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女婢升職記/我靠演技攻略N個大佬 第4節
很快,她的呼吸便緩慢冗長起來。 “林溪,只要尚未入宮,你想放棄便來得及,不管最終擇的是哪條路,榮家都不會怨你?!?/br> “師父,我意已決,我要入宮,要查明真相,要替全族報仇?!?/br> 那年她不過八歲,原本再過兩年,便能回家。 只是那個家,不復存在了…… 她父母在京中從商,在滿是名門貴胄的上京中,算不得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 榮家老來得子,原本心中萬分歡喜,可她打一出生便體弱多病,尋醫無果,又有道人說她是命格太硬,應送去清修,待年滿十歲才可接回府中。 便是如此,尚在襁褓中的她被送去昭偌寺中寄養,取名林溪,一直未曾錄入族譜。 許是當真得了佛祖庇佑,在師父惠音的細心照顧下,她身子一日比一日硬朗。 生母趙氏心中不舍,可一見此狀,更不敢貿然將她帶回去,只好依著規矩,只在逢年過節或是她生辰日時,來昭偌寺與她相聚。 每至分別,年幼的林溪表面上笑著同親人揮別,而那一道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后,她便忍不住徑直跑回屋中,伏在床上抹淚,聽見師父跟了進來,小小的人哽咽著轉身撲入師父懷中。 “師父師父,我雖然想娘親,可也舍不得你……” 這張小嘴兒打小就會哄人。 惠音輕笑著嘆了口氣,幫她輕輕摩挲著后背。 八歲這年的生辰日,她像以往那樣早早守在昭偌寺的偏門處,原本一早就會出現的母親,過了午膳也未見蹤影。 她心中莫名火燒,磨了師父許久,才讓她借著下山化緣的由頭,帶著她來到城里。 原本她只想遠遠在榮府門外瞧上一眼,然而看到紅木門上的封條時,她怔懵的不知所措。 “別瞧了,榮家在東市呢!” 一個過路人的話音將她們思緒打斷。 師父身影一晃,拉著她便要離去。 這是宋楚靈第一次違背師父的意愿,她用力甩開師父的手,撒腿朝東邊的方向跑去。 東市的街頭上人頭攢動,身影嬌小的她什么也看不見,她不知費了多大力氣,終是擠開人群,見到那刑臺上跪坐的熟悉面孔。 娘親在看到她時,淚流滿面的臉頰上緩緩揚起一個笑容,無聲地對她道:林溪乖啊,回去吧。 娘,林溪想聽你的話,可是…… 可是她回不去了啊。 在她親眼目睹那一顆顆頭顱滾落在血泊中時,一切都回不去了。 惠音找到她時,人群散去,刑臺已空,只剩下大片刺目的血跡,如那日高空中懸掛的日光一樣灼眼。 “林溪、林溪……” “楚靈,楚靈……” 師父滿臉急色喚她的畫面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劉翠蘭緊緊拉住她手腕哀求的模樣。 “楚靈、楚靈啊……救救我吧……我什么都告訴你……求求你……” 鮮血從她研究流出,劉翠蘭神情愈發猙獰,她開始大口吐血,她口中的哀求瞬間變為了詛咒。 “榮林溪,你們榮家全部該死,你也不例外,你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宋楚靈倏然睜眼,猛地坐起身子。 她抬手摸到床邊矮桌上放著的水杯,也不顧冷水的刺激,直接仰頭將水灌下。 緊握水杯的手由于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許久后,她面上的凝色才漸漸緩和。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尸首,在昭偌寺的時候,她時常會和師父外出,幫那些與佛家結緣的逝者誦經超度,這些人離世時各種慘狀,她看過太多太多,早已不知害怕。 可這一次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生命從有到無,且還是因為她…… 不,不是因為她。 宋楚靈深吸一口氣,將水杯重重的壓在桌上。 是因為劉翠蘭自己。 七年前宸妃被人構陷與人私通時,若不是她誣陷宸妃時常會在延暉閣念那句“金鎖紅墻芳不見,心與君相念”,又怎會加重皇上疑心,下令將宸妃囚禁? 在這之后,便是宸妃自盡,榮家滿門抄斬。 宋楚靈雙眼緊閉,許久后憋在心口的那股濁氣才終于呼出,她緩緩睜眼,抬頭看向窗外昏暗的暮靄,唇角重新掛起純善的笑容,指腹不著痕跡地將眼角那滴尚未落下的淚珠輕輕拭去。 月底一連數日的大雨徹底沖走了上京最后的那絲暖意。 深秋的風里好似藏著刀子,吹的人臉頰生疼,許多忙碌的小宮婢們臉上已經變得又紅又糙。 宋楚靈這些日子天天養在屋中,很少出門,白日里她坐在床旁做做繡活,夜里天一暗便躺下睡覺,如今這張圓潤的小臉蛋上,不僅氣色好,還透著光澤。 這日午后,宋楚靈正在認真地繡帕子,便聽窗外又小宮婢喚她。 “楚靈,張公公讓你去前院一趟?!?/br> 自從那日回來,張六便讓她好生休息,這么久來一直沒有找過她。 宋楚靈覺出不太對勁兒,連忙推開窗戶,問那傳話的小宮婢,“公公可有說為何尋我?” 小宮婢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前院來人了?!?/br> “好,我這就過去?!彼纬`笑盈盈地點點頭,將窗戶合上。 寒石宮清冷偏遠,很少會有人主動往這里跑,能過來的想必都是得了令的,趙宮正允她修養一月,可一月期限未到,六局是不會來尋她的。 如此,便是內侍省了。 宋楚靈迅速收好最后一針,將藏青色帕子收進袖中,隨后又爬上床,將枕邊的木盒打開。宋楚靈深深的勻了幾個呼吸,取出玉佩系在腰間,這才快步朝前院走去。 果不其然,前院正與張六說話的,正是內侍省的人。 這人名為何瑞,那日連修與趙宮正審查宋楚靈時,他就站在連修身后。 宋楚靈走上前來,何瑞簡單打量了她幾眼,便叫她跟著走一趟。 方才張六想探探口風,看內侍省為何要找宋楚靈,結果銀子沒塞成,還惹得何瑞黑了臉,他也不好再細問,干脆就同宋楚靈一道去一趟。 三人剛走出寒石宮,何瑞便停下腳步,朝張六擺手道:“張管事不必跟著?!?/br> 張六面露難色道:“何公公有所不知,月初時趙宮正曾特地吩咐下來,要這丫頭好生修養一月,眼下還差那么幾日……咱家是怕……” 張六原是不想得罪內侍省的,可也不能眼看著宋楚靈被不明不白的帶走,只好先將趙宮正搬出來。 何瑞眉心蹙起,愈發不耐煩道:“寶福公公只說要見宋楚靈,張管事也要跟著去么?” 話音一落,張六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躬身朝后退開兩步,垂眸道:“奴才不敢?!?/br> 待身邊腳步聲徹底聽不見,張六才直起身,抹了把臉上汗珠,口中碎碎念著:佛祖保佑…… 寒石宮在皇城西北,內侍省則位于西南,步行過去,至少也要兩刻鐘,這一路上兩人無話,在看到內侍省時,何瑞才停下腳步,回身對她道:“寶福公公不喜人喚他內侍監,待會兒行禮時,記得同我一般稱呼便好?!?/br> 寒風中小姑娘rou眼可見的搖晃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望著她,最終還是怯生生地開了口,“寶、寶福公公為何要見奴婢???” 整座皇城中,無人不知曉連寶福是誰。 他曾服侍過兩朝天子,是先帝欽定的內侍省大監,當今圣上還在年幼時,連寶福就跟在他身旁,直至如今年過花甲,依舊日日伴隨左右,從未惹過圣上不悅,便是皇后見了他,也會客氣禮讓。 按常理,連寶福這般身份的人,根本不會去見宋楚靈這樣一個冷宮的小宮婢。 望著局促不安的宋楚靈,何瑞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不是不愿說,而是他也不知道原因。 何瑞帶著宋楚靈走進內侍省,一路遇見的宮人們都各自忙碌,幾乎沒有一個人休息閑聊,待穿過一條極長的廊道,兩人來到一座院子。 院里種著一顆槐樹,樹枝上掛著幾個精致的鳥籠,有兩個宮人正在給那些鳥喂食,聽到身后腳步聲,便停下動作,轉身朝何瑞行了一禮,目光掃過身后的宋楚靈時,平靜的眸光里帶著些許好奇,不過這份好奇在何瑞看向他們時,便倏然被壓下。 何瑞來到門前,抬手叩門道:“保福公公,宋楚靈帶到了?!?/br> “嗯?!遍T的另一邊傳來輕哼,像是丟盹兒時被人忽然擾醒那般,待片刻之后,才慢慢飄出幾個字,“進來吧?!?/br> 何瑞將門推開,側身讓出位置,宋楚靈攥著衣袖,垂眸不敢隨意里面張望,只是盯著鞋尖,緩步朝里走去。 何瑞沒有跟著進去,他將門關上,守在外面,抬手將院里那兩個宮人揮退。 宋楚靈來到堂中,雖未特意打量,余光卻也能將屋中的情況掃個大概。 這屋里上首的地方擺著一張羅漢椅,在正中的小方桌上,隔著果盤和茶水,兩旁各坐一人,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輪廓她也猜得出,右邊的是連修,左邊白發之人便是連寶福。 宋楚靈依照規矩,朝連寶福的方向屈腿行禮,“寶福公公吉祥?!?/br> “宋楚靈啊?!边B寶??邶X有些含糊,說話也是慢吞吞的,他眉眼帶著彎彎的笑意,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頓了片刻才道:“耷拉著腦袋做什么,抬起臉來同我說話?!?/br> 宋楚靈抬起頭,眸光依舊落在下方,雙腿還保持著行禮時的彎曲,畢竟連寶福方才只是讓她抬臉,并沒有喚她起身。 連寶福唇角的笑容又深了幾分,端起茶盞,慢悠悠地翻著茶蓋,望著她道:“家在何處???” 他語氣慈祥又和善,若不是這身衣裳,根本不會有人將他與那傳聞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侍監相提并論。 宋楚靈僵硬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臉上的緊張卻沒有半分消退,她咽了口唾沫,小聲答道:“家、家在潭州,盛江村?!?/br> “嗯,江南啊,是個養得人的地方?!边B寶福呷了口茶,緩聲又問,“家中幾口人吶?” 宋楚靈道:“家中只有奴婢同母親二人?!?/br> 連寶福微瞇起眼,仔細地打量她的五官。 過了半晌才將手中茶盞擱下,從一旁的粉彩過枝八桃紋盤中,拿起一個橘子。 他一面剝著橘子皮,一面又貌似隨口的與她攀談,就好似一個和藹的老人在與她閑話家常,與一旁全程冷臉不語的連修截然相反。 宋楚靈表面上松弛幾分,心中卻不信這連寶福會是個和善之人,他若當真溫善,怎會到現在都不喚她起身,任由她身子rou眼可見地開始不住搖晃。 “聽說你上次險些墜樓,可落下傷病了?”連寶福關切道。 宋楚靈深吸一口氣,身子努力保持著平穩,“勞寶福公公掛念,奴婢無恙?!?/br> “嗯?!边B寶福點點頭,將最后一塊兒橘子皮撕開,將剝好的橘rou放在桌上,含笑著朝她招手,“這是今日剛從夷陵貢上的橘子,圣上特地賞我的,你來嘗嘗?!?/br> 宋楚靈忍著酸痛站起身來,她朝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么,忙停下來搖頭道:“御賜之物,奴婢不敢?!?/br> “不敢?”連寶福眉梢揚起,帶著笑意的唇角朝上方急促地跳動了幾下,到最后,像是忍了許久終于憋不住似的,忽然大笑出聲。 他的笑聲在房中回蕩,令人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