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2節
想著往后還是與這人少來往為上。 紀桃榆便自斷了話頭:“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步子吧?!?/br> 兩人雖然趕早進城,到州府外的布榜臺時,還是已經擠滿了前來看榜的人。 其間不乏書生家眷仆役,以及跑腿討喜的差人。 紀桃榆個頭不高,墊著腳看了兩眼,試圖能夠看見尤二郎,可惜人太多,別說是尤二郎了,就是紅榜也瞧不見。 左右竄動的余家哥兒格外振奮。 “我看見衙差過來了,桃榆,我們快擠進去吧!” “我們這個頭擠進去,當心被踩到?!?/br> 紀桃榆連忙叫住人,歷年不是沒有發生過踩踏。 “不礙事?!?/br> 余家哥兒抓住紀桃榆的手腕,拽著人就往前去:“我們繞河邊走就是了?!?/br> 紀桃榆還未應答,手腕被拉著扯得他發疼,只能被迫抬起步子跟上去。 “夏哥兒當心些!” 余家哥兒卻是充耳不聞,往布榜臺外的河欄處貼著走。 一邊是攢動的人群,一邊是看不到底的小河,桃榆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 “夏哥兒,我們不急一時看榜的,等榜出來了自就曉得結果了?!?/br> “那得什么時候了,就得過去第一眼就瞧見才是好?!?/br> 桃榆腿有些發軟,前頭忽然傳來敲鑼的聲音,衙役唱了一聲:“布榜!” 他深凝了一口氣,人群攢動起來沒得回頭,只能快些走過去。 然而他方才提快步子,余家哥兒卻頓住了腳直勾勾的望著他,疏忽間好似心橫了起來。 不等他反應,拉著他腕子的手疏忽使力,竟一把將他朝著河水一邊甩開。 桃榆腳下不穩,耳邊還余著“衙役有序看榜,勿要擁擠”的話,隨后身子突然懸空,接著耳朵便泡進了九月的青綠河水之中。 事情發生的過于突然,咚的水聲淹沒在了看榜的喧嘩中,并未太引起人的注意。 紀桃榆只瞧見余家哥兒趴在欄前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被涌動的人群不知推攘去了哪里。 他驚懼之余,四面八方的水像是密不透風的布一般罩過來,把人緊緊的裹住,素日里清瘦的身體也不復輕盈,反倒是變得格外沉重一般,不住的往下沉。 口鼻間很快就入了水,嗆進咽喉之中難受得無法呼氣,且水不斷的在注入。 恐懼籠罩下,他使勁的揮著水,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第2章 衙差將赤色喜慶的桂榜張貼開來,人群喧嚷著往前涌動前去觀榜,一時間掩蓋過了河里人躍動呼救的聲音。 即便是有人發覺了,卻也被后頭的人擠著被迫往前走。 倒是臨河對岸的一間茶肆上,獨坐的男子早覷見有人落了水,可惜卻并未理會。 他腿開膝式坐在憑欄可觀小橋流水的位置上,解了黑色素帔置于一頭,提起描了青花的茶壺倒了杯秋茶,送到嘴邊嘗了一口。 同洲吃用精細,喝個茶也風雅,比之西北寥寥上的大陶碗苦茶一碗悶下去解渴,他手里裝不得多少茶水的細杯喝得實在是個閑字。 北域戰事五月休,大軍六月回朝,霍戍辭軍后七月一路下南下。 走走停停,從酷暑行到了秋時,轉眼近乎兩個月的時間,總算是到了世人口中白墻黛瓦,山明水秀的同洲。 江南流水潺潺,不絕穿引于城中寬街小巷。 夾岸龍樓鳳閣,桂殿蘭宮,商樓驛舍鱗次櫛比,行商坐賈如過江之鯽。 男子衣著富麗腰佩美玉,女子髻上綴有珠光寶氣的發飾,無論是景還是人,皆然使外來游客目不暇接。 袍澤誠不欺他,江南富庶繁榮,是頂好的地方。 霍戍一連喝了三杯茶,清淡的茶香縈繞在嘴間,方才解了些渴,解渴雖慢,但卻是有股清香。 此番勝景江南州城中,不覺神魂飄蕩。作為一個外鄉人,屬實很難愿意挪動屁股下水弄一身濕。 然而霍戍放下茶杯時,余光掃到前頭河里的人竟還在撲騰,自未能上河,也無人施救。 他不免蹙起眉。 江南人生于水鄉,合該熟識水性才是,不想也有這般旱鴨子。 青天白日,若是在州府門口鬧市的河里淹死人,還真是個笑話。 看著人已經在往下沉了,霍戍眸子微動。 綠水浮花的河面上忽的水花濺起,一道黑影躍入了水間。 他到底還是沒坐等看這場笑話。 河里的人像是根飄蕩無依的水草,水往哪里推,他便只能往哪里走。 霍戍單手撈住了“水草”,須臾重新浮出了水面。 水流如注,霍戍掃了眼褲腳不免皺眉,松了些手欲把人放下。 然而手松了他夾在腰側的人非但沒有順勢下去,反而還攥緊了他的袖子。 在水里掙扎了半晌的紀桃榆早便脫了力,又受了驚嚇,這般被人救起,潛意識的朝人靠去,尚且還未從落水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霍戍不由得低頭掃了一眼像是黏在了他身上的人,這才發覺撈起來的竟還是個小哥兒。 這哥兒打濕了的衣袖貼在手腕上,露出的一截腕子像沒有見過日色,白得跟潤澤的玉一般。 瞧人側著臉埋在他胸口,頭發淌水,身體也止不住的發顫,像是數九寒冬里躲在角落怕人的小貓。 他胸口起伏了下,到底是沒直接松手把人丟地上,轉而架著人抬腿往臺階上去。 行走間,肢體曲折起伏相觸,他發覺依靠著他的人不僅輕,還軟得跟團發得有些過了的面一樣。 霍戍眸光微閃,袍澤誠不欺他,同洲真的有柔弱無骨的小哥兒! 但真碰到這么軟的東西,他后背卻有些僵直,自己鐵手無情慣了,只怕不留神把人夾岔了氣。 霍戍凝著些神把人帶了上去,階梯走到盡頭,他站在茶肆轉角上,方才吐了兩個字:“下來?” 這話簡短的有些刻薄,落進耳朵里很沒有人情味,紀桃榆方才從驚恐之中回過些神來。 口鼻間還有嗆水,他感官本就比常人更敏感,此番感受下,咽喉難受得讓他有些難以自抑。 他胸口起伏得很快,氣喘得急,顫著身體抬頭,舉眸便對上了三面留白,黑色瞳孔比尋常人小的一雙眼睛。 這般眸子不怒自威,甚至于有些兇惡,桃榆頓時兩眼一黑差點沒喘上氣來,立馬清醒了許多。 霍戍瞧見懷里面頰白皙的好像輕輕觸碰就會留下紅痕的小哥兒,眼尾紅了一片,杏眸里蓄了水花。 他當即愣了愣,哭……了? 這些年不乏遇到過求饒告命的,被嚇尿不能自理的,但無疑皆是能劈骨剔rou的刀架在脖子上時才有的反應。 還是頭一朝一句話就把人嚇哭的,他雙臂僵直,有些不知所以。 霍戍就那么面無表情的看著懷里的人,小哥兒似乎更加慌亂,連忙撐著身體,驚惶之中扶著他的手臂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然則雙腳踩穩地時,腿又明顯的顫了一下,吧唧一聲摔到了地上。 “……” 霍戍緊抿著唇,怎么會有這么弱的人。 不會是想訛他吧? 不過很快霍戍便打消了這個想法,這小哥兒看起來明眸白玉一般,膚脂細膩,養得像是一陣寒冽些的風都不曾吹過。 若是尋常人家,即便寵愛,卻也沒有這般家境來養,為此屬實沒必要訛他一個在西北邊域風吹日曬,看起來如而立之年一樣的落魄老男人。 鬧市上人來人往,桂榜張布,手腳快的人已經看過了榜四處告喜了。 眼見著河邊站著兩個濕透了的人,不乏有看熱鬧的將目光掃了過來。 霍戍余光中看見有個小哥兒急惶惶的朝著這邊跑過來,他道:“你同伴來了?!?/br> 紀桃榆此時已經喘息困難,感覺身體里全是水堵住了他正常的呼吸。 身子又冷,使他止不住顫抖。 雖滿身不適,但他明確的知道方才就是余家哥兒有意推他進水的,即便不知他是想見他在鬧市出丑還是想治他于死地,不知還打著什么主意,總之當下最好還是避著此人: “他、他不是我同伴,就是他推我進水里的?!?/br> 紀桃榆喘著氣說完,他攥緊了手微垂下頭,想要撐起身來,身體卻像一團水放多了的面,已經黏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也從未像此刻一樣無助于自己這么一副身體。 正直心里局促至極之時,忽而卻有什么蓋在了他軟爛了一樣的身體上,他瞧見一截黑色素帔撒落在了地上。 桃榆抬起頭,看著面無表情的人,心里反倒是好過了些。他眼里含著淚,顫抖著道了一聲:“多、多謝義士?!?/br> 霍戍原本是想走,但聽其一言,又改了主意。 看著不過堪堪能遮擋住他上半身的素帔落在小哥兒身上,竟幾乎能將他整個都給裹起來。 他蹙起眉,伸手把裹著的人重新夾了起來。 “你家在哪兒?” 比之接受陌生男子送回去和一身濕透的在鬧市要死不活受人圍觀,紀桃榆還是選擇了前者。 “小、小西街,貞路巷的,黃濟醫館?!?/br> 霍戍未再多言,拎著人一甩長腿上了他的馬,同茶肆的伙計問了路,旋即驅馬前去。 繞著道小跑前來的余夏看著紀桃榆已經預料中的被人撈起,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只是想桃榆在鬧市里出個丑,可沒想真要他有個三長兩短。 可卻是不想撈他起來的人竟還把他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