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皇帝怎么談戀愛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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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趙眠上一回來盛京是在冬日。在他的記憶中,盛京是一座藏在皚皚白雪下的都城,色彩單調乏味,建筑宮殿莊嚴肅穆,天子腳下的氣勢威壓大于熱鬧繁華,和南靖的上京截然相反。 如今春日再臨盛京,這種感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重了。傍晚剛過,街上就看不到什么行人了,老百姓閉門不出,城內巡邏的禁軍是過去的好幾倍。置身其中,只覺得壓抑沉悶,呼吸中都帶著警惕。 盛京兩個月前遭遇巨變。城內,蓄謀已久的廢太子在皇宮內發動宮變,恒親王持天子之令,率禁軍對太子一黨進行剿殺;城外,涼州軍打著勤王的名號直逼盛京,實則意圖支持廢太子謀反。幸好恒親王的征西軍早有準備,提前趕到了盛京,以逸待勞,并與英王麾下的禁軍前后夾擊,大敗涼州軍于城下。 城外血流成河,城內百姓幸免于難,唯有連續數日的廝殺馬鳴之音和隨風飄散而來的血腥之味伴他們度過寒冬長夜。 此后,廢太子兵敗自盡而亡,天子一病不起,大權盡收恒王手中。 這是傳入北淵老百姓耳中的正月初九之變,北淵史官也是如是記載的??墒聦嵕烤谷绾?只有當事人自己知曉。 趙眠騎在馬上,看見城門口站了一大堆人,為首的是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少年。小少年眉眼生得不俗,儀態不輸成年人,只看他端端正正地站著,臉上一副謙卑之態,顯然是在等一位重要的人物。 季崇道:“是五殿下?!?/br> 北淵五皇子,魏枕風的五弟,名魏璁宸,其生母是在魏照修后宮中地位頗高的德妃。這對母子在太子和恒親王的黨爭中選擇明哲保身,作壁上觀。直至宮變的前一夜,才投入魏枕風的陣營。 在魏枕風主動放棄皇位的情況下,生母身份尊貴的五皇子無疑是新一任太子的熱門人選。 趙眠問魏枕風:“你是不是故意向盛京透露了你要回來的消息,就是想看看各方勢力會作何反應?!?/br> 魏枕風“嗯”了一聲,抬眼看著城門上的“盛京”二字,哂道:“至少我已經知道有人會來接我,有人會派刺客去邊城問候我?!?/br> 魏枕風騎馬來到魏璁宸面前。魏璁宸本就年齡小,在馬下更顯得小小一只。他朝自己的二哥恭恭敬敬地行禮,腰幾乎彎到了地上。 “皇兄一路辛勞?!蔽鸿房粗铣沙种?,聲音仍舊是孩童的稚嫩,“璁宸恭迎皇兄歸京?!?/br> 魏枕風注意到魏璁宸臉色發白,嘴唇干裂,問:“你在這等了多久?” 魏璁宸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回皇兄,璁宸沒等多久?!?/br> 站在魏璁宸身后,一個宦官模樣的中年男子道:“王爺,五殿下一早便在城門口等您了,一等就是三個時辰?!?/br> 魏璁宸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趙眠心道魏家人還真是一窩的狐貍啊。只聽最好看的那只雙淚痣狐貍道:“辛苦五弟了?!?/br> 魏璁宸忙道:“不辛苦,這是璁宸該做的?!?/br> 魏枕風點了點頭,狀似關心地問:“你近來學業如何?!?/br> 魏璁宸便將自己這陣子所讀之書一五一十地告知魏枕風,魏枕風夸了一句“不錯”,兩人儼然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 魏枕風沒有去恒親王府,而是直接進了宮。宮變事成之后,他一直住在北淵歷代帝王所住的承明宮,雖無天子之名,已是天子之實。但就因為沒這個名,魏枕風始終只睡在偏殿。 于是,承明宮就成了趙眠在北淵的臨時住處。一箱箱行禮搬了進來,承明宮的茶換成了點春枝,書架上的兵法和詞集挨在一起,游龍槍也多了一個名為驚鴻劍的小伙伴。 魏枕風還沒來得及感嘆趙眠嫁妝之多,接連不斷的事情就找上了門。 先是德妃母子,德妃似乎覺得兒子親至城門口等候三個時辰還不夠,又派人送來了她親手燉的蓮子紅棗湯,這些湯最后全進了周懷讓的肚子里。 再是魏枕風之前在南靖提到過的四弟,北淵四皇子魏懷逸。 魏懷逸的生母難產而死,自己又因早產自幼體弱多病,是北淵皇子中最無存在感的那個,也就魏枕風和他關系不錯。魏枕風的原話是他們“至少不會想著把對方搞死”。 趙眠得知魏懷逸體弱后,曾命白榆從東陵進貢的靈丹妙藥中選一批給魏懷逸。魏懷逸此次求見,不僅是迎接魏枕風歸來,更是專程來道謝的。 魏懷逸比魏枕風小兩歲,五官秀美,溫潤而澤,說起話來溫言軟語,仿若涓涓細雨,聽得人極為舒坦。 魏枕風還真沒吹牛,他兄弟姐妹的長相各個在常人之上,沒有黑皮這點很重要。 魏懷逸向魏枕風行了禮,看到坐在魏枕風身側的趙眠,小心翼翼地問:“皇兄,這位是?” “是本王的王妃?!蔽赫盹L笑吟吟道,“快叫二嫂?!?/br> 魏懷逸乖巧道:“二嫂?!?/br> 趙眠:“……” 他都沒有讓弟弟和meimei叫魏枕風大嫂,失策了。 “皇兄上回從南靖給我帶回的藥十分管用,這半年來我發病的次數大為減少,太醫也說我的病情好轉了很多?!蔽簯岩菝佳酆?,“看來,我有望活到皇兄君臨天下的那日了?!?/br> “管用就好?!蔽赫盹L假裝沒聽見魏懷逸最后一句話,笑道,“給藥的那位南靖神醫現下就在宮中,回頭讓她再給你看看?!?/br> 最后求見的則是魏枕風的六叔,掌管盛京禁衛的英王,魏霆乾。英王是個典型的北淵武將,沉毅寡言,注重血脈,當初要不是魏枕風從天闕教手中救出了他唯一的嫡子,他也不會輕易站隊。 和英王一同求見魏枕風的還有諸位輔政大臣,明顯不是來找他嘮家常的,魏枕風自然不能在寢宮見他們。 于是乎,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的恒王殿下不得不換上蟒袍,在北淵君王理政的宣德殿召見群臣。 魏枕風一到,眾臣紛紛向其躬身行禮:“殿下?!?/br> 魏枕風笑著讓這些前輩不必多禮,由此可見他的為君之道和趙眠的不甚相同。大部分時候,這位年輕的掌權者言笑晏晏,心情好時甚至會和屬下說說笑笑。但在場之人再清楚不過,恒王殿下可不是靠他的好性情掌控北淵江山的。 魏枕風從英王身邊路過,問:“六叔,阿嗣最近怎么樣?!?/br> 英王答道:“承蒙殿下記掛,府上一切都好?!?/br> 入座時,魏枕風的目光在龍椅上停留片刻,眼眸沉了一沉,而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龍椅一旁的太師椅上。 站在珠簾后的趙眠看到這一幕,輕輕放下了珠簾。 魏枕風離京一月,輔政大臣們有成堆的事情等著向他稟告,其中最重要的事莫過于確認儲君的人選。在魏枕風放棄皇位的前提下,五殿下和英王是最有資格的兩個人,朝中為此分成了立長,立幼以及嘗試讓恒王殿下對皇位感興趣三派。 趙眠知道,魏枕風不是對皇位沒興趣,而是不想有興趣。 待魏枕風回到承明宮已是深夜,他在偏殿找了半天沒找到自己帶回來的王妃,卻發現無人居住的主殿居然亮著燈。 魏枕風走了進去,果不其然看見他的王妃就在里面,穿著由南靖絲綢制成的又輕又薄的寢衣坐于燈下。 即便沒有穿龍袍,也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趙眠身上的貴氣仍舊絲毫不減。他既有帝王的威儀,又像個等待晚歸夫君的王妃。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風味。 魏枕風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道:“怎么來這了?” 趙眠道:“過來看看北淵的龍床有沒有南靖的大?!?/br> “結果是?” “差不多大?!?/br> 魏枕風笑了聲,在趙眠身邊坐下:“今日你見了這么多人。你覺得,這些人之中,誰才是邊城行刺之事的幕后主使?” 面對這個問題,趙眠搬出了自己的老辦法:“那就要看誰能從中獲益了?!?/br> 魏枕風分析道:“德妃母子想靠討好我拿下太子之位,英王表面上未顯現出爭儲之心,但其羽翼日漸豐滿,他是不爭也得爭,否則德妃坐上太后之位時他的好日子也到頭了?!蔽赫盹L頓了一頓,“至于四弟……” 趙眠道:“可是排除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再不可能亦是真相?!?/br> 魏枕風點頭贊同:“確實?!?/br> 趙眠站起身,道:“朕乏了,睡罷?!?/br> 魏枕風瞥了眼趙眠身后嶄新的龍床:“我抱你回偏殿睡?” 趙眠嘲笑他:“你敢坐西夏的龍椅,睡南靖的龍床,卻不敢坐北淵的龍椅,睡北淵的龍床?!?/br> 魏枕風眉梢微挑:“不是不敢,是懶得坐?!?/br> 這種鬼話也就騙騙北淵人了。 “我說過,別讓我成為你的軟肋?!壁w眠看著他,“也別讓繁繁成為你的軟肋?!?/br> 魏枕風抱起雙臂:“我也說過,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留在你身邊?!?/br> 他知道,他怎么會不知道。 他何嘗不希望魏枕風能留在他身邊,但他不能剝奪魏枕風坐上九五之位的樂趣。 魏枕風一日沒有天子之名,魏枕風就要在北淵稱旁人為“陛下”,就要向除他之外的人行禮。 想想就不爽。 趙眠淡道:“你一路過關斬將,披荊斬棘,好不容易讓皇權成為了自己唾手可得之物,最后卻過不了美人關,不覺得可笑么?!?/br> 魏枕風調笑道:“哪有自己說自己是美人的?!?/br> 趙眠額角一跳:“你少跟朕轉移注意力,朕……本來就是?!?/br> “是什么?美人嗎?” “不要以為在你的地盤朕就不敢拔劍——把話題給朕轉回去!” “是是是?!蔽赫盹L好聲好氣道,“可我已皇權在手,又何必執著于一個名分。只要你想,我現在就能把北淵的后印給你?!?/br> “你給了朕又如何,新帝登基后,北淵的后位遲早是別人的。在北淵人眼中,朕不過一個王妃而已——你覺得朕受得了這種委屈?” “朕不要當什么王妃,朕要坐只坐中宮后位?!壁w眠盛氣凌人道,“你要睡朕,只能在龍床上?!?/br> 魏枕風沉默著,望向趙眠的眼中漸漸興奮了起來,嘴上卻道:“懂了,我馬上命人把龍床搬到王府里去?!?/br> 趙眠氣得咬牙切齒:“你能不能別玩了!說正事!” 魏枕風輕聲一笑,長腿突然一邁,大步走至趙眠眼前,一把將他抱起,往龍床上一放。 趙眠還未來得及反應,又被欺身而上的青年鉗住下頷。魏枕風對著他的嘴唇吻了過來,兩人一同墜入龍騰錦被之中。 第95章 這夜過后,魏枕風便從承明宮的偏殿搬到了主殿。 在北淵皇宮的日子,趙眠和魏枕風過上了與他們在南靖時完全相反的生活。 魏枕風日理萬機,被國事大政各種糾纏,忙得和狗似的。反觀趙眠,魏枕風在宣德殿勞碌時,他連兒子都不用抱,點上一盞熏香,抿上一口清茶,手捧閑書,悠然自得。偶爾離宮,或置身市井,感塵世喧囂;或信馬游韁,不拘形跡地玩上半日。 而魏枕風唯一可以玩的就是他那位一身傲骨卻漂亮黏人的王妃。有時光是看著王妃靜坐在他身邊,他都會忍不住干點什么。 白榆不得不提醒他們,避子湯數量有限,藥材在北淵難尋,陛下和王爺還是省著點用為好,要是下次陛下回上京時肚子又大了,太上皇和蕭相真的會氣死,這不是開玩笑。 兩人將白榆的勸誡牢記于心。于是,一日午間,宣德殿的龍案上一片狼藉,奏本亂七八糟地散落在桌上和地上。 趙眠臉上潮紅未退就和魏枕風說起了正事:“我方才瞧見有一本奏本上所奏乃天闕教在東陵起義之事?!?/br> 魏枕風神色一頓:“方才是什么時候?!?/br> 趙眠道:“你說呢?!?/br> 魏枕風佯作動怒:“做的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思偷看北淵的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