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這是我跟你meimei的事。
“我的長子隨他父親,確實生得很漂亮。小時候可虎,大了反而性子溫柔起來了。不過脾氣實在太好了點兒,老被他meimei欺負……”她含笑說來,神情里有些懷念,“meimei就一直是暴脾氣。我本來是很忌諱打孩子的,但覓覓沒少挨我鞭子,太混蛋了,實在忍不住。大了我把她送邊疆去了,領了幾年兵就沉穩多了,也挺好的?!?/br> 傅東君有點驚訝:“就一個女兒還送邊疆去???” “她喜歡這個,我攔不住,而且她那把力氣不用在殺敵上浪費了,”說到這里,寧昭同壞心思一起,“覓覓有一米八幾,比她哥哥還高一點點?!?/br> “?” 179的舅舅怒了:“吃什么長那么高!” “她阿爺高,她阿爺應該過了一米九,我也挺高的,我可能接近175,比現在還高一點?!?/br> 傅東君聽出什么端倪:“等等等等,不是同一個爹?” 寧昭同略有不滿:“我不是說了嘛,念念是我在韓國的時候生的,他爹是韓非;覓覓爹是玠光,是我在云夢當老師的時候生的,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他有點尷尬:“你那人名太多了,還一會兒叫字一會兒叫職務的,而且你這一張嘴‘韓非’‘李斯’‘嬴政’‘扶蘇’,我都聽呆了?!?/br> 甚至不斷在想師妹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說,兩年光做同一個夢了。 她一哂:“那你趕緊慶幸沒機會參加我的家宴吧,我那一堆男人你認起來肯定夠嗆?!?/br> “……一堆男人?”傅東君心下一喜,“這個細說?!?/br> “你在期待什么?”她吐槽完又笑,“要以‘我的男人’為線索重新給你梳理一遍嗎?” “不用不用,你介紹介紹就行,我師妹的眼光肯定差不了!” “你聽起來好興奮的樣子?!?/br> “哎呀,確實?!?/br> “也沒什么好講的,”她給杯子里添了一點熱水,酥酥黏黏糊糊地往她懷里爬,“其實最開始我都沒打算走入這種多邊關系。念念他爹,就是韓非,我對他終究有心結,所以雖然還有感情,但也沒準備給他個名分。結果玠光——就是覓覓阿爺,倆人不知道合計了些什么東西,玠光也覺得自己一直在北地待著陪不了我和孩子,就拒絕了后位?!?/br> 傅東君的確有點按捺不住興奮:“怎么男的也叫后位,不是女人專屬嗎?” “君王配偶就稱之為‘后’,不過確實沒什么人這么稱呼韓非。他后來任太師位,除了祭典基本上都用職務稱呼,”她頓了頓,“玠光的話說得挺誠懇的,一朝王后也確實不能一直不在都中,我發了兩場脾氣還是同意了。后來……嗯,畢竟是念念父親,朝夕相處的……” 傅東君誠懇地表示明白:“該睡還是要睡?!?/br> “……都怪他,勾引我?!?/br> “壞女人就不要給自己找理由了?!?/br> “好吧,”她輕笑一聲,也不避諱,“私德上我做得確實不好。后來宮里的男人逐漸多起來,有念著情分半推半就的,也有為了平衡前朝勢力接受的,還有見色起意沒忍住的……人都糟蹋了,總要給個名分多關照幾分,不然豈不是更混蛋。而且因為我明確表示不會再誕育了,大家沒什么矛盾,最后大家真處得跟一家人似的?!?/br> 身后有人來了,傅東君跳過欄桿,坐在那塊小小的伸出來的水泥上:“我嘴上說著我很羨慕,實際上我真的很羨慕?!?/br> “好啦,異性戀可是要生孩子的,這么說還羨慕嗎?” “……可惡,”傅東君怒了,“人人都能生,為何本宮生不得?” “趕明兒你裝個人工zigong,我給你捐個卵你自己懷?!?/br> “哎,找代孕找到男的身上來了是吧?菲律賓黑診所都沒你那么過分?!?/br> “那都不是一個概念,孩子我又不自己養,”她笑了笑,把話題轉回,“其實對于韓非,如果當年不是他執意一走了之,我可能真會對他死心塌地?!?/br> 雖然還不能接受自己妹夫是個先秦先賢,但傅東君還是依著想了想:“按他寫文章那德性,不是強權就是愚民,你能忍?” “其實沒那么夸張,你的觀點可能是歷代誤讀,也可能和我在一起后他變了一點,”她挼了挼酥酥的肚子,“和他在一起真的是我能想象出的最舒適的狀態了,不怕彼此冒犯,還能接住彼此所有的話頭——你應該明白,就兩個同領域學者在一起,各種觀點都還很契合。再加上我們作為貴族有人供養,不為生計發愁,那基本上可以說是沒矛盾的?!?/br> 傅東君聽得真的有點羨慕了:“真好,我就沒法兒跟你嫂子聊太深入,他不懂也沒興趣,容易覺得我煩?!?/br> “這種事你也不用強求,我也不會和承平聊得太多?!?/br> “……我靠,這個名字念出來我是真受不了,”傅東君笑了一聲,“知識結構相差太大,其實也沒必要聊那些?!?/br> “是,沒必要?!?/br> “但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不會在這個方面讓步的?!?/br> “我的確很多年都沒有就此讓步,包括韓非,我們也是將很多東西說透了才在一起的,”她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所以當年我覺得聶郁很難得呢。他不一定明白,但是他給出了最大的耐心和誠意,讓我看到了溝通的可能?!?/br> “甭跟我提他,”傅東君一聽這名字就來氣,“你也別勸我,我知道我沒理,但我不想聽?!?/br> 勸阻的話塞在了喉嚨里,她也不準備出口了,繼續說:“這個問題后來我也想清楚了,有些退讓說不上是退讓,求全是沒有道理的。對于我的其他伴侶,韓非的存在其實是提供了一種替代方案。你看,我家里男人那么多,除了韓非沒有一個跟我在學術上聊得來的。但既然我能跟韓非聊,或者找另外的臣屬聊,那我根本沒必要要求我的伴侶能明白我的一切?!?/br> 傅東君點頭:“那你現在很多事能跟過玄和我聊,也不用強求老鬼念書了?!?/br> 她輕笑:“是。但我接受他,大約還是因為他的誠意吧?!?/br> “他給出什么誠意了?” “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其實我們不算情侶?!?/br> 傅東君愣了一下:“???” “我們好像是在做著情侶應該做的事,但我們說好了只是彼此陪伴,不求始終也不求往后……他同意了。原話是‘暫時搭伙過個日子’,不管怎么樣,也算同意給我留條退路,”她摸了兩下貓,很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的誠意就是,不會在這段關系里給我任何壓力。他說不需要我對他負責?!?/br> “……我cao,”他都驚了,認真承認錯誤,“是我刻板印象了,我以為老鬼是那種你穿個吊帶他都會有意見的傻逼直男?!?/br> 這不能怪他傅東君,畢竟陳參謀長在淬鋒基地的形象就是暴躁老媽子,連食堂的狗睡哪兒都要管一管的那種。 “是挺直的,”她笑,“他對婚戀的認知相當傳統,否則也不會說出‘搭伙過日子’這種話。不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顯得尤為可貴?!?/br> 他明白了:“是不容易……不過你就不怕他是裝的嗎?” “想過,但是不怕,因為他也給了我抽身出來的余地?!?/br> “這么說起來確實是一段不錯的關系,”他摸了摸下巴,“那你喜歡他嗎?我覺得對于你來說,理性的考量永遠不會缺位,但熾烈的感情付出卻不多見?!?/br> “我當然很喜歡他,雖然里面可能有一些奇怪的符號錯位或是其他東西……” “什么意思?” “我最開始對他投諸更多注意,是因為他叫陳承平,”寧昭同解釋,“覓覓的封號是‘承平’,取天下承平之意?!?/br> “……” 傅東君人傻了:“妹啊,咱們是不是得認真一點啊,這么著你就對他另眼相看了?” “只是因為這個注意到他了,不是因為這個就喜歡他,”她失笑,又問,“除了訓練里對你們要求嚴苛,他有什么會讓人詬病的地方嗎?我應該是喜歡他熱情體貼,看上去很糙其實心思挺細,說話兇是兇了點兒,但并不容易冒犯到別人?!?/br> 這話題聊起來還挺尷尬,傅東君撓了下臉:“老鬼做人沒得說,但訓練嚴苛這種事兒吧,有時候會造成心理陰影的。昨天剛出一事兒,有個新來的不吃蘿卜,老鬼讓食堂特地煮了一大碗白水煮白蘿卜逼著他吃。吃完跑五十公里山路越野,那小子跑吐了,老鬼逼著他把吐出來的又吞下去了?!?/br> “……” “妹?人呢?” “……嘔……” 傅東君撲哧一聲:“沒事兒吧?” “孕早期難免的,”她說了句俏皮的,喝了口溫茶壓了壓,“不要告訴我,我不想聽?!?/br> 傅東君樂得不行:“他不當人的事兒可多了去了,以后慢慢跟你說?!?/br> “啊,那不用了?!?/br> “怎么,不敢接受事實?” “那倒也不是,”她輕笑一聲,“既然你們面對我必然有某一面是缺位的,那我又何必多加探索呢?我只要一份面對我的誠懇就好,哪怕僅僅是面對我的?!?/br> 傅東君一聽就有些嘆息:“你的心境我是真比不上了?!?/br> “歲數大了?!?/br> “嗯,是這樣,”傅東君忍著笑,“以后我管你叫姐?!?/br> “我沒問題?!?/br> 傅東君笑,笑完想起什么,小聲問道:“那你當時去緬北——” 寧昭同聞言,低下眼:“那個珊邦馬達新宗教的圖騰,和我曾經見過的一個圖案很像?!?/br> 他明白了:“所以就想去找找?meimei,那是緬北哎!” 她笑了笑,沒說話。 那時候她那么絕望,仿佛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行,我不問了。還有一事兒,”察覺到她不想聊太多,他轉了話題,“那小屁孩兒你怎么處理的?” 寧昭同愣了一下:“???哪位?” “喻藍江?!?/br> “哦,我跟陳承平說了下,”她反應過來了,“我說你的人你自己處理,實際上我跟小喻確實沒什么關系了吧?他線上都不太找我了。怎么了?” 傅東君一聽尷尬地揉了下鼻子:“不是,你讓老鬼去說啊,他說這事兒不合適吧?” “怎么不合適?他幫我打發我的追求者——難道我應該避開他嗎?” “不是這個意思,”他整理了一下措辭,“畢竟還在一個單位上,你讓他說這話,容易傷感情。畢竟是這種事兒是吧,老鬼怎么說都跟挑釁似的?!?/br> “挑釁?”她笑了一下,語調沒什么溫度,“憑什么挑釁?因為誰贏得了我?” 傅東君噎了一下。 這么說好像確實不太對勁啊…… “還在嗎?” “在在在,”傅東君反應過來了,“我懂你意思,但老鬼不一定懂,你可能得直接告訴他,不然他一輩子都不明白你想做什么?!?/br> “我沒有讓他猜,我也想形成簡單清晰的交流模式,”寧昭同失笑,回得也很快,“我是單純沒覺得這是個事兒?!?/br> 傅東君也理解,自己這兄弟難得的一腔癡心對自家meimei來說不過是一夜風流,只要伴侶知情并且不介意就能完全揭過……但對于傅東君,這混蛋兄弟畢竟是兄弟,總想能給他個什么交代。 片刻后,他試探著問:“要不我幫你去說說?” “跟小喻說嗎?” “對,我老有點兒不踏實,他這人做事兒挺不講究的?!?/br> “確實?!睂幷淹J同。 傅東君輕笑,站起來:“行,我去勸勸,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別給留下心結了?!闭f完再寒暄了幾句便掛了電話,傅東君翻過欄桿,朝著宿舍樓走去。 幾分鐘后,喻藍江看著傅東君走進來,房間里沒人,便略抬了下下巴,先開了口:“寧姐的事?” 傅東君都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她的事兒你能有空來找我?”喻藍江坐在桌子邊上,輕哼一聲,“回來就琢磨著你要來找我放屁,到現在才來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br> 傅東君一臉驚奇:“大波,變聰明了啊?!?/br> “少來,有屁就放?!?/br> 傅東君嘿嘿一聲,脫鞋盤腿上了喻藍江的床:“不要有情緒嘛?!?/br> 喻藍江蹙眉:“你洗過腳沒?” “還敢嫌棄我?剛洗完澡,老婆都沒工夫寵幸就過來了,你還不感動,”傅東君不忿,又拉回話題,“我知道你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就直說了啊,同同和老鬼在一起了,這事兒你總知道吧?!?/br> 喻藍江眼神動了一下,但還看不出什么情緒:“知道?!?/br> “啥想法?” “還能有啥想法,哦,我跟老鬼打一架,他輸了把老婆讓給我?”喻藍江輕嗤一聲,“幼稚不幼稚?!?/br> 傅東君笑:“你別說,你剛來那會兒就是這么做事兒的?!?/br> “怎么還沒完了是吧?” “哎哎別急,我夸你呢,成熟了,好事,好事,”傅東君換了條腿在下面,“我也覺得你不至于這點兒事都過不去,但你也明白,咱們這地兒就是玩兒命的,任務的時候有一點兒不信任都要出大事兒。你要有什么不滿得說出來……” 喻藍江忍不住了:“你他媽說些什么有的沒的,思想工作是你的事兒嗎?就算我跟老鬼有矛盾又關我們出任務幾把事兒啊,他這把歲數了還能天天上一線???” “你穩定下情” “老子現在是真煩你,你真讓黃老頭禍害得不輕,”喻藍江一臉不耐煩,“不行你讓老鬼自己來找我,我跟他說?!?/br> 傅東君尷尬地摸了一下鼻子:“不是,老鬼好歹也是咱們旅參謀長,事兒還是很多的,哪兒有閑工夫管這事兒?!?/br> 喻藍江聽明白了,氣稍微順了一點:“哦,不是他讓你來的啊?!?/br> “我最近煩他煩得要死,怎么可能幫他勸你,”傅東君也不客氣,“我是怕你難受?!?/br> “我不難受?!?/br> “真的?” “真的啊——好吧,有一點兒,”喻藍江對上傅東君懷疑的目光,“不過這不是我跟老鬼的事兒,是我跟你meimei的事兒?!?/br> 傅東君大為欣慰,目光溫柔動情:“大波,你長大了!” “不準那么看著我!”喻藍江不滿,“我也知道自個兒不對,我喜歡她不代表她一定得喜歡我。但我第一次被女人這么拒絕,還是輸給了老鬼,你得允許我難受幾天,我覺得我被否認了?!?/br> 這小子果然是這么想的。 傅東君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不動聲色,甚至越發和藹,語重心長:“老喻,感情談的是契合而不是勝負,求偶也不是選美而是吸引。你很優秀,真的,非常優秀,就像江成雨說的,你要愿意你連男朋友都不會缺。那你看,對于你來說,大片森林如花美眷就在不遠處,何必在一棵有主的樹上吊死呢?” 喻藍江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好有文化?!?/br> “確實?!?/br> 喻藍江面上浮現幾分難得的懊惱神色:“我就是覺得我能改,但她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br> 我cao。 傅東君驚了:“用情那么深?” “說不上吧,”其實喻藍江也琢磨清楚了,“你說得對,可能是勝負欲,我想證明我可以做到她的要求。而且她說那些缺點我就不信老鬼沒有,憑什么看得上他看不上我?” “……你愿意做那么多努力?你不覺得為一個人這么改變自己很不值得嗎?” “哦,主要是她沒說錯,我這人確實不怎么尊重女性,也不夠懂事兒,說話沒輕沒重的,”喻藍江深刻反思,“她要是無理取鬧我肯定不買賬,但她這說得挺有道理的,改了我也不虧?!?/br> 傅東君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是還沒死心,等著改頭換面后繼續追同同???” “咋,她跟老鬼準備結婚?” “應該沒有?!?/br> “那為啥不行?” “……撬墻角那么理直氣壯,不愧是你?!备禆|君稱贊,同時也隱約意識到什么。 喻藍江生活在一個還被祖輩規矩統治的宗族里,而他們的宗族二十年前祖祖輩輩連行房都不避著小輩,愛欲繁衍是再自然不過的不該避諱的生活的一部分。他在那里長大,那肯定很難指望他的道德觀能跟壓抑多年的中原文化相同。 甚至,傅東君都不太能找出一個角度能支撐自己的信心,來勸阻他不要做這樣的事。 婚姻是責任,但戀愛只該意味著彼此的快樂與選擇的余地,移情別戀是虛偽的指責,無吸引力的親密關系則是最難堪的酷刑。 何況,同同和老鬼甚至都算不上正經戀人。 “你怎么不說話?”喻藍江問。 “哦,我在想事兒,”傅東君回過神,“那如果同同依舊不喜歡你呢?” 喻藍江的回答相當坦然:“我都改了她還不喜歡我,那我能有什么辦法?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的,就這樣吧?!?/br> 傅東君心頭終于略放了些:“行,那你找個機會跟她聊聊吧?!?/br> “是有準備。對了,她啥時候生日?” 這話一出,傅東君突然想起來了:“哦,對啊,快了,半個月后就是了。你要去給她過生日?” “不知道行不行,”喻藍江打了個哈欠,“還有幾天假期,看看聶哥批不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