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算黃昏戀對象。
他路上的時候特地查了一下,薛家往上數三代籍籍無名,從薛預澤爺爺開始靠煤礦飛黃騰達,而經過兩代人費心經營,盤子到薛預澤手里已經鋪得相當驚人了。不過時代變了,薛家的產業重心也轉移了不少,近些年應該主要是在醫療領域深耕,幾個外骨骼開發的合作項目好像還有軍工背景。 全世界都知道醫療是朝陽行業,不過還真沒幾個人敢像薛預澤這樣往死里砸錢的。 “他是過玄丈夫的發小,一起吃過飯,”寧昭同把臉放在他肩頭,也不怕妝擦花了,“當晚過玄本來是要去聽戲的,結果她老公臨時有事,就把票給我倆了。這人還挺接地氣的,我倆出來在街邊吃了碗面,還算聊得來?!?/br> “什么戲?” “《牡丹亭》,聽過嗎?” 陳承平還真聽過:“我們隊里有個從小學昆曲的,聽著犯困,不知道在說什么?!?/br> 她輕笑:“我也不算了解,只不過年紀大了,有的是耐心,慢慢聽,也懂了個大概?!?/br> 那種怪異感又泛上來了,他把心緒壓下:“天天寒磣我?你年紀大我算什么?” “嗯……”她抬眼笑看他,“算黃昏戀對象?!?/br> “?” 他忍不住了,笑罵一聲,往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那咱倆這可得奔著埋一起去了?!?/br> “啊,后果那么嚴重?” “是啊,怕了沒?” “人都死了,跟誰埋一起有什么關系?但活著的時候還是得謹慎點兒,”寧昭同坐正了,一臉調笑的嚴肅,“我”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她低頭一看,立馬嘆了口氣,把手機扔給他:“接?!?/br> “誰啊這時候打電話,”陳承平拿過來,“還沒備注。我接?” “喻藍江?!?/br> 他聞言有點困惑:“喻藍江?” 今兒周二,這小子這時候應該在泥地里趴著啊,怎么會跟她打電話。 響到第六聲,陳承平感受到了對面的執著,劃開接聽鍵,那邊直接一句過來:“寧姐,你在哪兒啊,不在家?” 陳承平頓時大怒:“老子是你陳哥,你嫂子在我懷里,給你一分鐘放屁的時間?!?/br> 寧昭同忍著笑別開頭。 “?”喻藍江驚了,“我說你怎么不在基地。你今年哪兒來的假,你是不是濫用職權了?!?/br> “跟你有關系嗎?” “脾氣那么差,寧姐怎么能忍得了你的?”喻藍江靠到門上,“我聽說前天是寧姐的生日,沒趕上,但禮物都買了,我留手里沒用?!?/br> “怎么沒用了,在你一個連的前女友里隨便挑一個送了不行?” 她驚訝:“那么多?” 喻藍江聞言大為不滿:“老鬼你怎么什么話都說?” 陳承平不給面子:“我造謠你去告我??!” “你他媽吃的哪門子飛醋,我真就送個禮物,”喻藍江覺得莫名其妙,“還有源兒的份,我看她拆了就走?!?/br> 源兒? 寧昭同想問是誰,但陳承平做了個手勢攔住她:“你來北京干什么?” “哦,看我弟,順便來看看寧姐?!?/br> “你休假就剩四天,特地趕一天路來北京看你弟,順便還帶著遲源兒的禮物來看你寧姐?你弟出事了?” 喻藍江神色難得尷尬了一下,好在樓道里空蕩蕩的也沒人看見:“沒?!?/br> 喻藍海要真出事兒了他還能顧得上來看她,他自個兒都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那你來看啥?” “這……”喻藍江放棄了,“我就想見見她,你讓我見見她行不行?我有兩個事兒想問,我絕對不亂來,你在旁邊坐著也行?!?/br> 陳承平都煩了:“你問錘子你問,她跟你有關系嗎你就問,你、哎,干嘛,我跟他說就行了……” 寧昭同對著他輕輕搖頭,拿過手機:“什么事?” 喻藍江連忙站直了:“你在哪兒啊,我能過來嗎?” 她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陳承平:“電話里不能說嗎?” 喻藍江有點郁悶:“老子大冬天跑那么遠,你好歹讓我死個明白吧?!?/br> 她都忍不住想笑:“我還沒說清楚嗎?” “沒事兒,你再罵一遍,我不難受,”喻藍江吸了一下鼻子,“快給個地址,老子要凍死了,北京怎么那么冷?!?/br> 寧昭同報出地址:“到了給我打電話,下來接你?!?/br> “行,馬上就來!” 陳承平在旁邊不吭聲,寧昭同掛了手機,看他一眼:“怎么,委屈了?” 委屈?這詞兒也太—— 一句話給他說笑出來,陳承平抬了下下巴:“那你給我個準話,不喜歡他了吧?” 她輕笑:“沒喜歡過?!?/br>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她無奈,“你在我面前看著我還不信我,那你在單位上不得每天都疑神疑鬼?!?/br> “那倒沒有,”陳承平心氣兒順了,“主要是前天我干了點兒混賬事,怕寧老師想著想著給我踹了,我這把歲數了別的不怕,就怕這個?!?/br> 寧昭同橫他一眼:“你還知道你干了混賬事兒?!?/br> 他嘿嘿一聲湊過來:“哎,錯了錯了?!?/br> “走開!”她推開他,“坐起來,沉死了?!?/br> 說是到了打電話他們來接,但喻藍江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等,門口服務員說問一句,他大步跟著就上來了。 一室衣香鬢影里闖進個衛衣衛褲的運動風九分帥哥,場內氣氛都凝滯了一下,薛預澤見狀立即打發了秘書過來問情況,寧昭同連忙小跑過來做了個手勢阻止:“不好意思,我的熟人,馬上就把他帶走?!?/br> “不用——哎,”薛預澤看著陳承平和寧昭同腳步匆匆的背影,喃喃道,“這種態度有點傷人了吧……” 而且這個人,怎么有點眼熟。 薛預澤看向秘書。 秘書會意,小聲道:“朝陽站那個小哥?!?/br> 薛預澤想起來了,同時有點驚訝。 這小哥能在公共場合親她,兩人之間估計也是有點曖昧的,那陳隊長和他又是什么關系? 薛預澤知道自己不該探尋太多,卻實在有些在意,許久才收回目光,帶上一貫的笑意。 喻藍江穿得有點太薄了,寧昭同一見他,沒忙著說正事:“吃飯了嗎?” 他把手里的袋子遞給陳承平,吸了一下鼻子:“沒呢?!?/br> “那正好,”陳承平先做了主,“我也餓,先找個地方吃個飯?!?/br> 喻藍江納悶兒:“你不是宴會嗎,干嘛不吃?” “先走吧,”寧昭同沒意見,但也懶得解釋,拉了陳承平一把,“不開車了,兩條街外就是商區?!?/br> 陳承平反手握住她的手,沒說什么不好聽的,但顯然也是顯示主權的意思。喻藍江看著挺扎眼,摸了一下鼻子,大步跟了上去。 別說,只要不起風,走快了還挺暖和。但三個人這么走著話也不說,車和樹從旁邊不斷掠過,喻藍江難得感受到了一種叫尷尬的情緒。 媽的,老子又沒說要干什么,用得著防成這樣嗎? 走了十來分鐘,找了個主打雞湯的中式快餐店坐下,坐下后點完菜大家也不說話,就跟過來真就只為吃飯似的。 寧昭同拿出手機開始回消息,陳承平看她一副什么都無所謂的從容模樣,只能抬頭瞅了兩眼喻藍江——嗯,這小子確實高得有點兒離譜了。 “你不有話要說嗎?”陳承平問,“我聽著呢,你說吧?!?/br> 喻藍江一聽就有點郁悶:“又不是跟你說的?!?/br> “那你到底說不說?” “不得醞釀會兒情緒啊,催鬼呢催,”喻藍江也煩了,直接看向寧昭同,“能不能讓他消停會兒,一天天吵得要死?!?/br> “?” 來這兒私報公仇是吧? 寧昭同都聽笑了,對著陳承平抬了一下下巴:“怎么回事,馭下不嚴啊?!?/br> 陳承平沉痛反?。骸岸甲屛覒T壞了?!?/br> “?”喻藍江欲言又止,“你這么說我有點想吐?!?/br> 陳承平指了一下門口:“要吐出去吐,別壞大家胃口?!?/br> “好啦,”她打圓場,按住陳承平的手,把禮物袋子推到喻藍江面前,“謝謝你費心,但我生日一直都沒收禮物,你問傅東君就知道了?!?/br> 喻藍江盯著那兩只交迭的手,問:“那老鬼送你禮物了嗎?你收了嗎?” 陳承平一噎。 媽的,這小子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要不是演習提前結束,陳承平都起不了回家看她的心思,既然是臨時起意,各方面準備自然就要欠缺幾分——好吧,如果不是前幾天傅東君提了,他都不知道她生日這事兒。 似乎是感受到陳承平的兩分窘迫,寧昭同彎曲手指輕輕捏了他一下,然后看向喻藍江,認真道:“他能回來看我,就是最好的禮物了?!?/br> 這話說得兩個男人心里都酸了一下,一個可能是嫉妒,而另一個應該是愧疚。 陳承平在桌下握緊她的手,喻藍江大概也聽出意思了,有點失落:“你真喜歡老鬼???” “為什么不真?”寧昭同反問,“你很討厭他嗎?” 陳承平哎了一聲:“不是,寶貝兒,我是他領導,你不能直接這么問?!?/br> 寧昭同表示理解,換了一種問法:“他對你們不好嗎?” ? 陳承平一時語塞。 這倆有什么區別,不都是說壞話就得讓自己穿小鞋的嗎? 陳隊長開始擔心寧老師的同事關系處不好了。 倒是喻藍江能跟上她節奏,評價也非常厚道:“老鬼挺好啊,一點兒架子都沒有,當領導當兄弟都沒得說。但這不是一回事兒,我是覺得我要是女的肯定不喜歡老鬼,所以就、哎,我也沒那么不懂事兒,我就是有點兒不死心?!?/br> 喻藍江說完,還挺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腦袋。 寧昭同聞言很輕地笑了一下:“你有多少女性體驗,為什么覺得你是女的就會和我選擇不一樣?” 最近還真傻逼兮兮地硬啃了幾本女性主義著作的喻藍江同志反駁不出來。 他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過那么別扭的感覺,一種使不上力的憋屈,甚至是一種難以交流的委屈。他開始明白為什么人人都說自己和她不合適,也逐漸理解了自己和她之間的鴻溝到底在哪里,然而難堪正好在于這種理解同時也清晰地告訴他,自己為什么會喜歡她。 年輕漂亮的容顏與rou體易于流逝也??扇〈?,面對他的從容溫和甚至是包容,卻讓他越發懊惱與迷戀。 懊惱難以接近她,又迷戀著追逐的感覺。 因為她回頭的目光里有著期待。 從小到大,從父母到師長,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的目光凝視他。他們只是換著花樣說他不行,等他真正做到了,又用冷言冷語說他驕傲自滿,催著他繼續前進。 她獨一無二,于是,他的喜歡也獨一無二。 “是,我說得不對,”心里酸酸澀澀的,陌生的滋味,喻藍江認錯,“寧姐,不管怎么說,我得跟你道個歉?!?/br> 陳承平都驚了。 我靠,這小子還真有認慫的一天啊。 寧昭同搖頭:“氣已經生過了,你也沒必要再做什么檢討讓我再想起來一次了?!?/br> 服務員把菜端上來,喻藍江讓了一下,然后盯著菜,也不動筷子:“我就是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挺不尊重人的。我怕你討厭我,那以后隊長和老傅不好處?!?/br> 陳承平都開始懷疑這小子換芯子了,他竟然說得出那么識大體的話? 寧昭同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看了陳承平一眼:“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工作和日常吧,至少師兄不會有什么想法的……” 陳承平澄清:“少敗壞老子名聲,老子是那種人嗎?” 喻藍江竟然嘆了口氣:“所以還是挺討厭我的吧?!?/br> “……” “……” 寧昭同小聲問陳承平:“我怎么覺得他崩人設了?” “啥?” “沒啥,”寧昭同看向喻藍江,“我沒有討厭你。實際上,如果你是發自內心地對自己做了反省,并且覺得自己在變好的話,那我會為你感到很高興?!?/br> 喻藍江確認自己一字一句都明白了,很真誠地問了一句:“如果你不討厭我,那我們以后能當朋友嗎?” 陳承平一下子警惕起來了:“什么朋友?” “就普通朋友。我跟寧姐說話你能不能不插話?”喻藍江不滿,又看她,“你也知道我不樂意回家,到時候休假什么的,我想跟老傅一起來找你玩兒?!?/br> 她有點奇怪:“為什么是來找我?” “也不一定來北京,要是能一起出去旅游也行,主要是感覺老傅休假肯定跟你在一起玩兒,我要是跟著他們你肯定得見著我,”喻藍江解釋,“就怕你不愿意?!?/br> 陳承平又忍不住了:“人家兩口子休個假你跟上來干什么?懂不懂事兒?” 喻藍江更忍不?。骸袄瞎砟銦┎粺??老子又沒說不帶你,你們兩對兩口子行不行?” 寧老師評價:“這個表達不太常見吧?!?/br> 陳承平認同:“他漢語不行?!?/br> “那個?!狈諉T小姑娘出聲。 三人都看過去。 小姑娘飛快地瞟了喻藍江一眼,紅著臉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菜:“再不吃要涼掉了?!?/br> 這么尷尬的時候招了個桃花,喻藍江郁悶了一下,陳承平都看樂了,一邊給她盛湯一邊做總結陳詞:“得了,你要是沒那些有的沒的的心思,你寧姐這么寬宏大量的人能對你有什么想法?” 喻藍江把筷子抽出來:“你說了不算?!?/br> “憑什么不算,我是她對象?!?/br> 喻藍江一聽來勁了,指著陳承平看她:“你看看你看看,他不一樣一身爹味兒嗎?” 寧昭同慢條斯理地撇著一碗湯,點頭:“確實?!?/br> “?” 陳承平解釋:“我就隨口一說,沒有給你做主的意思?!?/br> 喻藍江嘖了一聲:“哦,隨口一說,那我也是隨口一說?!?/br> “沒完了是吧?!”陳承平怒了,“我們兩口子的事兒你插什么嘴?” 寧昭同眼皮一掀:“誰跟你兩口子?” 喻藍江附和:“誰跟你兩口子?結婚報告打了嗎?” 陳承平氣樂了,輕捏她一下:“你怎么還順著他說?!?/br> “總要避免有人渾水摸魚得寸進尺嘛,”她笑,小小地喝了一口guntang的湯,“先吃飯吧,是真餓了?!?/br> 一頓飯吃得背后都冒熱汗,三個人出了門,慢慢朝薛預澤生日宴會那酒店走,準備去停車場開車。 陳承平挺不滿的:“要不要臉,還蹭車呢?!?/br> “我就住你們小區門口的酒店,蹭個車怎么了,”喻藍江更不滿,“寧姐都沒說話,你憑什么有意見?車你買的???” “你他媽跟領導說話能不能客氣點兒?” “那你在寧姐面前能不能關愛一下下屬?” “你怎么三句話不離你寧姐?!?/br> “不離又怎么了,你跟她在一起老子名字都不能提了?” “少來這套,我覺得你就是賊心不死?!?/br> “你當談戀愛是拉屎說不拉就能停???” “文明點兒行不行。不對,誰跟你談戀愛了?說話注意點兒!” “你文明到哪兒去了?” …… 寧昭同低頭給薛預澤發消息。 【準備回家了,人應該挺多的,就不上來道別了】 【再次祝你生日快樂!】 【也多謝你的傾情邀請】 【(貓貓熒光棒.jpg)】 沒想到薛預澤秒回。 【薛預澤:你在哪里?】 【薛預澤:剛才那位小哥的事處理完了嗎?沒什么問題吧?】 【一點小事,不勞探問】 【快到停車場了,要先送他回酒店】 停車場。 薛預澤跟秘書示意了一下,匆匆從后門進了電梯。 兩人一路斗嘴,除開那些讓人聽見了會震撼我媽的細節,寧昭同被逗得還挺樂。酒店停車場不小,寧昭同花了一點功夫才分清方向,示意了一下:“往那邊走?!?/br> “哦,好,”陳承平應聲,然后繼續道,“我憑什么不能生氣?你還來這趟不就是覺得你寧姐不應該看得上我看不上你嗎?說到底是你小子看不上我,覺得我不行,但這事兒你怎么覺得是沒用的,得你寧姐說了才算話……” 喻藍江嗤笑一聲:“你他媽說得跟咱倆也能有一腿似的?!?/br> “少他媽惡心我,我就是搞基也看不上你?!?/br> “哦,現在看不上我了,這話我說了確實沒用,你去問問傅東君喜歡我還是喜歡你?!?/br> “不是,你說的什么幾把話,老子需要傅東君喜歡?” 寧昭同忍無可忍,罵了一句:“你們順直男說話是真的惡臭?!?/br> 喻藍江來勁了,指著陳承平:“對對對,他典型惡臭順直男?!?/br> 寧昭同瞪過去:“你也是!” 喻藍江立馬慫了,陳承平則當即支棱:“你以為你能好到哪兒去!” “所以我究竟為什么一定要在你們倆之間挑一個呢?”寧昭同冷笑了一聲,按下車鑰匙開鎖按鈕,轉到駕駛座去,“我真是、呃,薛先生?!?/br> 薛預澤看著三人,頓了頓,從陰影里走出來:“如果是我想的意思,寧老師依然名花無主的話……” 薛預澤朝著她很紳士地欠了欠身:“寧老師,不妨也考慮考慮我?” “?” “?” “啊……” 喻藍江大怒:“你他媽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