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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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因此以為,她是在為中山王齊冶守身, 亦或是經年后不再愛他便也不許他再觸碰。反正, 沒法想到是被她名義上的胞弟侵犯后,生出的抗拒。 而真正該得到這三個字的人,謝瓊琚卻從未對之言說過。 當年是不知情,猜測中隱忍;如今是說了也無用,有那樣一刻, 她虛闔著雙眼,任何身上撻伐索取,徹底失去說話的能力。 五月二十三了,距離她四月十八離開遼東郡,已經過去三十五日。 很久以前,她也是這樣數著天數過日子。 數她趕走賀蘭澤的第一天, 第二天,第三個月, 第四個月,第五年…… 數到右手顫顫不能握筆持刀, 數到女兒咿呀學語欲叫“阿翁”……她扼住自己的手,捂住女兒的口, 開始一遍遍說服自己, 忘記他忘記他。 說服自己, 是值得的。 至少她護住了家族。 她族中姊妹依舊可以正常嫁人育子,兄弟可以出將入相。她沒有耽誤他們的人生和前程, 只負了他一個人。 然后繼續數啊數, 數到她覺得應該已經忘記他了, 數到她以為可以平靜過日子。 數到她終于說服自己,不過一場遇見,然后分離,人生那樣長,那樣廣。 且當她是過客。 且當他遇人不淑罷。 她都忘記了他模樣,他自然也不會再記得她容顏。 可是有一天,她養大的胞弟,她愛護了半生的手足撕裂了她余生微薄的企盼。 二十三,天上勾著下弦月。 十二月相里,這是極其不好的一種。 寓意殘缺,孤獨,即將消散的情愛。 她半生鮮活肆意,摯愛繁華似錦的人和物。 自然討厭這慘白月色。 然而,就是這樣淺淡的月光,通過被風吹起的氈簾,灑入營帳中,在她豁然睜眼的一瞬全部落進她眼眸。 掩去她最后一點生人的光,抽盡她魂魄,剩下一副死寂軀殼。 她原本攥著被褥的雙手,在冷月霜華臨身的一刻攀上男人后背,五指嵌入他肌膚,摳破他皮rou。這般的用力,終于將涌上唇口的“別碰我”又一次生生咽回去。 陷在他肌理的指尖持續施力,似是將郁氣發xiele出來。 她的面容不再緊繃和痛苦,有了柔和的姿態,目光也變得綿軟,暈開溫熱的濕意。 兩頰潮紅,鬢發凝珠,垂首撞入他胸膛,折頸屈服。 卻只是一瞬,她貝齒啟合,在他心口落下兩排齊整的牙印。 若說為著她方才一刻被征服的模樣,謝瓊瑛尚且不信。然眼下看著烙在自己胸膛的印記,感受到胸前背后無盡地綿綿疼痛,再看半做膝上的人唇齒間滲出的屬于自己的血跡,他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些。 只直起身子,輕撫她額頭,“消氣沒?晚膳酒宴,阿弟不甚酒力,這會弄疼阿姊了?!?/br> 她就這般貼著他掌心,微微扯出一個笑,然后慢慢靠上他肩頭。 借簾帳的縫隙,看外頭下弦月的白光。 殘缺,孤獨,消失的情愛。 消失永不再見的、她的云間月光,山頭白雪。 在這里的第三十五日,他到底還是要了她。 可以避開的,她甚至不需尋死,只需要劃破一點皮rou,傳醫官看一看,將流血的事傳出去,他便會有所顧忌。 因為明日,五月二十四,乃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通過數日勘查后的高句麗使者會同他簽下聯盟的協議,從此助他劈開大梁東線,自立為王。而作為代價,他會將幽、并兩州贈與高句麗。 東線戰火燃起,便是他脫離定陶王掌控,自立為王的好時機。 但是高句麗王族有兩大特點。 一尚忠貞,且不論叛者,便是疑叛者,皆是永不接觸。 二忌血光,高句麗能戰,但戰前見血對他們而言是極大的忌諱,示為不詳。 故而,要是知曉眼下這個檔口,聯盟將領的至親,且是唯一至親卻在流血問醫,高句麗對協議的簽訂便會猶豫。即便簽訂,亦不會這般容易。 但是謝瓊琚沒有。 在半個時辰前,謝瓊瑛一身酒氣、雙眼迷離踏入營帳時,她就沒有在避開他。 兩日一回的軟筋散,上一回是前日晚間服用的,這會原該繼續用。 宴上,她挨他坐著,自然也飲了酒。 她先他回來的營帳里,有些發喘靠在榻上。 見他端來藥,便伸手拂開他,低聲道,“緩一緩,我胃里實在難受?!?/br> 他也沒強迫她,倒來一盞溫水,自己喝了半盞,喂她半盞。 然后便拉著她的手道,“阿姊今日看見了,非阿弟自負,阿弟是真的招來了高句麗的聯盟?!?/br> 高句麗是五日前到的。 來此數日,依次查檢了他的兵甲,武器,聽他講述了東線布局,未來規劃,最后又交流這次兵臨上黨郡的作戰方案。 聞他沒有了奇兵部隊,原是生出兩分懷疑。 卻不料謝瓊瑛道,這廂八百奇兵,都是定陶王舊部,并不折損他原本兵甲。而屬于他的將士,除了此地三萬定陶王的混兵。 他尚有一萬軍隊,乃謝家秘練數十載預備勤王的人手。如今正在外圍。 高句麗使者遂派出探子經南麓線,按照謝瓊瑛所描繪的線索,當真在三百里外的蜀郡尋到了部分化整為零喬裝后的謝氏兵甲。 在今日晌午飛鴿傳書而來。 得此信息,使者安心大半。 遂而快馬信傳給于山下觀望的高句麗翁主高云霄。 綜合謝瓊瑛之出身,資歷,和如今身份,高云霄這日午時到了上黨郡。謝瓊瑛隆重接風,設宴營中。 后由星官占卦擇時,盟約定在了明日。 她回來的早,后頭宴會事宜并不清楚。謝瓊瑛便將這般一一道來。 講他多年的謀劃,多年的隱忍,以及未來更多年的憧憬…… 他說,“阿姊,你和這山河,都是無邊絕色,都是我的?!?/br> 最后的話語落下,酒勁上來,他便將人放平了身子,極盡索取,慶祝他即將到來的成功。 混著軟筋散的湯水重新送來。 他給她將衣衫穿好,親了親她脖頸周圍各種青紫紅痕。 她沉默著,咬了他一口,亦是在脖頸邊,極曖昧處;又貼著皮下血管,極危險地。 他端藥的手晃了下,濺出兩滴汁水在手背,正欲推開她。卻不料她顫了顫,自個松開了口。 只一瞬,他露在外頭的半張面龐和眼眸全部浮上歡愉色,抵著她額頭道,“阿姊,我便知你狠不下心?!?/br> “所以,你也能不這般狠心嗎?”謝瓊琚看著那碗藥,別過頭去,“我這幅模樣,是能跑還是能跳?亦或者我還能腆著臉扯著嗓子把你我這等子事宣之于口?” “……醫官都說了,我受不住這樣的藥,你瞧吐的胃里都發苦,我……” “罷了,不喝?!贝蟮质潜患丛谘矍暗南彩旅粤搜?,又是食足髓品足了味,彌補了他多年失而復得的幻夢。 謝瓊瑛放下了軟筋散。 他有些愛憐地撫著胞姐后腦,然后又抱她去沐浴,甚至還不忘給她上藥涂抹。 這一晚,除了最初的一點緊張和畏縮,謝瓊琚都沒有太多抗拒,只是靜默著由他鬧騰。 熄燈的時候,謝瓊瑛有留下同榻的念頭。 喚了她兩聲,皆不得回應,便又伏在榻邊握著她的手絮絮低語,從過往年幼歲月講到來日情境。 以為謝瓊琚不會理他的,不料月上中天,夜色靜謐中,她突然開了口,喃喃道,“所以,將來阿弟是要封我做長公主,還是你的王后?” 無光的深夜里,看不見她嘴角的諷笑,就聽到這關于未來的問話。 然而來得及等謝瓊瑛回應,她眉間微驟,后背騰起一層冷汗,整個身子都痙攣了一下,捂著胸口坐起身來。 胃里翻江倒海,吐得天昏地暗。 她持著殘留的三分清明攥住他衣角,顫顫道,“不必,不必喚醫官,多來是那藥鬧得……今個沒用,估計慢慢就好了!” 這一身痕跡,過度的□□,醫官望聞問切里,她受不起。 也確實無須醫官。 她很清楚,就是惡心而已。 這以后,后半夜她都睡得還可以,到了黎明時辰,更是睡意濃了些。 謝瓊瑛在她耳邊低語,“阿姊,今日簽訂聯盟,還望您依舊與我一道。阿弟成長的每一階,拼來的每一分榮耀,都需要阿姊見證!” “……定去的,容我再躺一躺……” 她應了他,很快便睡了過去。 要是他方才不叫醒她,那夢已經開始了。 她仿佛看見了賀蘭澤。 于是她催著自己睡過去。 是天命顧她,被打斷的夢重新續起。 她真的看見了他。 巍巍高山,茫茫險峰,極陡的崖,最滑的壁。 他隨著人群攀巖而上。 有侍衛在旁護著他,有暗子一路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