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絲rou松

    食店生意忙, 阿青阿藍他們脫不開身，只在酒樓剛裝修的時候來幫過幾回忙，因此還沒見過酒樓的真正全貌。

    坐在馬車上的沈小七正閑談八卦, 忽然瞥見什么東西, 住了嘴，從窗子探出頭看了一眼, 感嘆道：“那邊好像新開了座酒樓，真好看啊?！?/br>
    “我們的酒樓肯定也這么好看！”

    阿青聞言也向窗外看了一眼, 片刻收回目光，幽幽道：“你要不要看看牌匾上的字？”

    沈小七十三四歲出來做工, 錯過了學堂入學的最佳年紀，并不識得太多字, 但對“林氏食鋪”四個字早已銘記于心。

    他眨了眨眼, 扭頭又看了一遍，回過頭來不可置信道：“這……這居然是我們的酒樓！”

    上次來時酒樓大門剛拆下來, 空洞洞地映出內里同樣斷壁殘垣的胡床案凳，看著就漏風, 根本沒有現在這般美觀大氣！

    鱗次櫛比的鋪子中間，一座七八丈高的三層酒樓高高矗立，青墻黛瓦，飛檐斗拱，彩樓歡門富麗熱鬧, 四只玻璃梔子燈高高懸掛, 不遠處幾棵楊柳就成了這萬花叢中一點綠，悠悠地隨風舞動枝條。

    不光是沈小七, 連阿青都有些驚喜：“確實好看?！?/br>
    阿藍卻撲哧一聲笑出來：“小郎君起名字還真是從一而終?！?/br>
    林稚心虛地咳了兩聲。

    幾個人下了馬車, 把杯盞碗筷、食案木凳以及各種蔬菜水果拿出, 該放大堂的放大堂，該放庖廚的放庖廚，忙碌一番，這才背著包袱去了一樓后頭的屋宅。

    屋宅不大不小，和土豪人家前后幾進的大宅自然無法相提并論，但對于在春風樓的小住間里擠了兩月的四人，已經算是很豪華了。

    一路上，沈小七翹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

    林稚給他們展示宏偉藍圖：“地下有個地窖，今年冬天儲冰，明年夏天就可以吃冰飲了?！?/br>
    “竹架這里就種些葡萄，正好可以順著架子爬上去，到時一串一串地垂下來，還能避暑遮蔭——哦，竹架上還能掛臘rou和蒜辮?！?/br>
    “旁邊那塊柵欄圈起來的地方，我打算養些雞鴨。你們意下如何？”

    說到這里，林稚頓了頓，感覺自己有點像個畫餅的領導。

    看得出來，其他人已經完全沉浸在他所畫的“餅”里了。沈小七一臉向往：“我當然沒意見！都聽阿郎的?！?/br>
    阿藍想了想，道：“養些雛雞是不錯，不過鴨子大多要下水，比較麻煩，小郎君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林稚確實沒想到這點，笑道：“還是阿藍的經驗豐富，我根本沒想到鴨子下水這件事。那就養些雞或者鵝吧，不養鴨了?！?/br>
    等他有了像孟少卿家那樣臨湖帶池的大宅子，再養鴨子也不遲。

    屋宅內室的大小面積都差不多，不存在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問題，幾個人領到心儀寢室，吃完飯后，都早早地去新臥室里躺著了。

    林稚卻在屋內寫字。

    明亮的燭火旁，一張張燙金雕花的請帖格外顯眼，而比請帖更引人注目的是上方清新雋永的字跡，以及那只白皙修長、正握著宣筆寫字的手。

    他打算辦一場溫居宴，給酒樓熱熱場子，添些人氣兒。

    曹婆婆和李四郎自然不用說，胡大郎和趙二娘也請一下吧，孟淮安也要給寫上一封……

    孟淮安知道此事，程令宜也就知道了；程令宜知道，程硯清肯定也逃脫不掉；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了，大姐程朝云自然也會知曉。

    原本林稚還在猶豫要不要邀請前任房東、現任競爭對手程大娘子，現在倒是不必糾結了。

    寫上，統統寫上！

    直到最后一張請帖。

    他想了想，還是認認真真寫了一封，寄給孟瓊舟。

    翌日，客人們陸陸續續趕到。

    趙二娘送來幾棵發財樹當作賀禮，巧的是胡大郎送的也是發財樹，兩人抱著三棵發財樹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最后還是林稚上前說“一層樓放兩棵正合適”，這才給解了圍。

    程朝云沒來，托兩個弟弟送來一幅“流水生財”的水墨畫；曹婆婆依然送rou餅，李四郎依然送茶葉；孟淮安則給他帶了一個巨大的花籃。

    從他手中接過花籃，林稚道了聲謝，沒忍住問：“孟少卿今日不來嗎？”

    孟淮安收回和程令宜友好交流的眼神，回過神來，一拍腦袋，“差點忘了！”

    “兄長昨日和魏廷尉去了建康斷案，要過幾天才能回來?！?/br>
    林稚有點笑不出來：“建康？”他喃喃道，“那恐怕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了?！?/br>
    孟淮安安慰他：“小郎君放心，兄長說了，到時候會親自來送上祝賀?！?/br>
    差不多快到正午，一道道精美菜肴端上了桌。菜還是那些菜，但或許是換了個更賞心悅目地方的緣故，感覺味道都提升不少。

    程硯清和程令宜毫無作為競爭對手的自覺，“酸菜魚最好吃”、“明明藤椒魚片最好吃”、“都好吃行了吧”……

    林稚終于知道為什么程朝云沒來了。

    吃飽喝足，人們心滿意足地扶著滾圓的肚子各回各家，沈小七和阿藍打掃戰場，林稚也沒閑著，在后廚和阿青研究魚片粥。

    既然開了酒樓，原先的食單自然要進行一番改進，先從比較簡單的朝食開始。

    自從上新了水煮魚片這道菜，林稚便和小御街那魚販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系。

    快到立夏，氣溫有所回暖，魚販每日網上來的魚多了不少，價格也不貴，他就都承包了下來，有多少買多少。

    魚片入粥需得無刺，黑魚刺少，又不像鯇魚一樣腥氣重，很適合用來煮粥。

    涼水下米，聽到咕嘟咕嘟的冒泡聲，再一片一片下入用黃酒、胡椒、姜絲腌漬過的魚片，粥米里撒些香蔥末和芹菜碎，鹽和胡椒調味，就是一鍋熱騰騰的生滾魚片粥。

    片片透白的魚片漂浮在晶瑩的粥米上，點點翠綠的香蔥和芹菜做點綴，一青二白，煞是好看。

    嘗一口，鮮嫩的魚rou和清香的白粥結合在一起，鮮美無比。

    香蔥和芹菜口感微脆，和魚rou粥擠在勺子里一齊送入口中，直至粥碗見了底仍覺得意猶未盡。

    生滾魚片粥做法不難，味道也好，阿青看了一遍就學會了，于是林稚接著教他做rou松餅。

    rou松餅分硬皮軟皮，林稚更喜歡吃軟皮的。和阿青大概描述了一下，他也喜歡軟皮，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剁豬里脊rou。

    里脊rou切塊，過水煮熟，用搟面杖壓平，連搓帶撕做成rou松——每到這種時候，林稚就格外想念后世的料理機。

    盡管麻煩，但好在成品效果喜人，蓬松棉絮的rou松好似一團團金色軟云，光是用眼看就能想象在唇齒間融化的松軟。

    沈小七和阿藍還沒見過這種新奇玩意兒，都放下掃帚湊過來看。

    “到這種程度就可以調味了?！绷种捎蒙鬃訑嚵藬噐ou松，又往里放了鹽、醬油和白糖。

    “還要放白糖？”阿藍驚訝。

    “當然，白糖可是rou松的靈魂?！?/br>
    做完一鍋金黃酥軟的rou松，接著搟油皮、包油酥、團rou松，一個個金黃松軟的小餅上爐慢烤，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出爐。

    面香混著rou香一同飄出，還能聞到隱隱約約的甜味兒。

    然而這南風知我意還不是rou松餅最香的時候。剛出爐的rou松餅外皮稍硬，經過一天的回油才會逐漸會變得軟糯，那時候掰開才叫一個香。

    沈小七和阿青吞了吞口水，阿青也眼巴巴地瞅著。

    林稚見狀笑道：“回油一晚味道更好，明天再吃吧?！?/br>
    在食店做工的人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雖然忍得辛苦，但還是聽話地等到了第二日早晨。

    轉天清晨，林稚還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起的床，打著哈欠慢悠悠踱到庖廚，就看見三個盯著rou松餅的小腦袋。

    “……可以吃了?！?/br>
    得到他的允許，三個人一手拿一個，直接掰成兩半吃起來。

    果真像林稚所說那般，經過一晚回油的rou松餅外皮更加軟糯，色澤也更誘人了。

    酥軟油香的餅皮包裹著蓬松入絮的rou松，中間適度的凹陷證明了餅子的柔軟，吃起來酥香可口，甜咸適口。

    阿藍贊不絕口：“好吃，白糖確實是靈魂——不愧是小郎君！”

    幾個人吃了五六個，還剩下不少，索性趁熱打鐵掛牌出售。

    想到做rou松時那股子麻煩勁兒，林稚狠狠地把“金絲rou松餅”定了朝食里面的最高價。

    出售朝食的酒樓并不多，再加外面的彩樓歡門太過惹眼，吸引來不少不愿在食攤買早點的講究客人。

    一個上午下來，新菜品“生滾魚片粥”和“金絲rou松餅”居然賣得一點不剩。更有意思的是，這兩樣朝食大多是一同售出的。

    沈小七疑惑，問林稚是怎么回事。

    林稚想了想，“大概是因為‘生滾魚片粥’和‘金絲rou松餅’很對仗？”

    沈小七表示贊同。

    南門大街上來的都是新食客，好在魚片粥和rou松餅來了個開門紅，給食客們留下了一個挺不錯的印象——新開的酒樓味道好吃、價錢適中，店主人長得也好看。

    新酒樓第一次開業，客流量大得林稚這個老油條都有些遭不住，一天下來腿也酸了，肚子也餓了，晚上隨便做了幾道清粥小菜當暮食。

    剛拿起筷子，忽然有人推門而入。

    孟瓊舟攜著一身風塵出現在他面前：“抱歉?！?/br>
    似乎走得很急，對方輕輕喘了口氣，伸手松了松領口，“沒趕上你的溫居宴?！?/br>
    “酒樓很漂亮?！?/br>
    “辛苦了?！?/br>
    林稚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建康，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四五天才能趕回來吧？距離他給孟瓊舟發請帖，不過才過去了兩日。

    他連忙站起身來：“謝、謝謝……孟郎君你餓不餓？要不要用些暮食？”

    然而低頭看了看食案上的清粥小菜，林稚又覺得有些拿不出手，“我再去做幾道！”

    “不用了?！泵檄傊蹟r住他，“這些就很好?！?/br>
    青菜瘦rou粥、香菇油菜、涼拌萵筍絲，都是些家常菜。然而正是這些清淡的家常小菜，讓并不很餓的他產生了食欲。

    孟瓊舟坐到他的對面，“一起吃?！?/br>
    林稚連忙跑去庖廚給他添了個碗。

    “今日匆忙，沒來得及給你準備賀禮，改日補上?！?/br>
    “不用的?！绷种梢е罪垞u了搖頭，“孟郎君你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br>
    他不過一個小小的酒樓老板，孟少卿如此真誠待他，看來是真把他當作好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