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5節
不過這次沒拉簾子。 霍戍唇齒輕碰,但見著車馬已經出了城,耳邊已大不復城里喧雜。 他瞧了一眼前頭趕著驢車的黃引生,到底還是沒再開口。 驢車雖然不如跑馬快,但步行到明潯村也才一個多時辰,趕車就更快了,不過半個來時辰就能到。 從官道上下去很快就進了村子,這個時節村里還在勞碌晚茬秋收的事情,車馬進村道上,晨時的霧已經全部散了開,一下子視野就開闊了不少。 不過進村道以后驢車的速度就很慢了,倒不是村道窄小陡峭,其實反之村里道路還挖的挺是寬敞,行駛起來不比官道差。 實則是前來打招呼的村民不少。 “黃大夫這么早便來村子了?!?/br> “您上回同我開的那藥當真管用,我才吃一副腿腳就靈便多了?!?/br> “黃大夫,還收不收枸杞……” 村戶的熱絡一一落盡了霍戍眼里,他雖未動聲色,卻也沒有人敢直接打量他。 反倒是同黃引生寒暄了一番后,車馬遠了才直起腰盯著霍戍的背影看,一直目送人到幾丈遠后才收回目光。 待著到紀家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頭了。 霍戍等著驢車先駛進從中以開的高大院門中,自己翻身下馬先等在后頭。 他舉目觀凝了兩眼明潯村里正的住所。 紀家房舍是典型的前院后屋陳設,但院子是以石作圍墻,遠見著便比尋常用木頭或是泥巴糊做的院墻大氣牢固的多。 進院以后是敞大的農家院子,庭中有兩顆高大的樟樹挺立在西處,枝干近成年人腰粗,瞧著便是有些年頭了。 樟樹底下用粗麻布做了個遮陰棚子,陳設了一張四方桌和椅凳,儼然就是一處納涼歇息地。 而東處未有樟樹遮陰的部分秋陽落地,正好曬些谷物,干菜和草藥之類的。 東西之中是一條直通屋檐的碎石板路,一眼可以看見黑瓦覆蓋的房舍。 江南一帶的房舍有別于北的四合院,紀家的房舍是與城中相近的天井院。 正門進去先入一個四方天,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不一定都有屋子,但一定是四合圍成一個天井的。 雨天雨水從四面的屋檐滑下,形成水柱同時往天井里流,便可見四水歸堂的場景。 南方雨水多,為利于居住,這類建造乃尋常。 不過鄉間也只有大姓有名望的人家才有條件修個四水歸堂的天井院兒,并非是家家都能這般。 明潯村不是個小村子,村里人多熱鬧。 霍戍高頭大馬的一路過來,看見了不少農舍,雖未曾走進去觀看,但光是籬笆院落和房舍建造大小,還鮮少有勝過紀家的。 不過也是意料之中,黃引生在寸土寸金的同州城里的醫館尚且有模有樣,且看小哥兒生得瑰姿艷逸,他娘想來也不是相貌平平之人。 如此下來,黃引生挑選的女婿自也不可能太差勁。 同州一帶盛產飽讀詩書的文官和名揚天下的才學之士,規矩教條也比北域一帶多得多。 能在這一片村子里做上里正位置的,必定是當地家源悠長的大姓之戶,若非如此,下難調動起鄉里的農戶,上沒有什么墨水能耐與官府之人接洽。 “爹來了?!?/br> 正在灶屋里忙碌的婦人聽到車轱轆的聲音,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出來,看見人喚了一聲。 黃蔓菁在腰上的圍襟上擦了擦手,迎上驢車前:“小桃子呢?” 話音剛落,紀桃榆便從驢車里探出了個腦袋來:“娘?!?/br> 黃蔓菁只瞧了桃榆一眼,眉頭便立馬夾了個緊:“怎的了?昨兒受寒了?” 說話間手已經覆在了桃榆的額頭上。 “他在醫館里頭,哪里還能寒著?!?/br> 聽到院子里的聲音,屋里又出來個中年男子,紀桃榆的臉輪廓和他有些相似,是誰自不必言說了。 “勞得岳丈還親自送他回來一趟?!?/br> 紀揚宗同黃引生招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上前看桃榆,眼含精光先看見了驢車后頭體修身長,面目不善的霍戍。 他幾步過去,先客氣同人致了個禮,接著偏頭問黃引生:“這位是?” “是哥兒的救命恩人,蔓菁,去斟些茶來,請客人坐?!?/br> 紀揚宗和黃蔓菁聽到這話面色一凝,兩人對視了一眼,旋即黃蔓菁先應承了黃引生的話,趕忙拉著桃榆去了灶屋一頭。 雖未知事情全貌,但聽了黃引生這話,紀揚宗對霍戍愈發的客氣了起來,連忙引著人進屋。 霍戍沒怎么開口,倒是黃引生大致的把事情經過同夫妻倆說了一遍。 “也是怕你們著急,叫人傳話終歸是不大妥帖,這才今天把哥兒送回來?!?/br> 黃蔓菁聽得心驚rou跳:“好好的怎么就掉水里了,這孩子平素也不是那么毛躁的性子啊?!?/br> “我就不該讓他去城里看榜的,秋闈放榜人多最是鬧騰?!?/br> 紀揚宗悔的拍大腿,哥兒身子弱,都不敢想落進水里怎么求生的。 家里就這么個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簡直是不叫他們夫妻倆活了。 牢sao了兩句,紀揚宗連忙從桌起身,他拉著黃蔓菁同霍戍深行了個禮:“多謝義士救了我兒,實乃是不知如何答謝才能感慰義士之舉?!?/br> 霍戍擺了擺手,還是那套順手救了的說辭。 紀揚宗見著霍戍說談間,儼然不是個喜好口頭圓滑之人,便沒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轉頭對媳婦道: “中午宰兩只家禽,我早些把大牛叫回來幫著你,得好好招待霍義士才是?!?/br> 霍戍雖覺得江南家常菜味道不錯,卻也沒忘自己的要緊事,既已經來到了村子里,這頓飯什么時候吃都可以,但尋人能早一時有消息也了他一樁心愿。 “此番前來村上并非要里正答謝,而是有事所托?!?/br> “敢問里正村中可有一個叫趙長歲的人,年歲在二十出頭,今下他的家人在何處?” 第5章 紀揚宗聞言頓了頓,提著眉頭把村里的人仔細的想了一圈,心中便有了結論。 不過他并沒有當即說出來,而是再看了霍戍一眼。 他日日與人和田地打交道,自一眼看出霍戍并非什么平庸之輩。 村子里確實有這號人,但作為一村之長,多少還得為自鄉村民考慮,就怕霍戍是來尋麻煩的。 “是有個叫長歲的,不過這年頭同名同姓之人諸多,就是不知是不是義士尋的那位?!?/br> 霍戍道:“他曾赴征參軍,算來當已七八年。村子里徭役之人,應當會在里正手上過文諜?!?/br> 紀揚宗見又問出了些話來,心里有了些數,試探道:“霍義士莫非與長歲是袍澤?” 霍戍應了一聲。 “那是太好了!義士定然要尋的是溪上趙家的那個長歲,他一去七八年都沒消息,眼見著北域戰事平了,當初被征走的兵役都在陸續返鄉,要么都在遞信回來,這長歲一直沒有動靜,他家里人可急壞了,隔三差五就上這邊來問有沒有消息?!?/br> 黃蔓菁高興道:“霍義士可有長歲的消息?” 霍戍眸心微斂:“他死了?!?/br> 屋里頓時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去這么些年都沒有消息,想來也是……” 紀揚宗搖著頭長嘆了口氣:“可憐他娘日日盼著他回來?!?/br> 霍戍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且過了最傷懷的時候,他比屋里人都要鎮靜得多。 “我與他曾數次一起上過戰場,兩年前他戰死,臨終前我曾答應過他若是能活到戰事平歇,便來江南拜會他的父母?!?/br> 黃蔓菁暗暗抹了抹眼角,道:“無論生死,有個交待也總是好的。我這就引義士前去長歲家里?!?/br> 幾人輾轉就說要去趙家,黃引生要去收藥材,便沒隨同,由著紀家夫妻倆帶霍戍過去。 “阿娘,要去哪兒?” 紀桃榆端著一碟子糕點進堂屋時,發現桌前只余下幾個空茶杯了,人都去了院子,看樣子就是要出門。 黃蔓菁道:“我們帶霍義士去溪上趙家,你就別出門閑跑了?!?/br> 桃榆聞言突突跑了過去,抬起眸子看向霍戍,試探著問道:“已經找到人了么?” 霍戍扯著韁繩,偏頭看到紀桃榆已經換下了厚實的斗篷和馬甲,露出了一身合帖的秋衣。 回到父母身邊,秋色融融下,人也精神了些。 他掃了一眼人手里還端著的碟子,是幾塊四四方方的桂花糕。 看起來味道應當不錯。 “嗯?!?/br> “那不在這邊吃飯了嗎?” 紀桃榆舉高了一點手里的碟子:“我剛做好了桂花糕?!?/br> “不了?!?/br> 話畢,霍戍便率先扯著馬出了院子。 紀桃榆愣了一下,紀爹和紀娘見著霍戍走遠了,這才低聲同哥兒道: “回屋里去,爹娘就曉得招呼,快些把身子養好才是?!?/br> 紀桃榆悶悶應了一聲:“噢?!?/br> 看著爹娘和霍戍都依次出了門,他跑到圍墻邊上往外偷瞧了兩眼,看著霍戍高立的身影愈行愈遠。 他心有感慨,萍水相逢卻是救命之恩,也沒來得及好生答謝,不曉得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碰到。 “霍義士高大威武,相貌英俊,莫非舍不得他走?” 紀桃榆聞言嚇了一跳,連忙收回目光,偏頭見著竟然是背著手的阿祖,松了口氣:“小桃子自知失禮,阿祖可別打趣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