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115節
臨去前,阮問穎特意詢問楊世醒,這會是一場鴻門宴還是家宴。 他回答道:“可以是喜宴?!?/br> “什么?”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誰的喜宴?”信王嗎?陛下忍受不了他對皇后的影響,所以要給他做媒? “當然是我們的?!睏钍佬训哪抗夂畜@奇,像是不明白她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你還指望是誰?” 阮問穎比他還要驚訝:“我們能有什么喜宴?不是已經被賜了婚嗎?”難道陛下還準備當場給他們主婚? 他道:“只是賜了婚而已,還有一大半的流程沒走,有的是事情要辦?!?/br> 阮問穎想了會兒,明白了。 她的雙頰有些發熱,感到一陣驚喜交加的羞怯:“陛下……是準備把我們的親事提上章程,要——定下婚期了嗎?” “應當會談起?!睏钍佬扬@出淡淡的笑意,“其實前陣子太后壽宴時,陛下就已經有這份心思了,只不過因為我們兩個鬧別扭,你娘又對我不滿意,所以才耽擱了?!?/br> “今日你們母女二人難得一齊來了宮里,距離頒下的那道賜婚旨意又過了好幾個月,是時候往前推推了,即使不定下婚期,也會商量合換庚帖的事?!?/br> 說到這里,他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宮中娶親出嫁的皇子公主雖多,但一應事宜皆由禮部辦承辦,陛下只是走個過場,并不費神?!?/br> “可在我的親事上,他卻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只等著時機成熟就親自上你們家提親下聘、大展身手,過一把父籌子親的癮?!?/br> 他這話說得太過輕松隨意,仿佛回到了不知曉身世的從前,在單純地講述他與陛下間的父子親情,聽得阮問穎差點就要莞爾稱贊一聲,話將出口才反應過來,及時止住。 她有些小心地察言觀色:“你……很確信你是陛下的孩子,對吧?” “九成?!睏钍佬训?。 那就是確信了。 阮問穎這么想著,問出一直盤亙在她心頭的問題:“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改口對陛下的稱呼呢?他、他不是你的父皇嗎?” “只有九成的可能是而已,還有一成的可能不是?!睏钍佬训?,雖然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為這個可能性感到擔心,“萬一事情正好這么巧呢?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總沒錯?!?/br> “那——你對陛下現在的態度是……?” “他很有可能是我的父皇,但他始終是所有人的陛下?!?/br> 阮問穎明白了。 天子至尊,一怒可伏尸萬里,伴君之道貴在慎微,驕不得、縱不得。 之前他們是父子,他的許多昭彰恣意都可以被容忍,但現在他們有可能不是了,哪怕這個可能性很小也不容忽視,因為一旦暴露出來,招致的都會是天子的雷霆怒火,不留余燼。 這是一份告誡,通過稱呼的改變來讓他牢記在心,沒有片刻的輕忽。 很謹慎,也很沉穩,不為情緒左右,此等品性堪稱上上,成大事者應如是。 阮問穎卻沒有半點的欣慰歡喜,寧可他回到從前對萬事萬物不縈于心的狀態,也不愿意他被拉扯進深宮秘辛的漩渦,如履薄冰。 她為他感到心疼。 但同時她也清楚,這一點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就是在他沒有知曉身世以前,他也經歷過不少陰謀詭計,這是他身為皇子注定要面對的,只是那時候的她不知道、不關心而已。 所以她對此并沒有多說什么,用含有理解與信任的目光看著他,微微笑了一笑,就扯開話題,道:“那等會兒要是陛下真的給我們定了婚期,你會接受嗎?” “為什么不?”楊世醒挑眉,好像她問了一句很愚蠢的話,“我做夢都想娶你,巴不得他趕緊下旨讓我用八抬大轎娶你過門,怎么會拒絕?” “可是你現在身世未明,難道不應該為了不連累我而和我劃清界限?”她笑吟吟道,“俗話說得好,你若真心愛重我,便該為我著想,學會放手?!?/br> 楊世醒抬手輕彈她的額頭:“放手讓你去找別的男子?我是瘋了才會如此。我說了,我認定了你,就算你不愿意也得跟著我。親事也是一樣,管我是六皇子還是街邊乞丐,你都只能嫁給我?!?/br> “你嫁過來之后還方便我行事,免得像現在這般,我既要追查真相又要應付環敵,得了空還得思考你家那邊有沒有出什么事、會不會出什么事,煩人得緊?!?/br> “你這是自私?!?/br> “自私就自私,我又沒有標榜自己是圣人?!?/br> …… 阮問穎隨著楊世醒到達紫宸殿時,陛下與信王已經坐在里頭等著了。 見到他們聯袂而來,陛下臉上的笑容一亮,轉頭對信王道:“你看,朕就說這兩個孩子感情好吧,你還不信?!?/br> 他笑著免了他們的禮,招呼他們坐下:“來,坐這兒,見過你們三叔?!?/br> 阮問穎跟著楊世醒見禮,當然,后者口稱的是三叔,而她則稱呼三舅舅。 信王含笑受了,還特意問了她一聲:“穎丫頭的病可大好了?此前舅舅登門拜訪,想把見面禮送給你,你娘卻說你病了,不好見客,只能把它們轉交到你娘的手上。不知你可有見過?” “回舅舅,都見過了,娘和我很喜歡,多謝舅舅的一番心意?!比顔柗f回答,“我身上的病也已大好了,勞煩舅舅牽掛?!?/br> 她一邊說一邊在心里思忖,明明那晚在太后壽宴上時,眼前的這一對兄弟還劍拔弩張,鬧得不歡而散,怎么現下卻像是全無嫌隙,看起來感情極好,是真的如此還是裝出來的? 而信王似乎也有同樣的疑問,只不過對象變了,換成了她和楊世醒。 他道:“你皇舅舅先時派出去的人回話說,你一直待在含涼殿里和你表哥一起,這會兒又同你表哥一道過來,想來你二人之間感情很好?!?/br> “既如此,你又為何在你外祖母的壽宴上那番表態,讓舅舅誤以為你無心于他,險些做了棒打鴛鴦的惡人?” 第142章 他不把自己的一顆心挖出來,捧給你那寶貝女兒就不錯了 照理說, 被詢問到女兒家的心事,阮問穎是該感到一些羞赧的,至少也要表現出一部分。 然而她在這些時日里已經被過問了太多次感情的事,又經歷了無數跌宕起伏的轉折, 是以面對這番詢問, 她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地張口了。 不過為了防止陛下誤認為她心思深沉, 覺得她不堪為楊世醒的良配, 她還是盡量做出了一點嬌羞的姿態。 “這……舅舅見諒, 那一日穎丫頭是在故意和表哥置氣,所以才會那般行事, 實則——”她把聲音降低, 赧然斂眸道,“……實則對表哥傾心已久, 愿意嫁給他?!?/br> 這話一出, 不待信王有何反應,陛下就朗笑起來:“說得好, 穎丫頭的這番話你可聽清了?之后不會再臭著一張臉, 無論父皇說什么都心不在焉了吧?” 阮問穎原先以為他是在對信王說話,聽到后面才察覺不對勁,有些驚訝地轉眸看向身邊人。 楊世醒面不改色地端坐:“父皇凈會說笑,孩兒哪里心不在焉了?!?/br> 陛下嗤笑著逸出一聲輕哼:“你現在自然是春風得意。前一段時日是誰整天魂不守舍的,說三句話聽一句話,讓裴良信把折子都上到了我跟前?” “特別是在你皇祖母壽宴那晚, 你三叔要給你表妹選良婿的話剛說出來, 你那臉就像是覆蓋了一層冰渣子, 別人看不出來, 父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br> 楊世醒低咳一聲:“父皇,表妹還在這呢,給兒臣留點面子?!?/br> 阮問穎聞弦歌而知雅意,適時地表現出了一點難為情的模樣,心里卻暗自驚奇,沒想到楊世醒在那晚還有這一回事。 可她明明記得他那時只是面無表情啊,什么時候變成了冷若冰霜?是因為夜間光線不好,所以她看走眼了?還是陛下慧眼有神,與他父子連心? 陛下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爽朗地笑了兩聲:“行,給你留這個面子,父皇就把話說到這里,旁的不多說了?!?/br> 讓阮問穎越發的驚奇,不知道那些被隱去沒說的話里都有什么。她開始有些后悔太早配合楊世醒了,應當晚一些,等陛下把該說的話說完才是。 信王一直在旁邊無聲觀看,直到此時才開口道:“原來如此?;市窒惹昂捅就跽f時本王還不信,看來是真的年紀大了,不理解你們這些小輩之間的彎彎繞繞?!?/br> “多虧了皇兄英明神慧,把你們間的蹊蹺看得一清二楚。以你們二人那晚鬧別扭的程度,要是換個糊涂的人來,怕是早就像本王一般生了誤會,好心辦壞事地棒打鴛鴦了?!?/br> “三叔說的是?!睏钍佬岩恍?,鎮定自若地舉起酒盞敬向陛下,好像剛才那個被長輩促狹至尷尬的人不是他一樣,“孩兒代表妹一起多謝父皇?!?/br> 話音剛落,一道英氣十足的聲音就自隔闌外響起:“皇兄這是給了什么賞賜,需要侄兒帶著穎丫頭一起謝恩?” 緊隨而至的是安平長公主與皇后從屏風后緩緩轉出的身影。 陛下面容一喜,親自上前迎了皇后坐下,對安平長公主笑語道:“怎么帶著你嫂子靜悄悄地過來了?也不著人通報一聲,嚇了為兄一跳?!?/br> 安平長公主鳳眉很有神氣地揚起:“通報了豈不就讓皇兄知道我們來了?這樣如何能知道殿里發生了什么?” 陛下睨她:“小妹這是信不過這殿里的誰,害怕為難你的穎丫頭?” 安平長公主笑容款款地入座:“自然是信不過皇兄與三哥。從小到大,只要你們倆湊在一起,就不會有多少好事?!?/br> “不過這回meimei似乎猜錯了,皇兄似是與穎丫頭他們相談甚歡,還給了賞賜?不知是何珍品,可否讓meimei一觀?” 陛下冷哼:“為兄看你才是一來就沒好事,每一次過來都要拿走不少好東西,朕的庫房都快讓你給搬空了,竟然還敢索要?!?/br> 安平長公主笑言:“皇兄富有四海,meimei拿走的不過九牛一毛,如何到了要哭窮的地步?” 陛下道:“朕說沒了就是沒了。朕還要存銀子給兒子娶媳婦呢,你再有什么想要的向你三哥要去,他比皇兄有錢?!?/br> 信王握拳抵唇:“三哥雖然膝下空空,沒有子女,但有許多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又上有慈長需要孝敬,中有兄弟姊妹需要來往,花費也是頗為巨大……” 安平長公主不甚端莊地打斷了他的未竟之語:“行了,知道你們心有不舍,在這說什么冠冕堂皇的話??劭鬯魉鞯?,沒有半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模樣?!?/br> 她轉向陛下,道:“皇兄方才說要給兒子攢錢娶媳婦?不知是給皇兄的哪一個兒子攢錢,娶哪一家的媳婦?” 陛下道:“可見你是從來沒有把為兄的話聽到心里去。為兄說過,朕之親子,唯醒兒一人?!?/br> 這話他的確說過,阮問穎從前聽著不覺得怎樣,這回卻是心頭一跳,忍不住抬眼瞥向皇后,想看看她是什么神情。 皇后坐于上首,維持著一派沉穩端莊的溫柔模樣,聽聞陛下此言,面容既沒有歡喜驕傲,也沒有不安惶恐,稱得上榮辱不驚。 放在以前,阮問穎一定會對其很是欽佩,覺得她的舅母真乃賢德典范,擔當得起母儀天下這四個字。 現在她的心情就有點復雜了,不知道這位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到底是真的性情淡泊,還是僅僅因為楊世醒并非親子而單純的不關心。 楊世醒在她身側放下酒盞,發出一點輕微的動靜。 阮問穎被他提醒,連忙收斂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她的母親身上。 只見安平長公主容色一顯,把紅唇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颯颯詢問:“聽皇兄這話的意思,是準備給醒兒和穎丫頭置辦親事了?” 陛下朗笑:“正是此意。meimei今日可不會回一句不可了吧?端看他二人這般情狀,就該知曉他們是兩情相悅,合當得賜佳緣?!?/br> 這話一出來,即使有楊世醒的事先提醒,陛下與信王先前所言也圍繞在這個方面,阮問穎也還是忍不住雙頰生暈,透出點點熱意,發自真心地感到一股羞怯。 她垂下眸,凝睇著跟前玲瓏剔透的酒盞,心思如被山風吹拂般飄動起來,聆聽幾位長輩之間的對話。 首先是安平長公主含笑的回答:“皇兄說笑了,meimei若不看好這門親事,早在一開始便不會答應,之所以會有先前那番言語,不過是想壓壓醒兒的氣焰,以免穎丫頭嫁過去受他欺負?!?/br> 然后是皇后的疑問聲:“醒兒是有些心高氣傲,可他在長輩跟前一向恭謹,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小妹何出此言?莫不是他在哪處得罪了小妹?” 信王道:“約莫是丈母娘看女婿的不順眼吧?!?/br> 安平長公主道:“三哥此言甚是有理?!?/br> 陛下不滿地哼了一聲:“醒兒是我和你嫂嫂的孩子,本就高人一等,哪里心高氣傲了?朕還覺得他不夠矜貴呢,待人接物太過親和,沒有一個皇子的架子?!?/br> “而且你覺得他會苛待穎丫頭?就以他倆常日里的相處來看,他不把自己的一顆心挖出來,捧給你那寶貝女兒就不錯了,朕才要擔心他娶了你女兒后受欺負呢?!?/br> 安平長公主不信:“哪有這么夸張?!?/br> 陛下再度冷哼:“不是夸張,是事實。你常年鎮守邊關,不清楚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情況,往后多瞧兩回就能明白了。朕有時都懷疑他到底是誰的孩子,怎么就立不起威呢?!?/br> 冷不防聽見這話,阮問穎的呼吸霎時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