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10節
已經說開了,佩玉坦白說道:“我還有件事情沒告訴你,我不是一直嫉妒你、想搶走你的客人么?那個王占魁是個好客人,家里開錢莊的,有錢,出手闊綽,床上不瞎折騰人,我很滿意,就想把他搶到手?!?/br> 劉秀說道:“我都說過了,我不介意。他們都喜新厭舊,玩膩了就走,沒有你,也會有其他姑娘?!?/br> 佩玉說道:“但是,我怕他對你舊情復燃。去年是他梳籠了你,你的初夜是他的,出了五百兩銀子,擺了三天喜宴,還送你新首飾、云想樓金線繡的嫁衣,拜過堂,他肯定很喜歡你?!?/br> “加上他在我身上只有半盞茶時間就交代了,我覺得他對我不怎么有興趣,或許還想著你,所以,為了徹底斷了他對你的念想,我就編了一個謊言。為了搶客,我真的什么惡毒手段都使上了?!?/br> “說我有花柳病吧?!眲⑿銓Υ瞬⒉辉诤?,還大方的給予指點,說道:“他不是對你不滿意,他一直都很短,半盞茶很尋常。他最喜歡的其實不是床笫之間的事情,他喜歡我用崇拜的眼神看他、聽他滔滔不絕、夸贊他、看他寫詩、聽他的教導學寫詩,但是絕對不能寫出比他好的詩詞。要聰明,但不能表現的比他聰明。反正,你一直仰望他,讓他覺得你依賴他,可以被他cao縱,以他的喜為喜,以他的悲為悲、把自己的靈魂摘出來,一切都圍著他轉就行了?!?/br> 佩玉聽了,大為嘆服,劉秀曉得動腦子,她一輩子都比不上。難怪劉秀無論遇到什么難得的好客人,她都能抓得住,王占魁當了幾個月的新姑爺,在她身上至少花了五千兩銀子,接著,又攀上了李閣老的獨子,客人一個比一個好,財源滾滾…… 佩玉說道:“我是惡毒,但不至于那么惡毒的說你有花柳病,那樣你就弄不到其他客人了,喝西北風去?我對王占魁說,‘你一回山西老家奔喪,鳴鸞就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方便接新客,她喝了紅花,墮了胎,把你的孩子殺在母體里了’。如此一來,他定恨你,不會再找你?!?/br> “……事情就是這樣?!眲⑿愀嬖V了陸善柔佩玉在假山里交代的一切,還不忘給佩玉求情,“陸宜人千萬不要罰她,她剛小產,身子嚴重虧損,受不住刑的。其實她有她的好處,有一回我病了,燒了三天,是她跪了半天,求老鴇龜奴們請個好點的大夫來瞧病開方子,我才活下來。她本性不壞,是這不公的世道逼得她走歧途?!?/br> 劉秀思慮周全,她和陸善柔單獨說話,是因都是女人之間的私房話,魏崔城是個男的,劉秀把陶朱當未成年的孩子,所以避開了兩人。 涼棚里還有差役值守,更不能讓他們知道佩玉曾經私自跑出來過。 有了新線索,陸善柔腦子轉的飛快,這么說,王占魁以為劉秀墮了胎。 劉秀……胎兒……糞坑……有新線索了! 陸善柔猛地意識到了什么,她飛快跑到外頭涼棚,戴上羊腸縫制的手套,在一桌子從黃金湯里濾出的物件,拿起一枚并蒂蓮白玉簪。 “禾稼如云歲事登,乃是資賢宅里人”。陸善柔念著刻在簪子上的詩句,”我明白為什么會把陸游的《白發》與徐鉉的《月真歌》里兩個完全不相關的詩句硬湊在一起了?!?/br> “詩句的頭一個字,‘禾’與‘乃’,上下連在一起就是‘秀’字,劉秀的名字?!?/br> 作者有話說: 第一個案子會在一天之內告破,不要急。? 第13章 風月場虛情對假意,女偵探再推兇殺案 ◎劉秀不敢相信:“……我……為什么是我?我從未見過這支玉簪?!卑l現新線索,陸善柔興奮得拿著玉簪巍 劉秀不敢相信:“……我……為什么是我?我從未見過這支玉簪?!?/br> 發現新線索,陸善柔興奮得拿著玉簪圍著桌子打轉,就像一只貓追著自己的尾巴,邊走邊道: “你沒見過,但這支玉簪是有人預備送給你的,最終扔進了茅坑,這意味著什么呢?因為有人覺得你不配!恨屋及烏,這東西就該扔在最污穢的地方,和你‘墮掉’的死胎在一起發爛!發臭!” 在魏崔城和陶朱看來,陸善柔圍著桌子轉、喃喃自語,簡直瘋魔了。 好在陸善柔最終停下來了,拿起茶壺,豪邁的嘴對著茶壺嘴咕嚕咕嚕的痛飲,直到全部喝干,把茶壺重重一放,“這就對上了,動機……最初的目的不是殺人……到拿著西瓜刀激情殺人,此人和金榮都有很大的嫌疑?!?/br> 眾人皆云里霧里,陶朱嘴最快,”陸宜人,你能說我們能夠聽得懂的話嗎?” 陸善柔拿著尚未余味的玉簪解釋道:“昨日一早離開芳草院的有兩人,金榮和王占魁。金榮和李公子積怨太深,因此他的嫌疑最大。王占魁是寒門學子——至少在權貴云集的國子監里,他算是毫無根基的寒門,家族第一個秀才,人緣好,說話謹慎,不得罪人,對待行院里的樂伎也是溫柔體貼,從不折騰人。因此,他看起來一點不像是會激情殺人的人,加上他沒有動機,所以我們都忽略了?!?/br> “但是現在,他殺人的動機有了?!标懮迫崮笾耵?,三言兩語把王占魁和劉秀大擺宴席,當了幾個月新姑爺的往事,還有佩玉“橫刀奪愛”,瞎編劉秀為了接待新客,墮了胎兒的謊言都述說了一遍。 “……過去我跟著父親破獲的兇案,殺人的動機無非是兩種,一種為權勢利益,一種為情。如果是金榮殺了李公子,是為了權勢利益,而王占魁,是為了情?!?/br> “為了情?”劉秀第一次對陸善柔的判斷產生懷疑,“陸宜人,我們煙花之地和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們這里的感情全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王占魁與我的確辦過像民間那樣的婚禮,五百兩的彩禮給了老鴇,給我置辦金鑲玉頭面首飾、買了云想樓的金線嫁衣,擺了三天流水席,還拜過堂,當了半年的夫妻?!?/br> “但其實是他花了大概五千兩銀子,包了我半年。這半年來,我出賣身體和智慧,給他圓了一個完美女人的夢,在廳堂是能夠與他詩文相合,但永遠稍遜他一籌、需要他指點的貴婦;在床上是什么花樣都會玩的□□;是能夠下廚房,親手作羹湯,搟筱面、燉兔頭、炒過油rou,給他做家鄉美食的廚娘。為了滿足他,我什么都肯做,我就是干這個的,可是,我對他絕對沒有情,他對我,也就是一時的新鮮,找個崇拜他的床伴,談何感情?” “他不可能為了我,和李公子爭風吃醋,殺人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個山西來的小秀才,家里開錢莊的,最怕當官的,怎么敢殺了舉人出身、父親還是閣老的李公子?那個包含我名字的玉簪或許只是巧合?!?/br> 劉秀是個冷靜聰明的人,她說的句句在理,陶朱傾向于劉秀的說法。 陶朱說道:“我還是覺得金榮嫌疑最大,陸宜人不再考慮一下我寫的供詞么?只需耍點手段,就能辦成鐵案?!?/br> 魏崔城一時有些動搖,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陸善柔的判斷,“你們聽陸宜人把話說完,我覺得還是有因情殺人的可能,王占魁或許妒火中燒,嫉妒李公子。他在口供里說過,李公子舉辦文會宴會,他從來沒有收過請帖。他一個山西來的小秀才,沒有根基,在國子監默默無聞,只能到秦樓楚館尋找慰藉,劉秀做低伏小,滿足了他的虛榮心?!?/br> “所以當劉秀墮了胎兒,投入李公子的懷抱,王占魁就失去了理智,順手拿西瓜刀激情殺人,畢竟那個時候沒有目擊證人,他覺得無人知曉,就冒險殺人?!?/br> 陸善柔贊賞的看了魏崔城一眼,“你們把情理解的太狹隘了,愛是一種情,恨也是一種情。恨比愛更加持久,熾熱。正如劉秀所言,王占魁不敢恨李公子,李公子是他望塵莫及的人,但是他敢恨劉秀啊?!?/br> 陶朱哇哇亂叫,“關劉秀什么事??!又不是她能決定跟誰……玩?!?/br> 劉秀低著頭,她本以為自己不怕這些難堪了,但是當有人努力維護她的面子時,她會覺得羞恥。 劉秀心道:身為下賤的我,或許不配得到這些好人的幫忙。為何越把我當個人看,我就越難過呢? 陸善柔說道:“陶朱,或許你生而不凡,所以言語行為都能超脫這個凡世的規則,瀟灑不羈。你不了解王占魁這種被圈子輕視、孤立的痛苦,他被人壓在頭上、搶了他喜歡的女人。他沒有勇氣去恨欺壓他、搶他的人,為了發泄怒火,他會把刀對向比他更弱的人,所以弱者往往會把刀揮向更弱者。王占魁恨的是劉秀?!?/br> 魏崔城是在沙場征戰過的人,現在在錦衣衛訓象所,軍營和錦衣衛里一些蠅營狗茍他是知道的,頻頻點頭,“是這樣的,能反抗的是極少數,王占魁肯定不是,一個只能在官妓的吹捧中得到安慰的人,他沒有那么硬的骨頭?!?/br> 連劉秀也轉向認同陸善柔 ,“陸宜人說的有理,芳草園的姐妹們,如籠中困獸,為了爭搶客人,困獸互相撕咬,沒有幾個敢恨籠子外頭把我們當玩物的人?!?/br> 這個不公平的世道,身在底層,看不到出路,互相撕咬,不敢反抗壓榨他們的人。劉秀是其中的“異類”,她不咬別人,也從不恨咬她的佩玉,她只覺得佩玉可憐又可悲。 國子監里的王占魁,是士人階層的底層小人物,另一種形式的“佩玉”,他崇拜李公子,如果李公子愿意給他一張文會的請帖,估摸他會去舔李公子的腳底板,根本不會記恨李公子曾經的忽視。 陶朱還是不服氣,“說了再多道理也沒用,死的人是李公子,又不是劉秀 ?!?/br> “‘雄兔腳撲朔 ,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陸善柔看著天色,不知不覺到了黃昏,夕陽西下,“你們跟我來 ?!?/br> 陶朱一聽到《木蘭辭》,臉色就不太對了,這是講述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的故事,“去那里?干什么?” “來驗證一下我的推演?!标懮迫嵴f完,帶著眾人來到劉秀的臥室,也就是案發現場。 向來最積極的陶朱頓了頓,等眾人都進去了,一咬牙,一跺腳,跟著去了。 黃花梨架子床,以前染血的床褥、蚊帳都當成證物拆走了,陸善柔取了新的臥具,一一掛上、鋪好。 “門窗關好,遮光的帳子拉好,布置得和黎明一樣黑暗?!标懮迫嵴f道。 眾人照做,陸善柔走到劉秀面前,拔下她發髻里的簪子,拔散了她的頭發,青絲傾斜而下,剛剛齊腰。 “啊……這……”劉秀短暫的錯愕之后,馬上明白了陸善柔的意思,立刻脫了鞋子,爬到床上,照著李公子的死相擺出面朝墻壁的側臥蜷縮姿勢。 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一點就通,陸善柔給她蓋好薄被,脖子以下遮的嚴嚴實實,然后放下了蚊帳紗簾。 往后退了兩步,與看呆了的魏崔城和陶朱站在一排,“和我們看到的案發現場一樣吧,李公子身形瘦弱,這樣側臥,光線又黯,看不出男女?!?/br> 陸善柔看著手里的白玉簪,“我是王占魁,一個有錢無勢的小秀才,在國子監,誰都可以踩我一腳。但在芳草院,我就是這個姑娘的天,是她的神,我陶醉在她的崇拜里。所有在國子監失去的自尊,我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回來?!?/br> 陸善柔一旦在腦子里投入推演犯罪過程,在旁觀者看來就像鬼上身,霎時,她的神態和步態都變了,學著王占魁招供時的樣子,謙卑的微微馱著脊背。 “我回到京城,特意挑了象征愛情的并蒂蓮玉簪,在上面刻了藏著她名字的詩。我拿著禮物來找她,她卻早已墮了胎兒,成了李公子的女人!我成了別人的談資笑柄?!?/br> “我早起趕去國子監上課,看到她房間外沒有值夜的仆人,看來貴客李公子走了,只有賤人在?!?/br> “我拿著玉簪,罵她婊子無情,枉我對她一片深情。她卻動也不動,不屑理我。于是——” 陸善柔拿起桌上的西瓜刀,變得面目猙獰,”我好恨!別人瞧不起我也就算了了,憑什么一個官妓也要拋棄我,不給我生孩子!” “反正沒有人,我殺了她無人知曉,殺了她,我的奪妻之恥就消失了,沒有人笑話我?!?/br> 陸善柔拿著刀沖向黃花梨架子床,撥開蚊帳,側臥在床的劉秀嚇得瑟瑟發抖,太真實了,她覺得脖子一涼,似乎有刀砍過來。 魏崔城和陶朱一左一右架著陸善柔的胳膊,“陸宜人快放下刀,夠了夠了,我們信你?!?/br> “這樣推演比金榮殺人順暢多了,金榮激情殺人需要一連串的巧合,不如王占魁水到渠成?!标懮迫峄謴土藡寡艔娜莸谋砬?,“不過,這只是推演,我們需要重審王占魁,逼他露出破綻?!?/br> 魏崔城憂心忡忡,“他比金榮難審,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見官不跪,在剝奪功名前,我不能對他用刑,怎么撬開他的嘴?” 陸善柔說道:“我有法子,但是需要魏千戶幫忙搭臺唱戲?!?/br> 魏崔城心癢難耐,“任憑陸宜人差遣?!焙茈y想象在十二個時辰以前,他還是“不關我事”冷漠態度?,F在已經陸善柔身邊排名第一的“狗腿”了。 “如果我的推演是正確的,那么王占魁應該不知道劉秀還活著,死的人是李公子?!蔽捍蕹侨绱伺浜?,陸善柔難得露出笑容,“魏千戶可記得《陸公案》第七回 ‘陸青天巧設假靈堂,回魂夜揪出真兇手’?” 心有靈犀一點通,魏崔城恍然大悟:“記得!我明白該怎么布置了!” 作者有話說: 案中案,書中書,寫的是古代故事,但時代在變,人性不變。? 第14章 菱花鏡窺得雄與雌,鬼新娘揪出狠心郎 ◎魏崔城風風火火的去安排了,陶朱和劉秀面面相覷,不得其意。陶朱嘖嘖道:“沒看過《陸公案》,丁 魏崔城風風火火的去安排了,陶朱和劉秀面面相覷,不得其意。 陶朱嘖嘖道:“沒看過《陸公案》,都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么意思,你們兩個是因這本書結緣的吧?!?/br> 劉秀說道:“我和小姐妹之間傳看過《陸公案》,但只是當成消遣,沒仔細品讀,都不太記得了?!?/br> 那像魏崔城這種喜愛公案話本小說的看官,看到噴白醋重現血跡,就脫口而出,說《續陸公案》里第五回 “苦命女命喪黑客棧,癡情郎千里娶枯骨”里有用過這個方法。 陸善柔一說《陸公案》第七回 “陸青天巧設假靈堂,回魂夜揪出真兇手”,魏崔城立馬就照著做,連問都不問一句,陸善柔也沒有追上去交代,兩人就是這么默契。 陸善柔只得把計劃詳細說了一遍,“……暫且試他一試,成與不成,我們都能進退?!?/br> 陶朱又像個兔子似的蹦蹦跳跳拍手道:“我要加入!我要玩!算我一個!” 陸善柔一瞥陶朱的平胸,說道:“你的身材和劉秀相差太大,把這件云想樓金線繡的馬面裙脫下來,給劉秀穿?!?/br> 王占魁梳籠劉秀時,送了一套云想樓的嫁衣,上身是大紅妝花錦通袖袍,一寸妝花一寸金。下身是裙門繡著金鳳凰的大紅馬面裙。金線繡的鳳凰展翅欲飛,這一身嫁衣價值不菲。 劉秀不在意錢財,見陶朱的裙子破了,就打開衣箱,要陶朱隨便挑,陶朱毫不客氣挑了這件最漂亮的。 現在要“搭臺唱戲”,陶朱得把這件裙子還給劉秀。 陶朱又挑了一件仙女般的月華裙,正在解開腰帶換裙子,“你們看著我作甚?” “趕緊換裙子?!标懮迫岽叽俚溃骸按蠹叶际桥?,看看怎么了,橫豎里頭穿著褲子呢。哦,對了,劉秀的手指還腫著,不方便穿脫,你幫忙給她換上?!?/br> “我我我?!碧罩熘е嵛岬溃骸拔易约哼€忙不過來呢,陸宜人給她換吧。我害羞,換衣服時不習慣有人看,我到屏風后面去?!?/br> 你還害羞?陸善柔心道:我就沒見臉皮比你還厚的人,真是太奇怪了,一定有蹊蹺。 陸善柔假裝擺弄博古架上的盆景,手里卻捏著菱花小鏡,從鏡子里觀察屏風后的陶朱換衣服。 陶朱脫了裙子,里頭穿著輕薄的紗褲,此時窗戶已經打開了,夕陽無限好,余暉穿過窗戶,籠罩在紗褲上,把褲子照射得近乎半透明。 陸善柔看到□□里有一樣東西。 準確的說是兩樣東西。 不應該屬于女人的東西。 陸善柔有過兩任前夫,對這東西她熟得很,不可能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