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一愣了一下, 沒說話。

    “唯一, 倒一杯茶。要濃一些的?！?/br>
    “很苦的?！彼缓葷獠? 澀, 劃嗓子。

    衛清寧也不喜歡，任何過于濃的東西都會壓制舌尖的敏銳度，但沒辦法了, “喉嚨膩得慌?！?/br>
    明明從不碰紅棗桂圓茶, 怎么就給咽下去了。

    衛清寧茶具很多, 王唯一挑了一套看起來容易洗的, 放了雙倍茶葉。

    煮好茶, 端給他, “衛師兄?！?/br>
    衛清寧坐在案前翻閱醫術。他是一個安靜到無聊的人, 這么久了，除了起身查看弟子情況，就是翻閱醫書。

    “嗯？謝謝?！碧纸硬?。

    寬大的衣袖下滑，手腕部分有一道淺淺的分界線。不同于手掌的細嫩，胳膊上疤痕遍布，有些皺皮往外凸出成畸形rou瘤，有些內凹成被啃壞的朽木。

    人怎么會長出這樣的軀體。

    衛清寧拉好衣袖，有一些疏離，“陳年舊傷，嚇到你了吧?！?/br>
    那倒沒有，殷長衍身上傷也不少。但確實沒他的刺目，“找一些藥材內服外敷，能淡疤痕，減少色差?！?/br>
    衛清寧沒說話，定定地瞧著他。

    她搜刮著腦內為數不多的土方偏方，一個一個地說。她有一瞬間的驚訝，過后就是想辦法，并無半分嫌惡之色。

    靜靜地等她說完，衛清寧笑了一下，喝一口濃茶，“我一個大男人，哪里用得上這些。而且，你的方子大多無用?！?/br>
    王唯一：“......”

    是哦，他是醫堂最出色的醫修，她班門弄斧了?！澳悄阏f什么有用？”

    “三里外的是非谷長了一種花，外圈雪白內芯金黃，顏色極似煮熟的雞蛋，當地人叫它雞蛋花。雞蛋花的汁水涂抹傷口，頗有功效?！?/br>
    “怎么沒見你用？”

    “我一個大男人，哪里用得上這些?！?/br>
    中午。

    殷長衍過來。

    提了一串新鮮的五花rou。

    惡狗聞到味兒一路追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你怎么來這兒了？十八層巖磨好了嗎？”王唯一說。

    “嗯?！币箝L衍指間捏了三根巴掌長的極細織命針，品相稱得上頂級。

    王唯一雖然是外行，但也知道這東西不簡單，“哇，真厲害?！?/br>
    “唯一，今天吃烤rou?！?/br>
    衛清寧擱下醫術，抬頭看了一眼，“我又不是供不起飯，哪里需要你從月桂園跑過來?！?/br>
    “我娘子，總不好一直麻煩別人?！?/br>
    “一些有身孕的人聞到rou味兒會吐，而且rou不好消化。照我看，不如煮粥?！?/br>
    殷長衍看了一眼衛清寧，“唯一，你想吃什么，我去做?！?/br>
    “當然吃rou?！蓖跷ㄒ恍澚搜劬?，還了織命針，去接他手中的rou，“剛才喝紅棗桂圓茶，嗓子里甜膩膩的。就想吃點兒咸的?！?/br>
    殷長衍避開她，“繩子油冷，小心臟手，我來吧?！?/br>
    殷長衍找了一塊稍微平坦點兒的石頭，貼上燃火符。沒一會兒石頭被燒得發白。

    把五花rou清洗干凈，拿小刀切出極薄的rou片。

    澆一瓶花雕酒在石頭上，小刀挑起rou片貼上去。rou“滋啦”一聲被燙出卷兒，慢慢地蜷縮起來。

    灑一層薄鹽，香味兒飄到鼻翼，王唯一猛地咽口水。

    “試一試？”殷長衍見烤得差不多，拿小刀挑起rou片送到王唯一嘴邊。

    王唯一敷衍地吹了兩下熱氣兒，張口就吞。油紙浸潤著口腔，巨香，“好吃，我還要?！?/br>
    殷長衍小刀挑rou片的動作慢了一點兒，rou送到她嘴邊時不會那么燙。

    衛清寧抬起醫書擋上鼻子，借著遮擋的動作掩去眸中驚訝，“沒有教養，把我的清凈地兒弄得滿是油煙。要清理呀?！?/br>
    第一次救殷長衍時，衛清寧在吃雞腿。殷長衍重傷，但冷冷地盯著他洗了十遍手才讓近身治療。

    這樣的人居然會有十指泛著油光主動伺候人的一天。

    王唯一轉頭，“衛師兄吃嗎？”

    “你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我。我不吃?！?/br>
    “你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去弄點兒紫蘇葉子。光吃rou，怪膩的?！蓖跷ㄒ粡埧谕滔乱淮笃瑀ou，“我記得醫堂藥園子東南角種了一些。謝謝衛師兄?！?/br>
    衛清寧：“......”

    衛清寧擱下醫書，起身離開。

    殷長衍斂下目光，將烤好的rou挑到盤子里，切成核桃大小的片兒。

    胳膊撐著膝蓋起身，清洗干凈手，“唯一，我去幫衛師兄拿紫蘇葉?！?/br>
    ??？要摘那么多嗎？

    她是不是有點兒能吃。

    “惡狗，分你一塊?！蓖跷ㄒ荒昧藥灼h遠地丟給惡狗，她挺怕它的。

    惡狗見是她，緩緩地收了呲起來的獠牙。上前幾步嗅了嗅，低頭吃了起來。

    它對著衛清寧時都是警惕的，王唯一還以為它很兇。

    一高興，又連扔幾塊出去。

    愛吃嗎？都給你都給你。

    醫堂藥園。

    衛清寧蹲在園子里，袖子挽到肘部，挑選嫩紫蘇葉摘。

    “衛師兄?！币箝L衍除了放心不下王唯一，給她做飯，還有一點是置換陣法。

    衛清寧沒有抬頭，“練一遍我看看?！?/br>
    “嗯?！?/br>
    殷長衍口念咒語，身前不遠處出現一個水缸大小的符文金圈；雙手結印，符文金圈閃過耀眼光芒，正在大口吃rou的惡犬被置換出來。

    惡犬：“！”

    惡犬呲牙，警惕地環望四周，見是殷長衍，不呲了，鼻子嗅了嗅，順著味道跑回去。

    衛清寧驚訝地挑了挑了眉。

    厲害。

    短短一天，竟然能由死物置換活物。

    即便是他這個創始人，當年也用了三天才置換成功。

    這小子的天賦簡直高到可怕。

    殷長衍胸膛輕微起伏，在喘。置換活物對失了劍骨的他而言是不小的負荷。

    “殷長衍，試著將許念置換回來?！毙l清寧胳膊撐著膝蓋起身，抱穩懷里的紫蘇葉，笑了一下，“多日不見，我難免有些惦記他?！?/br>
    借機一探殷長衍的底與想許念這兩件事并不沖突。

    “這有點兒難，我會重傷?！币箝L衍估摸了一下自己。

    “那是你的事，不必事事說與我聽。我也不感興趣?！?/br>
    殷長衍抿了抿唇，雙手結印。

    符文金圈比原來的擴大數倍。一陣極強的光閃過，許念躺在中間。

    “許念！”衛清寧三步并做兩步上前查看，紫蘇葉放在一旁，“多謝你，殷長衍?！?/br>
    殷長衍手背蹭去嘴角的血跡，“好說?！?/br>
    是錯覺嗎，耳朵、眼眶都是熱乎乎的。

    眼前一黑，身體很沉，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

    衛清寧上前兩步，接住他，撩起衣袖把脈。

    為何突然七竅流血。

    竟強行使用表里燈靈氣去驅使置換陣，簡直胡來。

    忍不住罵道，“你不要命了吧?！?/br>
    殷長衍：“......罵我做什么？是你說你想見許師兄?！?/br>
    衛清寧愣了一下，因他一句‘想見’，殷長衍便拿命去賭嗎？

    殷長衍明知他在探他的底，卻毫不遲疑地剖開層層膚rou，將最內心處的地方展示給他看。

    衛清寧突然就明白為王唯一說的那番話。

    二指指尖閃著耀眼光芒點在殷長衍周身大xue，輸送靈氣為他治療。

    王唯一坐在長案前喝茶，聽到腳步聲抬頭，“你們回來的好遲，我都吃飽了?！?/br>
    “對不住，摘得太入迷，忘了時辰?！毙l清寧賠罪，唇色有一絲蒼白，“為表歉意，我給你煮一壺檸檬金桔茶?！?/br>
    哇，衛師兄人真好。

    叫她暫待著，還給摘紫蘇葉配烤rou，紅棗桂圓茶、檸檬金桔茶輪著煮。誰以后要是嫁給他，有福了。

    “殷長衍，你氣色好了很多?！?/br>
    “靈氣養的?！币箝L衍醒來后發現原本靈氣干涸的身體此刻多得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