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br>
    真的很討厭一些刻板印象。

    她不死心，說出了在那場夢境中所見到的，白曦與容憶之間相處的所有事。

    “你忘了當年對白曦說過什么嗎？你說你要成為她那樣的人，你要證明世俗對你的偏見是錯誤的?！?/br>
    容憶默默許久，扯了扯嘴角：“這些，都是靈澤告訴你的？”

    她譏笑：“倒是費心了?！?/br>
    祁妙還待說些什么，她眉羽重重一壓，不耐道：

    “你話真的很多?！?/br>
    說罷，并起雙指，迅速點了點祁妙額頭。

    祁妙大腦有片刻的空白，旋即，那種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再度出現。

    她試圖張嘴，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而容憶的臉色更加白，已到了如紙的地步，身上的傷口乍然崩開，迸出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眸光微黯。

    祁妙大概知道容憶為什么會急了。

    ——她等不了了。

    幽篁山被發現，她無法再靠那些邪祟為自己搶奪陽壽，加之換顏花也沒了，她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

    橫豎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祁妙在心里嘆氣。

    這人的執念太深，罪孽太重，早已無法度化。

    如果白曦見到現在的她，不知會做出何等反應？

    大概，是會失望吧。

    最黑暗的黎明過去，第一縷朝陽落下時，飛劍穩穩停住。

    光線并不算很亮，清晨的山間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看不清那些樹與花。

    祁妙跳下劍身，立時被冰涼的霧氣撲了滿臉。

    她打了個小小的激靈，舉目四眺，循著耳邊溪水的叮咚聲緩慢前行。

    容憶在后面跟著，不時出聲催促。

    ——按照速度來算，蘇酩他們多半快要趕來了。

    祁妙也知這個道理，故意磨磨蹭蹭，變著花樣的帶她兜圈子。

    “從現在起，每隔半柱香的時間，我便殺一個人?！比輵浢鏌o表情，“你大可以繼續這樣轉下去?！?/br>
    祁妙無法，只得老老實實走到當初埋碎片的溪畔。

    她示意容憶撤掉自己身上的傀儡術。

    容憶遲疑一下，照做。

    祁妙活動了下嘴，抬手對著一塊空地掐訣，默念咒語。

    下一刻，當初特意布下的隱藏陣法解開，露出底下的潮濕土壤。

    她蹲下身體，拿了個尖銳的石頭開始挖。

    等不及的容憶一把推開她，簡單粗暴的一個劍訣砸下去，泥土四處飛濺，坑底溢出熟悉的光芒。

    她伸手撿起，將上面沾染的污漬擦干凈，漆黑眼瞳更亮了幾分。

    “只差最后兩塊了?！彼?。

    祁妙把手浸在沁涼的溪水中濯洗干凈，淡聲道：

    “既然東西你拿到了，那些人，可以放了吧？”

    容憶揮袖收好碎片，轉身面對她，“我會讓他們暫時恢復正常，等你幫我找到最后兩塊碎片，我就徹底解開傀儡術，放了他們?！?/br>
    “為什么是我？”祁妙皺眉，“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

    容憶信步上前，學著她的樣子洗干凈了手，“昆山玉告訴我的?！?/br>
    祁妙：“？”

    “當年我與紫蘇無意中經過祁家，見到了三歲的祁妙。那時，我懷中的昆山玉碎片，便給了我一個預言?！?/br>
    “在十三年后，眼前這個祁妙的主魂會徹底蘇醒，成為我認識的云渺，而天命注定，她會找到剩下的所有碎片?！?/br>
    祁妙還是不懂：“徹底蘇醒？什么意思？”

    容憶嗤笑，“看來你還不知道?！?/br>
    “你死后，有人聚齊了你的魂魄，為你重新做了具身體，幼時的遲鈍憨傻渾渾噩噩，不過是因為自爆時魂魄受創，需要時間逐一恢復?！?/br>
    祁妙腦子里一團亂。

    所以她的重生，與容憶并沒有關系。

    而是另一個人的手筆？

    “你當年為什么要殺紫蘇？”她又問。

    “當然是因為她亦察覺到了這個孩子的不同，否則，怎會定下師徒之約？”

    容憶摸出一方紫色手帕，擦拭著手上水珠，大抵是太過用力，雪白的皮膚泛開刺眼的紅，語氣卻是輕描淡寫：

    “她還想回去稟明宗門，我只能殺了她，順便頂替了她的位置?！?/br>
    “說起來，我也算救了你一命?！彼漤?，似笑非笑，“若是那時的你被人發現是云渺，絕無長大的可能?！?/br>
    祁妙：“……我謝謝你哦?！?/br>
    “我本想當時就帶走你，可蘭庭生突然出現，對我橫加阻撓?！?/br>
    容憶狠狠擲了帕子，咬牙道：

    “最后，我們兩敗俱傷?！?/br>
    當時情況危及，蘭庭生被她一掌打進了虛空裂縫中，生死不明。

    而她也同樣身受重傷，怎么都解不開他下的毒藥，陽壽開始控制不住的流逝。

    無奈之下，她只能將祁妙的事先擱置在一邊，借著云游的名義外出，為自己尋找續命的方法。

    容憶惋惜道：

    “倘若事情進展順利，你本該是第二個霜嵐，對我言聽計從，早就將所有昆山玉的碎片為我找來，怎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br>
    祁妙消化了下這些信息，總結道：

    “紫蘇真倒霉?！?/br>
    識人不清交了這么一個朋友，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容憶沉寂了好一會兒，自嘲一笑：

    “是啊，認識我，應該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br>
    祁妙又道：“你能不能把紫蘇的臉換了，我看著有點膈應?！?/br>
    容憶剛要抬手，又及時停下，皺眉道：

    “我憑什么聽你的？”

    祁妙：“……行，你開心就好?！?/br>
    “來為我做事吧，云渺?！彼龘嵘掀蠲畹膫饶?，語調帶著幾分蠱惑，“昆侖重開后，我會帶你入昆侖，讓你成為昆侖弟子，擁有無上榮光?！?/br>
    祁妙：“婉拒了哈?！?/br>
    容憶：“?！?/br>
    祁妙惆悵道：“都說了我前世是白曦，昆侖山主都做了大幾千年，你開的這個條件，對我真沒什么誘惑力?！?/br>
    “——還沒一百萬靈石來的實在?！?/br>
    容憶臉色鐵青：“住口！你還敢在這兒信口雌黃！我們山主也是你配提的？”

    祁妙：？

    祁妙開始叛逆了：“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

    “很好，”容憶冷冷挑唇，“看樣子，你的那些朋友，對你來說，并不算重要?！?/br>
    “傀儡術還未解開，先從誰殺起好呢？”她戲謔道，“蘭蒔？還是那個蘇家幼女蘇元元？”

    說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悅的事，撫掌大笑：

    “貌似讓她們自相殘殺，也很有趣啊?！?/br>
    祁妙一秒閉嘴。

    “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我要見到剩下的兩塊昆山玉碎片?！?/br>
    容憶眉間沉著狠意：

    “否則，你做好準備給她們收尸吧?！?/br>
    話音落下，山間一片死寂。

    半晌，祁妙長長嘆了口氣：“好罷，我答應你?！?/br>
    容憶輕笑一聲，看了眼遠方，身形化光消失。

    “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但愿，你不要讓我失望?！?/br>
    溪畔只剩祁妙一人。

    水聲清脆悅耳，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她再也憋不出，撿了塊鵝卵石，揚手用力丟進水中：

    “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