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要跟我試試么?
過了幾天,喻藍江說旅里催出院了,問聶郁準備什么時候走。 聶郁的傷口確實好得差不多了,但回基地倒也不急在一時,于是偷偷摸摸溜出去見了個女朋友……回來的時候看著差點兒哭出來,早上出去滿頭興高采烈的小花朵都蔫兒了。 寧昭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又吵架了?” 聶郁低落地應了一聲,脫鞋上床,把自己塞進被子里。 那么多年還是這德性,一不開心就往被子里縮,寧昭同對喻藍江示意了一下:“你哄哄,哄哄他?!?/br> “?”喻藍江很費解,“我連女人都沒哄過,不會哄男人?!?/br> “這就是你比不上你弟弟的地方了,”寧昭同已經可以坐起來了,指指點點,“多跟藍海學學,瞧人家多討女孩子喜歡?!?/br> 喻藍江皺起英氣的眉毛:“你管他叫藍海?” 叫他弟弟都那么親密,擱他這兒就成了那個男的了。 她笑:“他想考研來著,跨考哲學,你不會不知道吧?” “……” 他還真不知道。 “自己弟弟都不上心,”寧昭同輕輕一哂,“去年十月就定下目標開始準備了,報的人大??缈疾蝗菀?,你有空也督促他幾句,好好看看我給他發的資料……” 喻藍江終于聽明白了:“他經常聯系你???” “也沒有經常吧,就這個事聊過幾次?!?/br> 喻藍江聽了有點氣。 這蠢弟弟想干什么,背著他哥聯系他嫂子,還跨考哲學,信他有鬼。 “你手機借我用用行嗎?”喻藍江問她,“趁還沒回去,我找他吃個飯?!?/br> 寧昭同遞過來:“不許說我壞話啊?!?/br> “我這兒沒有你的壞話?!庇魉{江低頭。 【出來】 【你怎么背著我找她聊天】 【你還要跨考哲學】 【怎么都不告訴我】 喻藍?;氐煤芸?。 【喻藍海:?】 【喻藍海:我靠哥你】 【喻藍海:你怎么用的寧老師的微信】 【問你話呢】 【怎么那么多屁】 【喻藍海:(貓貓祟祟.jpg)】 【喻藍海:哥你革命成功了?】 【?】 【什么意思】 【喻藍海:沒!】 【喻藍海:我跟媽和阿布都說過了】 【喻藍海:寧老師幫我好多忙】 【喻藍海:不對,嫂子幫我好多忙!】 【?】 【什么嫂子】 【喻藍海:?】 【喻藍海:不好意思我會錯意了哥】 【喻藍海撤回一條消息】 【喻藍海撤回一條消息】 【喻藍海:這幾天沒空別約我】 【喻藍海:走了啊】 【喻藍海:記得刪除聊天記錄!】 喻藍江摸著下巴,總感覺蠢弟弟誤會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還是自己會很開心的那種。 “聊完了?” “啊,對,還你,謝謝啊?!?/br> “不用,”寧昭同收回手機,也不看,示意他,“聊完了可以去哄哄你聶哥了,咱倆插科打諢哄他開心他也不理人?!?/br> 喻藍江看了一眼隔壁床鼓起來的被子:“這……” 寧昭同假意嘆氣,持著蘇笙的口吻:“哎,孩子青春期了,有事就藏在心里,問也不肯說,讓家長怎么管嘛?” “同同!”聶郁一聽就懂了,坐起來又氣又笑,“不許學mama,說的什么話?!?/br> 喻藍江看得一愣一愣的。 寧昭同掛起慈祥的笑臉:“郁郁啊,阿姨知道,你覺得你長大了,爸爸mama都不理解你。但阿姨不一樣,你可以跟阿姨說啊,阿姨保證不告訴你爸爸mama。郁郁那么不開心,是因為隔壁班小強數學比你多了一分呢,還是因為同桌小剛又過了三八線了呢?” “……” 喻藍江覺得好怪哦。 聶郁撲哧一聲:“都不是哦?!?/br> 寧昭同看向喻藍江:“老師要和郁郁小朋友聊一聊,這位小朋友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喻藍江立馬起身,一臉困惑地扒拉著頭發出去了。 他是不是記錯了,她其實是當幼師的? 確認人出去了,寧昭同問他:“說一說?” 聶郁臉上的笑緩緩淡下來:“挺好猜的吧,跟卿儀吵架了?!?/br> “還是去之前的原因嗎?” “差不多?!?/br> 寧昭同頓了頓:“方便跟我聊一聊嗎?你們這個……兩三個月了,如果是誤會,你總該想好怎么解釋了?!?/br> 聶郁很輕地搖了下頭,聲音不高:“不是什么誤會,我確實沒有解決的方法……就算她不生氣了,也只是哄而已?!?/br> 寧昭同幾乎在片刻就明白過來了:“關于你的職業?!?/br> “是?!?/br> 這下寧昭同也只能沉默了。 職業軍人……很多事情是無解的。 靜了片刻,聶郁突然開口,小聲問:“同同,你現在能接受了嗎?” 接受這樣短暫的相守,漫長的離別,貫穿余生的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寧昭同沒給出回答,“我的生活里充斥著很多事,非常多,導致我至今還沒有再想起過往日那種滋味?!?/br> 往日。 聶郁微微一愣。 久別,相思,孤獨。 聶郁覺得他們似乎不該再談起這些話題,何況是在只有他和她在的環境里,卻又覺得避諱是更難堪的狀態,她分明是坦然而誠懇的。 “那,會害怕再陷進去嗎?”聶郁問。 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合適,但還是出了口的問題。 “也不知道,”寧昭同凝視著墻上關了聲音的電視,“但我已經不習慣患得患失了?!?/br> 愛恨,疼痛,遺憾……她嘗得太多,早就明白慢性病日久天長的折磨,不如痛痛快快迎上一道淋漓傷痕。 這樣,至少不會后悔。 聶郁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失落:“挺好的?!?/br> “對,挺好的,”她笑,“我知道我想要什么?!?/br> 不過是常常求而不得罷了。 聶郁看了她片刻,點了一下頭:“好。讓大波回來吧?!?/br> 他們病房一向休息極早,九點鐘就洗漱完準備關燈了。聶郁右側臥著,看著大片雪白的墻壁,有點出神。 …… “寧老師也去了非洲?” “……對,但只是工作而已?!?/br> “我不是覺得你們之間還有什么,”女孩子靠在他的肩頭,聲音很低,“聶郁,以前我以為你的世界很小,只有天地親友和我一個人,除了陪我的時候就是在工作……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但我沒想到你的天地有那么寬廣,會讓我那么羨慕?!?/br> …… 他合上眼。 他明白她說不質疑他的忠誠是真心實意的,可他實在沒有聽懂那一句話。 天地寬廣,讓她羨慕。 卿儀是想說,她走不進他的世界嗎? 可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會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每天在為什么費心勞神,又時常經歷著怎樣危險的狀況——或許她覺得,同同是明白的。 他想起來,他其實是體會過那種感受的,在傅東君和同同聊起一些他從沒聽過的白種老男人名字的時候。那是種,明明我和你是天下最親密的人,卻無法走進你的世界的失落感。 可自己能怎么告訴她呢? 他看著自己粗糲的手掌。 他17歲進入軍校,到現在十多年,幾乎沒有幾天日子是不涉密的,何況卿儀又會對他日復一日的枯燥訓練感多少興趣? 他收回手,沮喪地把臉埋進了枕頭里。 片刻后,他突然坐起來,隔著簾子看向旁邊的床位。 他的軍牌還在同同手里—— 他立馬又躺回去。 不好意思問。 半點不敢提。 聶郁在兩天后出了院,跟喻藍江一起坐客機返回基地。寧昭同則再過了半個月才被批準出院休養,這時候春季學期已經開始了。 學院那邊態度很好,囑咐她注意身體,也說了些為國效力的套話,透露出應該是有人打過招呼了。 家里裝了新風系統,又沒人住,不算很臟。寧昭同挽著袖子準備自己干,臨近傍晚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躺了一個白天,晚上薛預澤開車到樓下,寧昭同掛了電話興高采烈地下樓接他—— 別誤會,寧老師沒什么靠譜朋友,酥酥寄養在他家里了而已。 一回到熟悉的環境,酥酥粘她得要命,不停地跳到她肩膀上蹭她的臉。寧昭同一手抱貓一手托著果盤出來,薛預澤一看就驚訝了:“寧老師臂力過人!” “誰教你夸女孩子這么夸的?”寧昭同看他一眼,酥酥從她肩頭跳到薛預澤懷里,看上去關系挺不錯,“不過我可真是在非洲特訓過的,要不是這兩個月把肌rou都躺沒了,我高低跟你練一練?!?/br> 薛預澤笑:“肌rou沒看見,人倒是活潑不少?!?/br> “大難不死嘛,總得看開點兒?!?/br> “那倒也是,”薛預澤揉了揉酥酥柔軟的肚子,“看開了,那寧老師能考慮考慮我了嗎?” 寧昭同動作一頓:“你認真的???” “我當然很認真,”薛預澤含笑,“不然能費那么多心思幫你照顧貓嗎?時間長一點的出差都不敢去了?!?/br> 她吸了一口氣:“要不,我給你點兒錢?” 他搖頭,說了畢生最誠懇的句子:“我不缺錢?!?/br> “那你缺什么?” “缺寧老師的青睞?!?/br> “那無以為報了,”寧昭同把酥酥摟過來,“來,寶貝兒,給叔叔磕個頭,來世記得變成女孩子報答他哦!” 薛預澤失笑:“你真是……我說真的,陳隊長一年應該在家里待不了幾天吧?!?/br> 寧昭同倒也不生氣,甚至還帶點笑:“你能在家待很多天?” “不能,我在北京的時間多不了陳隊長太多,”薛預澤干脆搖頭,“所以我是問……你能接受opeionship嗎?” “?” 寧昭同把貓放下,摸了摸臉,確認自己的表情管理還算過得去:“現在年輕人的觀念已經那么先鋒了嗎?” “我比你年長好幾歲?!?/br> “那不重要?!?/br> 他又笑了:“是沒試想過還是不能接受?其實換個思路,也可以說是一種很傳統的關系,比如一夫一妻多妾制,我不會跟陳隊長爭寵的?!?/br> 她吸了一口氣:“這種屁話你不能拿來驢我?!?/br> “好的,寧副教授。那你言辭上能不能稍微文明一點?” 她一揚眉:“這個你就受不了了?” 薛預澤想了想:“也可以在特定場合說?!?/br> “?” 寧昭同失笑:“我現在能肯定你是個出色的商人了,看我縱容你一點兒你就那么得寸進尺?!?/br> 薛預澤很紳士地欠了欠身:“我明白,是看在貓的面子上?!?/br> “確實,你給酥酥磕個頭吧?!?/br> 薛預澤跟貓對視了一眼,貓叫了一聲。 “怎么?” “我跟酥酥關系那么好,不需要那么生分,它說心領了,”薛預澤揉了揉貓的頭,“所以,是沒想過還是不能接受呢?” 寧昭同想了一會兒:“你很缺女人?” “罵得那么難聽不好吧?!?/br> “那你喜歡我?” “當然,”薛預澤看著她,眉眼柔軟下來,“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br> 他有張極為秀致的臉,細眉大眼,留長發就是純純的閨秀嬌態,扮男裝則有天然一脈體態風流,一種極富韻味的魅力。說話時嘴唇習慣性地輕揚,于是字句未成情義已達,何況是表白的話,讓他說來幾乎有種動人心魄的感染力。 寧阿姨保證自己再差一點就要被打動了,誠懇地回視他含情的眼睛:“那我們或許可以另外定義下我們的關系?!?/br> “請說?!?/br> “你想包養我,”寧昭同點頭,“然后默認我可以拿你的錢包養其他小白臉兒?!?/br> “……” 薛預澤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不會有太多意見?!?/br> 他是個商人,早就知道有了里子才能掙面子的道理了。 “我不同意,”寧昭同笑瞇瞇地指了一下門,“臺子上自己摸個號碼牌,等面試通知吧。不送?!?/br> 三天后,沉平莛聯系寧昭同,讓她晚上九點去見他。 厄立特里亞那邊后續事宜怎么處理的她不清楚,但沉平莛幫過忙是板上釘釘的,這次正好過去問問。 就是這時間實在有點陰間。 不過沉書記日理萬機,早上還瞄到一眼新聞聯播跟主席去了中亞,能抽出時間來見她一面已經很不容易了,也不好嫌棄什么。 沉平莛的警衛員親自來門口接的人,所以安檢沒太夸張,掃了兩遍就讓她過去了。說起來是第一次來到他的住處,她略略掃過一眼,低頭換上一雙粉紅兔子的毛絨拖鞋。 沉平莛沒結婚,父母又早逝,住處顯得多少有點冷清,客廳空蕩蕩的。 警衛直接引著她上樓,看樣子應該是要去沉平莛的房間里。她踩著樓梯,粉紅兔子拖鞋在裙子底下若隱若現,不由略有一點想笑,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審美。 一進門,沉平莛穿著寬松的睡衣,頭發上都是潤潤的水汽,估計剛洗完澡:“小寧來了?!?/br> 寧昭同跟沉平莛向來是不怎么客氣的,跟著他的示意坐到凳子上,甚至翹起了腿:“明天幾點開始工作?我沒打擾你吧?” 警衛員關上了門,沉平莛便親手給她倒上一杯水:“明天沒有外事任務,正常時間上班。不會打擾,我正好想見見你?!?/br> 她道謝接過,坐直了一點:“大概什么事?” “你先說說德里亞的事吧,當時發生了什么?”沉平莛坐到床邊,看著她,“不著急的話,今晚可以不用回去?!?/br> 這個邀請實在有點突兀,寧昭同略怔了一下,很快收回心神,向他簡單介紹了整個情況。 沉平莛聽完,先問了一句:“德里亞到底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 寧昭同坐直了一點:“我的身體,接受過和傅東君一樣的改造?!?/br> 沉平莛一瞬屏住了呼吸。 那種改造。 許久,沉平莛問:“確定嗎?” “確定?!?/br> 得到肯定的回答,沉平莛慢慢呼出一口氣:“德里亞能在美國待著,有人保吧?!?/br> “猜測應該是?!?/br> “我會找人查一查,”沉平莛做了承諾,又問:“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身體嗎?” 這話的措辭似乎有點不當,但她笑了笑,坦然地朝他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應該看不出來什么特別的……你會抓我去切片嗎?” 沉平莛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腕,極輕地在她腕骨上摩擦了兩下,而后向上,撫過她小臂上隱約能見的血管紋路。 “嗯?不會真有打算吧?” “國家暫時不準備在這個方向投入太多,以前那些我知道的,也都慢慢叫停了,”他收回手,低眉,又伸出手,拇指輕輕拂過她細巧的鎖骨,“人類的肌rou骨骼代替不了火藥與鋼鐵,只有德里亞那樣的狂熱者才會對此癡迷……不過,人類的身體,的確是很神秘?!?/br> 她已經退到了椅子最里面,仰著頭,已經近到能數清他睫毛的地步:“我們一定要用這種姿勢說話么?” 他淡笑,卻沒有撤開,放在她鎖骨上的手反而得寸進尺,輕輕滑入那道雪白的溝壑之中:“要跟我試試么?” 明晰的邀請,曖昧的摩擦。 她按住胸前的手,失笑:“沉平莛,我真沒打算跟你有這種關系?!?/br> 他不退反近,鼻尖抵攏她的鼻尖:“可以有?!?/br> 已經很少有男人在她面前能展現出這種侵略感了,她低下眼,睫毛掃過他的睫毛:“你是我最近見過的男人里最過分的一個?!?/br> 他很輕地笑了一聲,退開,收回手:“最近有很多追求者?!?/br> “春天來了,總要多開兩朵桃花的,”她撐著臉嘆氣,看上去是真心實意在苦惱,“前兩天還有個問我能不能開放關系,他愿意給我做妾?!?/br> 沉平莛偏頭看來:“沒同意?” “怎么可能同意?” “是看不上他還是不想走入多邊的關系?”他慢慢去把窗簾拉上,“我知道,在上輩子,你的兒女也不是同一個父親?!?/br> 寧昭同也笑,把交迭的腿換了一個上下:“時代不同了,怕麻煩?!?/br> “意思是,也不是不喜歡他?!?/br> “我的喜歡不值錢,貪花好色兩輩子了?!?/br> 他輕笑一聲,也不避諱她,脫鞋上床:“你倒坦誠?!?/br> 寧昭同看著他:“你要睡覺了是吧,那改天再聊?” “沒有急事,晚點也無所謂,”沉平莛頓了頓,迎上她的視線,“真不留下來?” 沉平莛這人除了政治作秀的時候親和度拉滿,其他時候都是端著的,問句里常常一點疑問意思都聽不出來。她平時就看不慣他這仙女兒做派了,聞言起身一笑,姿態端莊語調徐徐,字句清晰地吐出一句話:“七十年代出品的老槍,我信不過?!?/br> 戲劇張力實在太強,沉平莛都愣了一下,而后輕笑一聲:“七十年代軍工出品,比你想象中要耐用一些?!?/br> “我真是有病才那么晚過來花時間陪你講黃段子,”她擺了擺手,“臣跪安了,領導好夢?!?/br> “去吧,路上小心?!?/br> 他目送她出了門,一聲闔門的輕響。 許久,他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意。 多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