲遲不得個結果,心里不上不下的,只怕這當兒村里都在等著里正回來集會。 霍戍劈了兩捆柴,見著元慧茹還在張望,他停下手。 南邊雨水多,晚秋以后隔三差五的都在落雨,今天早時起來就有些吹風,天也陰沉沉的,快到午時也未曾松散開,估摸著還得下雨。 照著這么下去,入了冬只怕是天晴的天數只會更少。 霍戍對賦稅的事情但是并不太在意,他只是覺得已經好些天沒有再見到紀桃榆了。 自從那天人哭著從城里回來,回家以后也就好似再沒出過門。 現在村里也沒有紀家和尤家的什么消息,好似一片風平浪靜。 幸得是那日自己暗中觀察了一番,否則這當頭也會以為紀家委曲求全要繼續抓著金龜婿。 全村的人似乎主要心思都在賦稅上,村里也沒人議論什么旁的事。 “集會在哪里開?” 元慧茹聽到霍戍的聲音楞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么。 “你說賦稅的集會啊,咱們村里人都是去里正家里,一戶至少要去個代表。你不喜這些雜事,到時候我去便是了?!?/br> 霍戍卻道:“賦稅是農戶的頭等大事,我同干娘一道去?!?/br> “你愿意去,如此也好?!?/br> 元慧茹想著霍戍長相彪悍,又寡言少語的,無事的時候同她交談都少,更別提村里人了。 既已經在村里落戶,多走動前去參加一二集會露露臉也是好的,能更快的融入村子里。 快午時,紀揚宗才從城里回來,進村路上遇見了誰便先行通知午后到家里去集會。 沒通知的家里的長工大牛挨著各家各戶去通知,倒是午間家各家各戶都在準備吃飯,都有人在家里。 才過午時,腿腳快的就已經先去了紀家。 霍戍和元慧茹到的時候,紀家院子里已經等了好些農戶。 村子里沒有什么臨時的大事,一般一個月會集會一回,月中十五一日里正會通知村里的大小事。 誰家的魚塘要開塘賣魚啊,誰家要小工幫忙修繕房屋啊,誰家要做宴云云。 只要是提前同里正說一聲,都能在集會一日通知全村人。 往常這一日集會都熱鬧的不行,村民好不易能聚集在一塊兒,吵吵嚷嚷喧嘩的很。 這月月初遇上賦稅大事,為此臨時有個集會。 今兒諸人一反常態,在紀家院子里自找了個地兒,或蹲或站著,大多數人都默著沒說話,一張蠟黃的臉上盡數是焦愁。 卻是也不乏有想把臉上的得意壓住卻壓不住的。 “孫大娘子好福氣,往后再不必愁賦稅的事情了,不似我們,年年還得望著朝廷的律令?!?/br> “哪里的話,不愁這事兒總愁那事兒,愁不完的,也只有心頭看開些?!?/br> “也只孫大娘子有這份兒心,若是我家二郎中舉了,我都懶得跑這一趟過來集會?!?/br> 幾個婦人夫郎圍著孫鳶娘,一聲接一句的捧著。 孫鳶娘時不時的抬手扶一把發髻,抿著嘴笑,對這些吹捧的話十分受用。 也不怪她今兒還特地跑來聽集會,當初她不顧家里阻攔嫁進尤家,婆媳關系不順,沒少叫村里的長舌婦議論。 如今她翻身榮耀起來,自是不會錯過受這些婆婦夫郎的眼紅。 不光是孫鳶娘,便是尤氏的其他幾房也來了人,同樣受著諸人的恭維。 黃蔓菁端著茶水招呼村民,見著孫鳶娘在一群村戶間談笑風生,兀自繞開把茶水放在了桌上,招呼都不想上去打一聲。 霍戍抱著雙手靠在紀家種有桃花樹一側的石墻上,沉默的掃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勢。 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時間,紀揚宗便召集諸人聚攏,簡單的點了一下名,見著村里各戶都有人來了,正準備開會。 大門口,尤凌霄竟然踩著點兒也過來了。 諸人都瞧了過去,議論紛紛。 “紀伯父,我來遲了?!?/br> 尤凌霄沖著紀揚宗拱了拱手。 紀揚宗掃了人一眼,招了下手,示意來了就快進來,卻是并未張口招呼。 一眾農戶意外了須臾,不等人咬耳小話,紀楊宗便開口說賦稅的事情了。 “州府今年的賦稅征收下來了,產稅還是老樣子,上繳四成。但賦稅這塊兒有些變動?!?/br> 紀揚宗展開了今日去州府里錄下的筆記:“我現在念給大伙兒聽,到時候會貼在門口,沒記住的自行再去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