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174節
她朝他吐露自己的心思, 包括縈繞在她心頭的困擾恐懼,也分毫不瞞:“我覺得自己很陌生, 很害怕……不希望變成這種人……” 楊世醒溫和地注視著她:“你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改變了呢?穎穎。你從來就沒有變過?!?/br> “真的嗎?”阮問穎抬眸看他, 盈出一抹希望的曙光, 又在下一瞬覆蓋上動搖的猶豫。 “可我不想讓你去問陛下,想讓你趁著陛下得知實情前抓緊時機, 籌謀自身, 甚至想讓你永遠不要面對真相——” “這是人之常情?!彼崧暤?,“你喜歡我, 不想讓我受到傷害, 自然會想著法讓我趨利避害。就像我為了保護你也會不顧一切一樣,很正常, 不叫不擇手段?!?/br> 阮問穎咬唇:“我知道。我也沒想著要當一個圣人。我只是——我只是害怕自己會越走越深?!彼俣鹊痛菇抟? 避開他的視線。 “現在我還能維持著理智和清醒,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將來呢?我又會變成什么模樣?我不想……變得和祖母那樣……” “重要的不是將來,而是現在?!睏钍佬牙^她的另一只手,和她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并攏放到一塊,微微握緊。 “你現在想得再多, 也無法知曉將來之事, 反而徒增憂怖, 耗費心力。不如什么都不要去想, 單純地付諸實踐?!?/br> 他輕笑著看向她:“我以前也有過和你差不多的憂慮,害怕自己做不好,將來會成為一個昏庸無能之徒,辜負所有人的期待?!?/br> “那個時候,陛下告訴我,一個人在將來會成為什么,取決于他現在做什么。為人處世,目光要放得長遠,但行動不能想得太多,要著眼于跟前?!?/br> “現在我把這話轉告于你,希望你能同那時候的我一樣豁然開朗?!彼?,“不要忘了,你還有我,不管你在將來變成什么模樣,我都會陪著你。你完全不必感到害怕,穎穎?!?/br> 話語徐徐而進,在阮問穎心里吹過一陣春風,搖曳綻開朵朵心花。 她看向他,含出一個親近信任的微笑,點點頭:“嗯。我相信你?!?/br> 同時,她也為他的話感到一小股悵然。 在他為了安慰她舉的例子里,他雖然沒有細說陛下是怎么教導他的,但也能大致想象得出來,無外乎是諄諄教導、循循善誘。 尋常人家乃至歷朝歷代的一些君主,在面對報以厚望的嫡子妄自菲薄時,大多只會笑斥小兒心性,或是說些什么大丈夫不可言喪氣之語的話,命其不許再想,而不像陛下那般悉心開導。 陛下待他,當真是無微不至。 他們要真的是親生父子該有多好?這樣的話,陛下對他的那些關愛、他對陛下的那些孺慕就不會成為錯付了,可以繼續從前的和和美美、融融其樂。 阮問穎在心里這么想著,并沒有說出來。 然而或許是她的神情出賣了她的心思,楊世醒瞧著她笑了一笑,道:“而且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和陛下對上,你娘不是在密函里寫了嗎?陛下說了一句讓她十分不解的話?!?/br> 她道:“是陛下說不會虧待我那句?” “不錯?!彼?,“你覺得陛下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對你娘做出這種保證?要知道,當時你娘可是打著不想讓你嫁給一個父母不祥的夫君的旗號,去詢問陛下我的身世的?!?/br> 阮問穎心中一動,感覺希望的曙光變得明亮起來。 她微微睜大雙眸,看向他道:“你是說——陛下能夠確保你的身世?” 他笑著應下一聲:“雖然這也不能排除陛下在當初得知了錯誤的消息的可能,但他身為天下之主,又提前得了你母親的通風報信,想來不會有太大疏漏。我是什么身份,是誰的孩子,他應該都很確定?!?/br> “陛下又不缺兒少女,沒必要讓信王的孩子繼承大統?!比顔柗f接過他的話,語速因為激動而有些發急。 “假使張氏真的得了手,害了皇后的孩子,陛下為了不讓皇后傷心,而用信王之子冒充他們的孩子,欺騙皇后,也只會普普通通的養著那孩子,不會像現在這樣器重你,對不對?” 楊世醒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孺子可教的笑意:“聰明?!?/br> 阮問穎眸光閃亮,幾乎要抑制不住興奮的笑容:“所以——” “所以接下來的事你不用再擔心,也不必再去瞎想?!彼x開書案,行至博古架處,從暗格中取出一方青白釉管,將書有密函的錦帛卷好放進去,“安心過好現在的日子便可?!?/br> 阮問穎有些好奇地跟過去,看著他手里如同削短一半的笛管物什:“這是什么?你把錦帛放這里頭做什么?” “興民苑里那些人閑來無事搗鼓的小玩意?!彼p描淡寫道,“沒什么用,就是在內壁抹了一層炭,把東西放進去后再蓋好蓋子會燒起來,能燒的東西不多,不外乎是些紙張絹帛?!?/br> 阮問穎才不信他這話,沒用他放暗格里做什么?估摸著也和她母親書寫密函的方式一樣,是某種用來保護軍情傳遞的法子,就是造價看著不菲了一點…… 不對。她忽然反應過來:“你燒我娘的密函做什么!” “自然是銷毀痕跡,以免留下隱患?!彼?,“錦帛上的字跡已顯,不會再消,以防萬一,還是毀了好?!?/br> “可我們只看了一遍——” “看過一遍就夠了,又不是經義文章,需要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彼麣舛ㄉ耖e地把釉管放回暗格處,帶著她行至榻邊坐下,“看了這么久的密函,也差不多到該用午膳的時辰了。你想吃些什么?我讓膳房給你現做?!?/br> 阮問穎還想再說點什么,但錦帛已毀,她說再多也沒用,只能順著他的話,有些悶悶地道:“我沒什么想吃的,就想喝點茶水……” “山黎上回泡的桂花蜜露茶?” “不是它……我就想喝點普通的茶水。你這里還有云霧松山嗎?” “有?!睏钍佬严葢懒艘宦?,而后笑語,“不過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茶,乃是被民間稱為千兩黃金的絕頂好茶,是富貴人家都見不到的貢品,你這普通的標準可有些高?!?/br> 阮問穎微赧:“我只想喝點清口的茶水,恰好第一個想起了它,便問你一聲,沒什么別的意思。你換別的茶水給我也行,只要別太過甜膩就好?!?/br> 楊世醒道:“你也太低看我了,我像是那等舍不得茶葉之徒嗎?不過解渴之物,你想喝什么便喝什么,無需有任何顧忌?!?/br> 又道:“不過你現在改口味了?我記得你從前一直比較喜歡喝甜的,去歲給你品云霧松山時,你還因為覺得太苦而嫌棄了我一頓?!?/br> “人長大了,總是會變得成熟一點的嘛?!彼槐菊浀卣f著瞎話,“甜甜的蜜露茶水只有小姑娘才愛喝,現在我已經及笄了,成了大姑娘,是時候喝些正經的茶水了?!?/br> 楊世醒揚了揚眉:“這話該讓山黎來聽,讓她知道自己費心費力泡的茶水在你眼中如此上不得臺面,往后都不給你用心泡茶?!?/br> 話是這么說,他還是喚了淡松進來,讓其泡呈一盅云霧松山,接著又命人傳膳。 淡松很快捧著茶水上來,楊世醒親自給阮問穎倒了一杯,看著她托起茶盞,端莊典雅地淺淺飲下一口,笑著出聲詢問:“如何?現在覺得心神清爽一點了嗎?” 她一愣:“你怎么——” “我當然知道?!彼央S著茶水一同送來的糕點推給她,“你的心思我有什么時候是不知道的?再說了,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臉上都寫著呢?!?/br> “胡說?!比顔柗f辯駁,“好歹我也是能沉得住氣的,連陛下和祖母他們都不能輕易看穿我的想法,你怎么就知道了?” 他道:“你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心上人啊,與我心有靈犀,我自然能看穿你的想法了?!?/br> 含著輕笑的口吻讓她心中一暖,也綻開一個笑容,放下茶盞道:“那我可有些虧了,因為我總是看不穿你的想法?!睆膫让娉姓J了他的說法。 安平長公主留給她的密函里寫了不少東西,有半數都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讓她不由得對前景產生了深深的憂慮。 雖然在楊世醒的開導下,她現在已經不怎么擔心,但因為憂慮而生出的煩悶并沒有減緩多少,使她感覺有些頭暈腦脹,這才放棄了一貫喜歡的花茶,改喝清苦的茶水。 她的選擇是對的,茶水甫一入口,她就感受到一股被苦味沖開的清爽之意,讓她于瞬間舒展心神,壓在胸口處的煩悶之情逐漸消散。 這些她都沒有說,因為她相信楊世醒能看出來,而他也果然看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你對我的喜歡不夠深吧,所以才不能看穿我的心思?!彼酚薪槭碌鼗卮鹚脑?,看向她的目光認真又誠摯,“你該反思反思一下你自己?!?/br> 第219章 只有讓天下百姓都能吃上的美味,才是真正的美味 阮問穎佯作不快:“你說什么呢?” 楊世醒笑了笑, 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把目光轉向盤中糕點,示意她道:“你也別光顧著喝茶,嘗嘗看這個, 張洪的最新力作?!?/br> 阮問穎此刻其實沒什么胃口, 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還是拿起一塊, 送至唇邊輕咬一口。 然后她就有些疑惑地慢慢品了品, 待得咽下之后再小心地咬了一口。 “如何?”楊世醒看著她道, 帶著一臉恭聽她評價的神情。 “……”她鎮定地放下糕點,“可能是我剛才喝的茶太苦了, 沒嘗出它有什么味, 不過此糕既是張御廚所制,味道定然差不到哪去?!?/br> 他“哦”了一聲, 繼續詢問:“那你覺得在口感方面怎么樣?足夠綿軟細膩嗎?” 看著他悠閑自若的模樣, 阮問穎陡然間升起一股懷疑:“你不是故意拿這東西來耍我吧?” “這東西怎么了?”楊世醒訝然挑眉,“很不合你的口味嗎?竟得到你如此評價?” “……沒有味道也就算了, 口感還很粗糙, 像是用邊角料拼湊起來的。要不是我在禁足期間吃過比這更差的東西,絕對沒法子把它咽下去?!?/br> “你覺得很難吃?” “……勉強可以入口?!?/br> “那就是難吃了?!彼ㄏ陆Y論,也拈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神色如常地咽下,“不過這已經是張洪盡最大努力能做到的程度了,之前的幾次, 他做得比這還要差?!?/br> 聞言, 阮問穎感到一陣意外。張御廚的手藝在宮中稱得上一等一, 尤其是糕點, 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怎么忽然水準大降,做出來了這等下品? 她不解道:“張御廚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廚藝變得這么差?他失去味覺了嗎?還是——”她想起這位大廚曾經立下的雄心壯志,“他心上的姑娘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楊世醒低嗆一聲,放下茶盞:“好端端的,你別咒人家。他可是把抱得佳人歸的注全壓在這上頭了?!?/br> “壓在什么上?”她驚訝詢問,“這份糕點嗎?” “對?!?/br> 她不可思議:“這是誰給他出的餿主意?” 據聞那位得張御廚喜歡的姑娘也是一位廚中好手,家族里出過幾位名廚,在蜀中頗有地位,把這種食之無味的糕點當寶獻給人家,張御廚是生怕自己的姻緣線系得不夠牢嗎? “沒有誰,是他自己決定的?!睏钍佬训?。 阮問穎感到越發不可思議。 她正想接著再問張御廚可是撞到了腦袋,看見對面人含笑望著她的神情,立即意識到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把原話咽下,轉而道:“這糕點有何奇特之處,值得張御廚如此珍視?” 楊世醒道:“在于糕點的原料。你剛才說對了一半,這糕點的原料的確不怎么好,雖不是什么邊角料,但成色十分不佳,乃是剛從興民苑里收下來的稻谷?!?/br> 阮問穎一呆。 糕點大多為面食,少數才為米糕,且后者的口感通常不及前者,只不過能被送到他們跟前的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嘗起來才沒什么不同。 她直到方才入口,才知世上還能有如此一言難盡的米糕。 但很顯然,從楊世醒的話來看,導致這糕點難以下咽的原因并非是它由何物制成,而在于制作它的原料產地。 “興民苑?” 楊世醒頷首:“你還記得去年我帶你去那里時,對你說過的話嗎?想要天下太平,讓百姓能有食果腹是最要緊的頭等大事?!?/br> 阮問穎怎么會不記得?她就是在那時候對他動心的,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告訴她她也可以為萬民謀福祉時的模樣,夢回想起時心潮依然迭涌。 還有那片金黃的稻海,那些膚色黝黑的苑吏,她頭一次下田埂和挑稻苗的體驗……他給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帶著她了解另一個不曾接觸的世界,樁樁件件,她都歷歷在目。 尤其是他對她說的選育良種之語—— “你們找到大的積水盆子了?”她脫口而出。 楊世醒含笑回應:“不錯,雖然是個破舊的盆子,用起來還會漏水,但總比沒有好?!?/br> 他屈指輕叩桌案:“這糕點便是用盆子里的稻谷制作的。此種稻谷長勢喜人,成熟得也很快,就是口感不佳,令人難以下咽?!?/br> “這糕點里還是放了上等飴糖的,尚能算得上勉強入口,若用它來煮米燒粥,便不是味同嚼蠟四個字可以形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