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內侯
清晨院落中,光塵彌散,鳥雀歡鳴。 不期相逢的兩人目光相交。 五年之間,稚嫩青蔥的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然長成了一座巍峨可靠的山。 謝鶴年先開了口,“你來做甚?” “來接阿嬋?!?/br> 與他相肖的少年掀起眸子,眼中鋒芒讓他都為之一驚! “好!好大的膽量!”謝鶴年怒極反笑,“你當真以為,做了個關內侯,你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都說長子肖父,可連他,都讀不懂這個兒子心中到底盤算些什么。 自小聰慧過人,謀略心性,樣樣都不輸于自己。謝知聿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也是最大的恥辱! “我一日未死,這謝家當家做主的,就不是你!” 少年挺拔的身軀,眼底墨色翻涌,分外駭人。 “你害了阿嬋一次還不夠!還要來害她!”兩指重重點在兒子比自己還要高的肩頭,帶著些警告的意味,“外患雖未平,你對那位來說還有點用處,可你覺得,只憑你一人,就可同謝家相比嗎?我有一百種方法將你身敗名裂,逐出江陵!” 謝知聿卻直接轉身離開院落,大步向外走去。 不同于對峙之人怒容滿面,他抬起低垂的頸脖,星眸中盡是寒霜般的冷色。 人老了不免固地自封,連謝鶴年這般角色也不能免俗。在年輕的他手上蒸蒸日上的謝家么,如今只不過一棵空有軀干的大樹罷了,看似最是堅固牢靠,其中卻是蟲蛀爛芯。 * 元朝幅員遼闊,兵力強盛。但從關口往北,居住著虎視眈眈的匈奴——士兵驍勇善戰,騎術精湛,覬覦于南方肥沃的土地,三天兩頭就要借邊界柴米之爭,發動戰爭。 攪得老百姓不得安寧,而這一切,都在謝家將軍為主帥的平邊戰役后歸于平靜。 謝將軍率領十萬大軍,直搗匈奴老巢,絞殺賊王,將匈奴王旗下左右兩大將皆斬于馬下。 西郊郊外扎營處,一身穿雄黃色圓領袍的年輕男子,眉飛色舞地沖圍著他的一圈士兵講述著。 他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體型清瘦,長相銳利,說到興處,周圍新招進來的年輕將士多數還未上過戰場,無不露出崇拜向往的目光。 這群沒見識的新兵蛋子,享受著眾人投注的目光,男人頗為自得。一雙鳳眸輕彎,光芒動人心魄,越發賣力地往下講了起來。 “江景躍,你當這是軍營還是茶樓?”人群中一道冷峻清冷的聲線響起。 霎時間,方才還烏泱泱的吵鬧人群鴉雀無聲。周圍的將士們都自發地站得挺直,讓出道來,唯恐自己被主帥注意到。 “看什么看,都很閑嗎?” 輕飄飄一句話拋下,卻讓這些人都剎那間作鳥獸散,兩三下沒了人影。 “你能不能在新兵面前給我點面子,怎么說我也是個少將?!?/br> 江景躍恨恨地輕錘了一下謝知聿的肩頭,雖說他出身遠不如謝知聿,但怎么說也是這幾年在邊城磨礪過來的兄弟,大小也算是個副將,這也太丟臉了。 “將軍,都是我,都是我沒攔著少將?!?/br> 旁邊的男子身材健壯,卻生著一張不符合年紀的娃娃臉,擔心兩人起了爭執,正急得抓耳撓腮,不經意露出幾分憨氣。 “就你樂意當老好人!”江景躍不領情地嘀咕。 “同你無關?!敝x知聿轉向江景躍道,“倒是你,真該收收心了?!?/br> 方才還一副混不吝樣的男子,在對面沉沉的目光中,不自主地挺起了背。 一旁的蔣邵武頂著雙星星眼,滿目崇拜地看著謝知聿。 這呆子,江景躍頭疼地扶額,自從幾年前謝知聿救下差點被幾個惡劣士兵欺負的這人后,他就無比尊敬謝知聿。 這煩人勁,連他看了這么多年,還覺得起雞皮疙瘩。 出乎意料的是,謝知聿卻沒再罰他。 江景躍側頭,只捕捉到他嘴角轉眼即逝的笑意。鳳眸一瞇,“你笑什么呢?今日心情如此之好?!?/br> 蔣邵武聽這話也立馬轉過視線,男人眼底笑意還未全然逝去,他激動地指著道。 “是啊,將軍,你居然在笑!” 這呆子都看出來了,聯想到面前之人緊趕慢趕提前數日到達江陵。 江景躍抓住這幾日的蛛絲馬跡,后知后覺地脫口而出“她回來了是不是?” 出口才覺不妙,果不其然面前男子俊朗的臉立馬變得冷若寒霜。 旁邊的呆子一點眼色都沒有,還恍然大悟,“她是誰?哦我知道了,就是將軍那個意中人對吧!” “是我meimei!” 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都快繃不住臉色,從齒縫間吐出幾個字。 江景躍忙不迭告退,離開他灼熱得要殺人的視線。雙腿交替跑得飛快,心情卻輕盈得難以言語,幾乎要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