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3節
余夏本是追了幾步,然則馬上的人睥睨目光覷了他一眼,他后背無聲冒出些冷汗,步子也潛意識的頓了下來。 那人…那人竟好似是今天在官道上撞見那個兇惡相貌的男子,便是沒記住臉,卻也記得那匹黑馬。 余夏心里咕咕直跳,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桃榆低頭掩著臉,把自己藏在了素帔里,雖是有人好奇觀看,好在卻也看不到人和臉。 他昏昏沉沉的只受了會兒顛簸,聽到熟悉的聲音時,才撐著身體松開了掩遮著他的素帔,露出了蒼白的面頰來。 “這是怎的了!” 霍戍遠看見掛著黃濟醫館招牌的地方,來往間有不少人。 他慢慢停下馬匹還是驚了幾個看診的老弱,馬兒的聲音引得柜臺前正在寫方子的老大夫注意。 黃引生聽到馬兒的哼哧甩頭聲,以為又有紈绔沿街鬧馬,不滿舉頭間,竟瞧著個身形偉岸之人摟著個素帔裹著的人進來。 他連忙放下筆過去,就見著露出臉來的哥兒,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快快進來?!?/br> 黃引生連忙從男子懷里把紀桃榆扶了過來,一摸就是雙冰冷的手和濕透的袖子,他沒多問,先把人扶著去了后室里。 “黃芪,快去拿一套干凈的衣裳來?!?/br> 藥童小哥兒聽到聲音連忙應了一句,安撫了兩句鋪子里的病人,匆匆的去了后院兒。 霍戍好似聽到小哥兒虛弱的喚了一聲阿祖,隨后便進了屋子里,他收回目光掃了醫館兩眼,一派醫藥陳設。 見那老大夫對小哥兒十分關切的模樣,想來是疼惜他的自家人了。 既家里人就是大夫,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霍戍思及此,折身即準備離去。 “義士!” 身后卻傳來聲音:“且慢?!?/br> 黃引生出來連忙叫住了霍戍:“多謝義士出手,救了我外孫一命,濕了您衣裳,不妨去后院換上一身吧?!?/br> 霍戍看了一眼衣褲,江南天氣濕潤,不似西北風沙干燥,衣物很快就能干。 這么濕著一身招搖過市確實不便,于是應了一聲,自拿了包袱隨著人去后院。 醫館前頭陳設平平,鋪面看起來并算不得大,不想從鋪門后頭進去竟豁然開朗,還有一處大院兒。 院子里放著好些簸箕晾曬藥草,在木架層層疊上,總數不低四五十個簸箕。 往前還有廚灶,旁側是房間。 這是典型的前鋪后屋的一體陳設,很便于坐賈生意。 霍戍想這哥兒家里還真有點家底,不過聽大夫所說好似這里是他外祖家。 他未有要刺探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哥兒的家境,沒打算多問,自進了屋子換了身衣裳便出來了。 門口卻有個藥童模樣的人等著:“義士,您且稍坐片刻喝口茶,小童升了火把您的衣服給烤干,如此以便裝帶?!?/br> 霍戍想著也是,便把換下的衣物給了藥童。 他闊步出去,黃引生已經在院子里親自給泡好了茶:“義士快請坐?!?/br> 霍戍拱了拱手,見著那小哥兒還沒出來,還是問了一句:“小哥兒怎么樣?” “我那小外孫打小身子便不好,孱弱于常人,方才聽他說了事情經過,今日若不是義士舍身相救,那可便兇多吉少了。而下已經給他吃了藥睡下了,不能親自出來答謝義士,還望勿要見怪?!?/br> “無妨,順手的事情?!?/br> 黃引生感激不已,道:“多謝義士,敢問義士高姓大名,還請多留些時候,醫館里備些寒食義士吃個便飯,也當我一片答謝之心?!?/br> “在下霍戍,大夫無需多禮,我此番另有他事,不便多留?!?/br> 霍戍順道問了一句:“大夫可知明潯村在何處?” 黃引生聞言挑起眉:“沿官道行二十里,轉入小路再有個二三里便到了?!?/br> 看著霍戍一股外鄉人的派頭,早年間他在外游歷,沒少見過南北之人,估摸霍戍是從北方來的。 既人家熱血心腸相助,他沒有不周到的理由,道:“不知霍義士是何事由,可便透露。我那小孫便是明潯人士,女婿恰好是村上里正,或許可幫上義士一二?!?/br> 霍戍眉心一動:“我是來尋人了事的?!?/br> “那再巧不過,義士如若不急,不妨在此處將歇一晚,明日我送小孫回村,義士一同前往,我也好同女婿交代兩句義士尋人之事?!?/br> 霍戍頓了頓,人生地不熟的尋個人確也不易,他一副外鄉人的面孔,且面相不善,許多村野鄉地排外忌憚,許是更難找人。 片刻后,他道:“也好,如此便叨擾了?!?/br> 第3章 午時,醫館里給霍戍單準備了些飯菜,館里人來人往的忙得沒個空閑,坐堂的大夫就黃引生一個,外在有個年長的配藥師傅和一個招呼病患的藥童。 黃引生看診寫方子空不出手來,還得要看顧紀桃榆,便獨只霍戍一個人先吃飯。 飯菜擺在客間貼著窗的四方桌上,由七八個手掌心大小的描花碟子盛著,一水兒的藍色描刻,顯然是成套的。 碟子比之西北的大陶盆碗就顯得有些小氣了??尚‰m小,但樣式卻多,一眼望進去四方桌被填了個滿,看著十分豐盛。 霍戍在北境也有見到這樣的描花碗碟,只是在校尉或者是將軍的營帳里。素日也不見使,若有文官進營,方才會請出這些器具。 這般器具易碎,在北境價值不菲,為此用的人并不多。 不過江南盛產這些物件兒,在同州做的精致些的描花碗碟價格也并不高。 藥童把客窗推開,桌子立時敞亮了起來,外頭正對著一處小天井,此時幾株小白菊已經提前開了。 亮光落在桌上,也把飯菜烘得更有些滋味。 這還是霍戍到同洲來的第一頓。 桌面置有三道rou食:一碟子兩三寸長的整魚,一碗炙羊rou,外在一碗鴨貨;另有兩道時令小菜,蓮藕丁,脆筍,除此還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湯。 他看著食盒是從外頭拿進來的,想是黃引生特地叫的酒樓。 藥童布好菜后便出去了,霍戍沒客氣,兀自舉筷吃上一回軍營里將軍才有待遇吃上一桌的江南小菜。 風卷殘云以后,霍戍直覺來對了地方。 江南菜式豐富精細,爽口開胃,就是他糙慣了吃起來像牛嚼牡丹。 午后,霍戍在屋里歇息了會兒后便坐不住。 這頭四處有水,他打了些去醫館的馬廄里給自己的馬刷洗了一通。 馬廄里就只一頭驢,是黃引生平素去拉藥材用的,若非大家大戶,尋常人家也養不起多少大牲口,價格貴,又得費心照料。 他閑來無事,把自己的黑馬刷的干凈油亮以后,順道也給毛驢刷洗了一通。 同洲流水潺潺,流溪無斷絕,時間也好似變慢了一樣。 霍戍洗了馬,又去外頭逛了一通,聽城里的人熱切的議論著誰誰誰又中了榜,好福氣云云。 街上不分時間段的熱鬧著。 他溜達了一圈日色西沉了才返回黃濟醫館。 忙碌了一整日,藥童可算是掛了打烊的牌子,正在一塊塊的合著木板門。 黃引生緊著眉頭和配藥師傅正站在門口。 “口信兒帶去了沒?” “已經讓村里跑牛車的師傅帶回去話了,就說桃哥兒來醫館里幫忙,累著了歇息一晚,明兒一早就回去?!?/br> 黃引生背著手點點頭:“好,這么說也省得他爹娘著急上火不放心,到時候夜深了還來城里。眼看著秋收這陣子村里事多如牛毛,什么都要里正盯著跑著?!?/br> 配藥師傅應了一聲。 “方才我去看了桃哥兒一眼,燒已經退了,就是還說難受?!?/br> 黃引生想起先前窩在床上一身guntang的哥兒,心里就是一陣焦心,拉著一張臉道:“這么大個孩子了,竟還貪玩兒去河邊上,多危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怎么得了?!?/br> 配藥師傅笑了一聲:“今兒秋闈放榜,桃哥兒自是要去看一眼的,哪里是貪玩兒。哥兒的性子是再好不過的了,您還不知么?!?/br> 說起這個,黃引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竟給忙糊涂了,忘了這一茬?!?/br> 說著卻又嘆了口氣:“上不上的在秋闈場上就已經定下了,又何必急于一時曉得結果?!?/br> “尤家那孩子人才倒是出眾,只不過一門心思的在讀書上,旁的不見得好。我總覺著那孩子心思不簡單,奈何小桃子他爹娘中意的緊?!?/br> “別說里正和蔓菁了,就是放眼整個笠朝誰人能不看重讀書人,您便是疼桃哥兒才如此憂慮,可咱里正眼光毒辣,尤家二郎頭回下場便中了!” 配藥師傅一臉喜意:“往后就是舉人老爺了,桃哥兒雖然身子弱,可卻是有福氣的?!?/br> 黃引生聞言臉上由擔憂轉為驚詫:“果真么?” “黃芪去看的榜單,紅紙黑字上寫著呢,錯不了!” “尤家二郎既有這個本事,那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了?!?/br> 話音剛落,黃引生便見著走來的人,他止住了話頭,轉道:“霍義士回來了,正說準備夜飯?!?/br> 霍戍不曉得兩人說談了什么,不過看著黃引生心情好似不錯,他微微頷首依言先進了門去。 這當兒后院的灶臺上已經起了火,炊煙裊裊,想來是要自備晚食。 晚間出門之人皆歸返,一般都是一家人最齊的時候,為此便習成了晚食為一日中最豐盛的一餐。 鋪子打烊了,也有了時間燒菜。 “黃芪哥哥,我好想吃東安子雞?!?/br> “你身子現在這么虛弱,不能吃那么辛辣的吃食。我已經給你煮了粥,等身子養好了下回再吃吧?!?/br> “我也不常來阿祖這兒過夜,下次什么時候才能吃上啊?!?/br> 霍戍方才到屋門口,就聽到灶廚那頭傳來的聲音,他覷了一眼,聽著聲音像是那小哥兒的。 他放輕了步子往前去了幾步。 灶間鍋爐霧氣騰騰,火也燒得哄哄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