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 第24節
“停!”卓旸憋不住氣,上前訓道:“公主,太極要的是舒展,不是畏手畏腳。您看看您做的‘白鶴亮翅’,腳步虛,臂展縮。是白鶴亮翅,不是鵪鶉撲閃?!?/br> 浮云卿乜眼氣急敗壞的卓旸,喃喃道:“我是鵪鶉撲閃,那卓先生你呢?你生氣的樣子,像是老鱉探頭?!?/br> 卓旸驀地瞪大雙眼,指指點點道:“我是老鱉探頭?好,我是老鱉。公主您這只小鵪鶉呢,待會兒加跑五圈?!?/br> 浮云卿聽及自己被罰跑,霎時清醒起來。她搖搖食指,又捂著自己的小腹,道:“不成。哪有來癸水還要跑圈的。這幾日我就不跑了,太極么,我想練就練?!?/br> 卓旸聽見“癸水”就來氣,抱手說不行。 “昨天的賬我還沒跟您算呢。趁著半刻假,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我還……” “咳咳?!?/br> 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卓旸抱怨的話。 他與浮云卿一道扭頭看去,游廊下,敬亭頤竭力忍著咳意,臉頰緋紅,似是下一刻就要暈倒一般。 “敬先生,你怎么了!”浮云卿飛快跑到他身邊,關切地問。 然而不待敬亭頤回話,那頭卓旸也咳了起來。他咳得更響,更緊湊。 “哎唷,公主,我是怎么了!”卓旸艱難地行至浮云卿身旁,一臉虛弱。 浮云卿本覺得卓旸是佯裝病痛,可見他臉色蒼白,又不像是裝的。心里有些動搖,然而朝卓旸那方邁步的腳剛邁出去,便聽見身后敬亭頤可憐地低喚了聲:“公主,臣難受得緊?!?/br> 浮云卿心里煎熬,正天人交際時,卻被敬亭頤勾住了小指。 倏爾心火燎原,浮云卿艱難地吞咽了下。 有無數個時刻,她都想牽起敬亭頤的手,細細摩挲。但她不敢邁出第一步。 “敬先生,你的手好涼?!?/br> 浮云卿轉身,牽緊敬亭頤的手。 “我給你捂熱?!?/br> 可她的心剛熱乎起來,就被一道冷水澆滅。 “敬先生,你身遭怎么有股血味?” 作者有話說: 敬:不要再打公主的主意。 卓:你猜我打不打。 第23章 二十三:愛意永存 ◎傷疤與他卑微的愛永存?!?/br> 敬亭頤垂眸,浮云卿那搦纖細的腰肢貼著他的小腹,暖熱的指腹偎靠在他垂落的手腕。 她是靈動撩人的仙妖,明明什么過分的動作都沒有,可卻把他沉寂的心撩撥得怦怦直跳。 盡管她的問話讓他心頭一顫。 “手被匕首割開了道口子,沒來得及處理?!本赐ゎU左手往身后一躲,淡然說道。 “匕首?你怎么會碰這鋒利玩意兒?”浮云卿焦急蹙眉道。 她把敬亭頤躲藏的左手拽了出來,見他手腕處果真有一道紅痕。傷口不深,表皮淺淺刮了層,卻能睞見骨rou里夾著的鮮血。 浮云卿滿臉失落,“先前緩緩跟我說過,有些郁悶不得志的人,會拿匕首割.腕,以求解脫。敬先生,你心里是不是藏著什么難以啟齒的事,你跟我說說,千萬不要學那些自殘的人?!?/br> 敬亭頤失笑,揉了揉浮云卿的腦袋。 “公主想岔了。臣今早想給公主做炙羊rou,羊rou焯過水,得割成一片一片的。臣手里沒有趁手的刀,就拿了匕首來。誰知一走神,刀刃就劃在手腕上了?!?/br> 浮云卿只覺心都揪了起來,“我哪有那么好吃,下次可不要再碰這些危險玩意兒了。你本來身子就不硬朗,要是再出點什么差錯,讓我怎么辦才好?!?/br> 她自己都未察覺出這話里的曖昧之意,眼下全把心思撲到了敬亭頤手腕處的傷痕上,自然沒看見敬亭頤眸里翻滾的深意。 她掏出帕子,墊在他手腕下面。 明明傷口在敬亭頤身上,可她卻覺著自己也跟著疼了起來,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卓先生,你去找大夫來,讓他給敬先生拿點藥?!备≡魄浠仨?,朝卓旸說道。 這頭卓旸踅摸了個觀戲的好位置——一棵青蔥高大的香樟樹。 他靠著樹身,抱手而立,靜靜觀摩著這倆人你儂我儂。 “你怎么站到那里去了?”浮云卿眼里滿是嫌棄不解,“你剛剛不是還咳嗽著么?這樣,你把大夫叫來,順便叫他也給你開一副藥?!?/br> 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朝他說道:“治這里的?!?/br> 卓旸嗤笑一聲,不甘示弱,朝她伸出五個手指。 隨即口語傳聲:“五圈,等癸水過后每天加五圈?!?/br> 瞧見浮云卿瞠目結舌,卓旸得意地勾起嘴角,轉身到大夫住的南院去。 遐暨南院,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這進院緊湊充實,每寸土地上都栽種著草藥與香料。 踅足進屋,卓旸先是要來一包金瘡藥與療養身子的藥方,又走到一方長桌前,問道:“前些日子,我要的那一爐香可制好了?” 大夫拍拍手,將滿手香料抖落,回道:“做好了?!?/br> 旋即指了指一個匣盒,“先生要的香就在那匣盒里。您拿走后,我會記在簿子上。等敬先生或禪婆子來查時,方便一一尋查對應?!?/br> 卓旸說知道了,握緊那方匣盒,悄然離開南院。 * 大椿堂。 浮云卿小心翼翼地舀來一勺藥膏,慢慢涂抹在敬亭頤手腕上。 前幾日,他被針頭刺到了指腹。今日,又被匕首割到了手腕。浮云卿只覺敬亭頤便是那脆弱的枯枝,稍不留意,便會被踩斷。 針刺的那處淤著血,漸漸成了個紅點。想必再有幾日,手腕這處傷也會凝成一道紅線。遠遠看去,像是腕上系了條紅繩。 一時靜默,還是敬亭頤試探地開口:“公主近來是不是歇息得不好?” 浮云卿動作一滯,抬眸望他,“敬先生怎么知道?夜里輾轉反側,常有夢魘,睡得淺,歇息的確沒從前好?!?/br> 他如何知道? 因為每晚都會在她臥寢前站上幾刻。他聽力極好,能聽見少女輕淺的呼吸聲,不時的囈語呢喃聲,翻身踢開被褥聲。 總要等到她真正睡熟,才披著一身寒露離去。 然而這些敬亭頤并不會告訴她。 他抬起手,心疼地撫著浮云卿眼下的黑眼圈,“您這副僝僽模樣,任誰見了都會給您道聲辛苦?!?/br> 浮云卿些許羞赧,“其實我并不辛苦。若論辛苦,府里上下幾十口人,誰不比我辛苦呢?我是最沒資格說辛苦的人。畢竟每日不是吃喝,就是玩樂?!?/br> 敬亭頤輕笑,“臣希望公主每夜都睡得安穩。臣調了安神助眠的香料,若公主不嫌棄,可以晚間點上?!?/br> 浮云卿眉梢一挑,驚喜應道:“敬先生原來還會調香嚜。不嫌棄,不嫌棄。你有心啦?!?/br> 言訖,便見敬亭頤便戲法一般,從身側掏出了個小匣盒。 “點香不要貪多,要是養成嗜睡的習慣可是弄巧成拙了?!?/br> 浮云卿連連頷首說是。 只是這話一語成讖。 匣盒雖小,可里面香料裝得滿。浮云卿甫一燃上爐香,困意便撲面而來。 沐浴后,臥寢燃香,不待一刻,她便沉沉睡去。 夜夜睡得安穩,便對這盒香有了依賴。夜夜燃,不然心癢難耐。 比及五月,人已是懶散地不成樣子。 黑眼圈是沒了,人卻恨不得出行帶著床榻去,恨不能大睡三日三夜。 浮云卿心頭疑惑,這香燃得她愈來愈難以集中注意力,常常跑神。她后知后覺地發現香里的不對勁之處,可又不敢把這事告予府里眾人,便隨意尋了個理由,約榮緩緩出來一趟。 礬樓熱鬧,臨近端午,雅間前都插著桃柳枝、蜀葵與菖蒲。一樓大堂,到處擺著艾草制成的迎客假人,作呵腰作揖狀,迎著宴請親友的貴客。 榮緩緩提著一包塊香,想著這香贈給浮云卿,做辟邪化煞用,給她提提精氣神。 哪知甫一進雅間,便見浮云卿手支著頭,坐在桌邊,酣睡得正香。 再脧一圈這張桌,擺滿了制作分離香料的各個物件。 浮云卿手邊擺著兩盒香。 一盒是端午贈送的塊香,一盒則是榮緩緩不認識的香。 榮緩緩走上前,拍拍浮云卿的肩。 “小六,醒醒?!?/br> 沒有動靜。 她提高聲,又喊道:“公主,殿下,醒醒?!?/br> 仍舊沒有動靜。 不對勁,是有多困,才睡得這么沉? 榮緩緩清清嗓,猛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小浮云,該醒了!” “小浮云”這個稱呼是她們之間的暗號。若非遇上急事危險事,這個稱呼是萬萬不會喊出來的。 果然見浮云卿的身子乍然一抖,人也睜開了眼。 “端午安康呀,緩緩?!备≡魄浯蛑?,將塊香遞到榮緩緩手里。 “安康,安康。半月不見,你怎么困成這個樣子了?莫非是學業太重,壓得喘不過氣了?”榮緩緩將自己提來的塊香放到桌上,又瞥見擁擠的桌,問道:“物件擺得很齊全,你是想要調香么?” 浮云卿搖搖頭說不,伸手打開從府里帶來的一盒香料,回道:“我是想讓你幫我看看這盒香料里到底有什么。這香是上月敬先生調的,說是助眠安神。我用了一月,愈來愈嗜睡,覺著不對勁,才拿來叫你看看?!?/br> 榮緩緩擅調香,嗅覺極好,縱是碾磨得稀碎的香料,她也能挑出辨別好或壞。 聽及浮云卿這話,她戲侃的嘴角立馬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