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皇帝怎么談戀愛 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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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眠道:“你自以為你很了解你兒子?!?/br> 魏枕風從不否認自己的好勝之心和對權力的渴望,雖然他壓抑得很好。如果他的母妃沒有枉死,他也許還會追逐皇位,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 “看看他做了什么吧。造反,逼宮,殺兄,弒父……”魏照修露出懷念的神色,“正如朕當年一樣?!?/br> 魏枕風和趙眠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閃過了一絲驚訝。 據趙眠所知,當年魏照修的皇位繼承得順理成章。魏照修做了多年太子,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更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魏照修沒有逼宮弒父的理由。 除非,在他繼位的最后關頭突然有了變故。 “你祖父彌留之際,得知了你祖母曾與一名太醫有染之事?!蔽赫招拚Z氣輕巧,仿佛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他懷疑,朕不是他的孩子,便秘密召集親信,欲改立儲君?!?/br> 魏枕風問:“你是么?!?/br> “朕當然是,朕那么像他?!蔽赫招掭p描淡寫道,“可惜你祖父和你我一樣,不會放過任何可能?!?/br> 魏枕風挑了挑眉:“所以你殺了他?!?/br> “是啊,朕親手殺了他?!蔽赫招藿蚪蛴形兜卣f,“他的親信大臣就跪在寢宮外,朕掐死了他。枕風,你不應該感謝父皇么。若不是朕當日之舉,你連皇室血脈都算不上,又何來的今日?!?/br> 魏枕風冷冷道:“這就是你毒害母妃的原因?你以為她知道了這些?” 魏照修攤了攤手,無奈道:“朕也不想的?!?/br> “你殺錯人了?!蔽赫盹L說這話的時候,終于愿意給魏照修一個正眼,他想知道對方得知事實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那夜,你在夢中沒有說任何話,她什么都沒聽見?!?/br> “哦?!蔽赫招薮瓜率?,眼底浮現出不帶悔意的傷感,似乎也不覺得詫異,“可惜了?!?/br> 魏枕風收回目光,無聲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期待什么,魏照修能有什么反應。 “你為何不問問她?!壁w眠忍不住開口,“你不是沒長嘴?!?/br> 魏照修看向趙眠,有些奇怪地:“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你難道不明白?!?/br> 趙眠居高臨下道:“不是所有身居高位之人都和你一樣?!?/br> 魏照修的眼神看不諳世事的后輩一樣:“不過是你們以為自己不一樣而已?!?/br>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是季崇來了。 “王爺,”季崇呈上一物,“麟華宮的羹湯做好送來了?!?/br> 魏枕風站起身,干脆道:“剛好,我們聊完了?!彼疽饧境鐚Ⅶ肴A宮的羹湯送到魏照修面前,“嘗嘗吧,父皇,是你喜歡吃的?!?/br> 魏照修低頭看著裝在精致瓷碗中的羹湯,道:“是朕喜歡的?!?/br> “那父皇慢慢享用,兒臣便不打擾了?!蔽赫盹L牽起趙眠的手,轉身欲走。 “枕風,”魏照修抬頭看著魏枕風,眼中亮著最后一絲光亮,“朕知道你不想承認,但你永遠是最像朕的孩子?!?/br> 魏枕風嗤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父皇?!?/br> 魏照修微微一笑:“你看你殺人的方式,都是跟朕學的。你骨子里的狠,從來都不比朕少?!?/br> 魏枕風無所謂道:“你說是便是吧?!?/br> “朕當年可是看著父皇閉眼的,”魏照修笑吟吟道,“你不想看著么?!?/br> “不想?!蔽赫盹L頭也未回,“我不想夢見你?!?/br> 趙眠陪著魏枕風一步步走出長夏宮,沉重的大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 魏枕風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任憑他即將成為另一個弒君弒父之人。路過梅花樹時,魏枕風停下腳步,忽然道:“以前,他就站在這里聽我背書,看我練槍?!?/br> 趙眠無言以對,也許魏照修也曾想過當個好父皇。 不多時,季崇匆匆趕來,低聲道:“王爺,陛下駕崩了?!?/br> 看來德妃還是選擇了動手,為了她的孩子。殊不知,她弒君的把柄因此握在了魏枕風手中,他們母子也要一輩子受制于人。 魏枕風沉默良久,最終只用一個“嗯”字回應了生父的死訊。 趙眠望著魏枕風的側顏,問:“會想哭嗎?” “當然不會?!蔽赫盹L眉宇一展,輕輕笑了笑,“為你哭不丟臉,為別人哭算什么?!?/br> 趙眠回過身,和魏枕風一起注視著深沉的夜色:“為我哭也蠻丟人的?!?/br> 第97章 三月二十春夜,淵帝魏照修駕崩于長夏宮。 北淵皇宮仿佛下了場大雪,在一夜之間從春日橫跨至冬季。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白綢飄散,華蓋高舉,一盞盞白色的燈籠在和煦的春風中輕輕搖晃。 皇室宗族,文武百官皆著喪服,摘冠去飾,額蹙心痛。春光依舊明媚,皇宮內卻處處縈繞著慟哭流涕之聲。 先帝崩逝,眾人在悲痛的表象下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誰將坐上龍椅,成為北淵新一任帝王。大家心知肚明,決定北淵將來的并非先帝不知有無的遺詔,而是手握重兵的恒王殿下。 恒王殿下十六歲便率領大軍亡了西夏,年少成名,大露鋒芒?,F下當年百戰不殆的征西軍正駐扎于盛京城外,哪怕英王統領著京師禁軍,也無法與之抗衡。 只要恒王殿下想,他是當之無二的儲君人選??煞N種跡象表明,他似乎不那么想,旁人這才膽敢動那么一點心思。 正月初九事變后,恒王在英王和五殿下之間猶豫兩月余,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大殿之上,文武重臣和王公貴戚分列兩側,靜候恒王大駕。唯一不在的是四皇子魏懷逸,他本就體弱多病,先帝駕崩后更是悲痛不能自己,導致病情復發,臥床不起。 無人在意一個無關緊要的皇子的缺席,新一任淵帝只可能是英王和五殿下其中之一。 等了近半個時辰,太監的聲音才在宣德殿外響起:“恒王殿下到——” 眾人立即垂首斂目,規規整整地俯身行禮。不多時,寂若無人的殿內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一道白色的衣擺一一從他們放低的視野中掠過。 魏枕風哭是哭不出來,但一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只見他一襲素白的喪服,白色的發帶高高綁起馬尾,于萬眾矚目下踏入宣德殿。 魏枕風尚未落座就道:“都免禮?!?/br> 眾人抬起視線,看見身著喪服的青年踏上階梯,像往常一樣朝最高處走去。和往常不同的是,他沒有在那把專門為他準備的輔政太師椅前停留,而是徑直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坐在了龍椅上。 他的動作隨性又自然,仿若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他的,再理所應當不過,盡管殿內已是驚惶萬狀,一片愕然。 英王年長,尚能勉力保持鎮定,喜怒不形于色。年幼的五殿下則色若死灰,震驚滿滿地寫在了臉上。 雖然恒王殿下從未明說過儲君一事,但誰都能看出來他有意退居幕后,扶持新帝上位。是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若恒王突然又對皇位有了興趣,誰能和他爭,誰又敢和他爭。 “想說什么就大聲些?!蔽赫盹L看似一副很好說話的性情,嘴角甚至帶著隱隱的笑意,“在心里說本王可聽不見?!?/br> 在可聞針落的寂靜中,無人膽敢貿然開口。最后,是英王率先站了出來,最先向侄子俯首稱臣:“臣,不敢?!?/br> 眾人見狀,紛紛行跪禮仿之:“臣不敢?!?/br> 魏枕風的掌心覆于扶手的龍頭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眾臣。很神奇,那把太師椅分明和龍椅一般高,一般大,可坐上去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他想起了趙眠說過的話。 “龍袍加身,可享世人生殺之權,平治山河之事。勢位至尊,無敵于天下。這么‘刺激’的事,你確定不想試試么?!?/br> 趙眠說得對,這么刺激的事,不嘗試一下太可惜了。就算他能委屈自己將皇位拱手讓人,可眠眠不愿意啊,輕世傲物的陛下不能忍受自己的眷侶在北淵稱他人為“陛下”,也不能忍受自己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北淵中宮之主該擁有的一切。 唯有一國之君方能配得上一國之君。 在宣德殿偏殿目睹了所有的趙眠對此還算滿意,要是魏枕風真的從英王和五殿下之中選了一個對其俯首稱臣,導致繁繁日后偶爾來北淵過個暑假不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長子,他一定會憋屈得連夜回南靖。 還好,這段時日的龍床沒有白睡。 趙眠看夠了,對身后的云擁說道:“回去罷?!?/br> 云擁問:“陛下是要回承明宮嗎?” “朕想先去見一個人,”趙眠說,“你們的四殿下?!?/br> 魏懷逸生母早亡,自幼在北淵宮中無依無靠,病弱的體質注定他無緣儲君之位,魏照修對他的態度亦是可有可無,幸得梅貴妃用心照料,才得以拖著一副病體長大成人。 魏枕風得勢后,魏懷逸從偏僻的小宮殿搬進了大寢宮。趙眠到訪時,他正半躺在床上,由貼身太監伺候著喝藥,白榆剛好也在。 魏懷逸見到趙眠,動作艱難地起身欲行禮:“二嫂怎么來了?!?/br> 趙眠糾結片刻,勉強決定暫時不阻止魏枕風的弟妹們這么叫他。他問白榆:“四殿下病情如何?!?/br> 白榆道:“四殿下憂思成疾,沒什么大問題,只需靜心休養便可痊愈?!?/br> 面對趙眠突如其來的關心,魏懷逸顯得受寵若驚:“有勞二嫂記掛,懷逸的身子向來如此,休息幾日就好?!?/br> 趙眠意有所指道:“如今大局已定,你想不休息也難了?!?/br> 魏懷逸低咳了兩聲,問:“二嫂此話何意?” 趙眠屏退宮人,只留下了白榆。他道:“當日魏枕風在南靖邊城遇刺,是你的手筆?!?/br> 趙眠原以為魏懷逸會竭力否認此事,不料對方只是微微睜大了剪水的雙瞳,而后輕笑了聲,道:“果然是瞞不過的?!?/br> 少年還算平靜的反應讓趙眠有些刮目相看。無論是英王還是德妃母子,均沒有動機派一伙不入流的刺客刺殺魏枕風。排除掉這兩人,剩下的答案除了魏懷逸沒有別人。 魏懷逸問:“二嫂,二哥知道這件事了么?!?/br> 趙眠反問:“你覺得呢?!?/br> 魏懷逸點點頭:“他肯定也知道了?!?/br> 一場注定失敗的刺殺足以讓魏枕風對每一個有希望繼承皇位的人平等地起疑心,可無論魏枕風如何懷疑英王等人,魏懷逸都不會在儲君的備選之列。北淵的太醫早已斷言,四殿下身體過于孱弱,不會有子嗣,白榆亦同意這個說法。 魏懷逸這么做的理由,趙眠只能想到一個。他想聽魏懷逸自己坦白,便問:“為何要出此下策?!?/br> 魏懷逸自嘲笑道:“二哥應該知道我的用心,否則怎會留我至今,您方才也不會讓旁人退下再提及此事?!?/br> “魏枕風說的不錯,你有幾分聰慧?!壁w眠道,“但從另一個角度看,用這種方式勸魏枕風登基,你也是愚蠢?!?/br> 魏懷逸苦笑道:“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鄙倌昕聪蜈w眠,語氣迫切,“二嫂,我知道二哥是為了你才假裝無意皇位,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無論是六叔還是五弟登基,將來定然后患無窮,他們不會容忍二哥繼續手握大權的,還請你勸二哥三思?!?/br> 趙眠淡聲道:“這些需要你告訴我么?!?/br> 魏懷逸啞然:“……是懷逸唐突了?!?/br> “好好養著罷,”趙眠轉身離開,“養好了才能參加你二哥的登基大典?!?/br> 魏枕風忙碌了一日,天黑后才回到寢宮,一回來就滿宮找趙眠。白榆告訴他:“陛下正在書房看蕭相寄來的家書?!?/br> 魏枕風丟下一句“知道了”便往書房走。 “王爺,”白榆叫住他,“別忘了避子湯只剩下最后一份了,而陛下還要在北淵待一個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