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618節
“他的手好像有問題?!鄙驎兠掳偷?,“你看,如果他是被逼到墻角的,手不可能在這個方向折斷?!?/br> 他說著給宋詢禮演示了一下,宋詢禮道:“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手折斷之后才被逼到墻角的?!?/br> “按照出血量來看,他的手臂上至少應該斷掉了一條血管?!?/br> 那人的右胳膊袖子全部被血液浸透,遠遠看去好像穿著一件紅色衣服。 “利器傷?!鄙驎兿露ńY論。 “但是打人者并沒有用利器,”宋詢禮跟著道,“他是個拳擊手,擅長的赤手空拳的搏擊?!?/br> “所以死者衣服上沾染的血都集中在身前,是腹部遭受重擊后脾臟、腸胃破裂而吐出來的血,還有頭部碰撞之后的傷口,如果這樣的話他的四肢應該不會出現利器傷才對——” 沈晝的話語被終端通訊打斷。 “……馮司長?我在殯儀館……敏斯特南曲街道星辰路2382號?!?/br> “怎么了?”宋詢禮問。 “是馮司長,”沈晝挑眉,“他說有東西給我?!?/br> 半個小時后馮司長走進了吊唁廳,不知道是不是吊唁廳光線的緣故,馮司長的臉色看上去比白天更加灰敗,他一步一步挪到科洛的棺前,只是瞟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那水泥一般的嘴唇一開一合,僵硬地伸出手對沈晝道:“給你?!?/br> 他手里放著一枚芯片。 “這是……”沈晝疑惑。 “是科洛非得要拿的那個東西,”馮司長低聲道,“我以為被他拿走了,沒想到他把東西藏在了檔案室里,我找了一下午才找到?!?/br> “他沒拿走?”沈晝緩緩皺起眉,心中疑惑,如果科洛沒有帶走芯片,那王斯語給他的芯片是從哪來的? “他要是拿走了,估計現在你就見不到這東西了?!瘪T司長蒙昧的眼中流露出一點悲愴的感慨,“可是哪怕他沒拿,不也還是……” 沈晝立刻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芯片處理器將這枚芯片插了進去,不到一秒鐘就讀取完畢,終端投射出的光屏顯現出記錄詳細的表格。 “這是……”宋詢禮將表格往后劃了幾頁,“好像是一份通訊記錄?” “對,似乎是,”沈晝繼續往下翻,“但是我記得neo說過,只有虛擬通訊id才會顯示這樣的排列格式——后面好像還有提貨記錄?!?/br> 每一項通訊記錄之后都關聯著一個地點和數目,看樣子這個虛擬通訊id是走私團伙背后的指示者,而如果數目就是709鎮定劑的劑量的話,那么走私團伙的每一個主要參與者都足以被判處死刑。 “可是你給我那張——” 沈晝閉了閉眼,聲音發沉:“這兩張芯片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走私團伙交易記錄,提貨接收和出售運送。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個虛擬通訊id背后是誰,憑借這兩張芯片就能定他的罪?!?/br> 他抬起手剛要將終端投射的光屏撤走,一低頭才看到自己的信箱里有未讀訊息,是neo一個小時前發過來的。 “什……” 他剛說了一個字,就像是電影里的人物被按了暫停鍵一般,神情和動作都有瞬間定格。 下一秒他立刻連接了一條通訊給neo。 “和王成翰長期保持聯系的是不是這個通訊id?”沈晝不由分說地將剛才的表格傳輸給neo,neo看了一會,慢吞吞道,“是,另外一個經過破解后,和基因控制局局長辦公室的專線是同一個信號基站傳輸出來的?!?/br> 虛擬通訊id背后的指示者,是王成翰。 “是基因控制局?”馮司長忽然出聲問。 “對,是基因控制局,”沈晝斷掉通訊,回過頭去看著馮司長,“昨天晚上基因控制局的人找過您對不對?” 馮司長拗著頭顱,他的聲音蒼老緩慢,一陣凄厲的風似的,幾乎聽不清了:“看守所有他們的人,科洛通訊那個副所長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沈晝問:“是局長辦公室的通訊嗎?” 馮司長愕然地看著沈晝,有些呆滯地點頭:“你,你怎么知道?” “也就是說,”沈晝平靜地道,“殺了科洛的,大概率是勃朗寧的人?!?/br> 馮司長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站起身:“該說的話都說了,我走了?!?/br> 他拖著慢騰騰的步子走到門口, 沈晝忍不住追問:“您不再看看科洛嗎?” 馮司長回過頭,混沌的眼眸中困著一粒細小的光點,他擺了擺手,道:“我見不得尸體?!?/br> 他又走了兩步,復道:“明天我會老早來的?!?/br> 科洛的葬禮,就在明天。 馮司長走后,沈晝的目光平平地移向科洛的棺材,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殺你的是勃朗寧的人,那么王成翰呢?他昨天晚上又去了什么地方?!?/br> 他心中盤旋起另外一個問題,王斯語是怎么從王成翰手中拿到芯片的,這個疑問就像是一把刀,在某種危險預感的邊緣來回搖晃。 宋詢禮驀然開口:“昨天晚上,基因控制局有人去過看守所?!?/br> “他們去看看守所做什么?”沈晝疑惑,“因為科洛給副所長的通訊驚動了他們?” “不,不對,”宋詢禮道,“時間不對,科洛給副所長通訊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但是獄警說,基因控制局的人十點前就去過?!?/br> 沈晝倏地一皺眉:“那個頭目是什么時候死的——影像上的記錄好像是零點?” 宋詢禮找出影像重新播放:“對,零點十三分?!?/br> “王成翰?!鄙驎円粋€字一個字,極其緩慢地道,“也許,那枚芯片,是王成翰從看守所帶回來的?!?/br> “可是這芯片最后落在了你手上,”宋詢禮疑惑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晝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手指在終端邊緣來回摩挲,隨即忽然敲了一條通訊出去。 通訊頻道里的忙音像是寂靜之地的警報,但就在沈晝以為這次通訊將以失敗告終的時候,對面忽然接聽了。 “王醫生,”沈晝輕微地、不易察覺地舒了一口氣,“我找到了走私集團的另外一張交易記錄芯片,就是我的朋友科洛拿回來的那張,我之前已經說過你父親不是殺害科洛的兇手,所以他們兩人拿走的芯片也不是同一張。 “科洛拿到的那張芯片里有你父親的通訊記錄,他或許是走私集團的幕后指揮者。你給我的那張,應該是你父親從看守所的走私頭目那里拿到的。這個頭目,據說昨天晚上因為和其他囚犯斗毆而被打成重傷,不治身亡,尸體也緊急火化掉了。 “我打算將這兩張芯片,連同上次的證據,都轉交給杜賓德夫人?!?/br> 他說完,良久過去,王斯語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道:“謝謝?!?/br>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聽起來真切了很多,就好像一個空虛的框架,忽然填充了些許實感。 沈晝最后問:“王醫生,你……沒有發生什么事吧?” 王斯語道:“沒事?!?/br> “她還是不肯說是怎樣從王成翰手里拿到芯片的?”宋詢禮問。 沈晝點了下頭。 “王成翰不是什么好人,”宋詢禮忖道,“但是王醫生畢竟是他的女兒,她那邊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王成翰會嗎?沈晝也不知道。 天亮了,殯儀館忙碌了起來,有司儀在,科洛又是孑然一人,他的葬禮再簡單不過。前來吊唁者三三兩兩,大都驚奇他年紀輕輕怎么會忽然遭逢意外,繼而感喟世事無常,沈晝站在旁邊,像一尊雕像似的,無悲無喜。 接近中午的光景,葬禮上來了兩個讓沈晝預想不到的人,王斯語和杜賓德夫人。 不過一天未見,王斯語看上去比前天晚上還要神容憔悴,厚重的妝容都無法掩蓋,她的眼神好像破開了一個洞,嘩啦啦地刮過去寒冬臘月的冷風。 而杜賓德夫人比她稍好一些,只是眼下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兩位女士先后走到靈堂跟前,沉默地獻花,鞠躬。 杜賓德夫人離開時經過沈晝身旁,側首輕聲對他道:“我會做些什么?!?/br> 沈晝雙手交握在身前,目光眺著遠方,站得端直,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 下午葬禮結束,沈晝留在殯儀館料理后續的事,宋詢禮先回了檢察院。 他沒有開車,也沒去找接駁車,一路走到了空軌站臺。 他走出升降梯時,似乎剛好有一班列車到站,涌動的人潮熙熙攘攘而來,人頭攢動,各色的衣裳,各種的聲音匯聚成一條磅礴的河流,唯有宋詢禮,孤身一人,逆著他們的方向而去。 某一時刻,大家似乎都停下了,有人抬起了手臂上的終端,有人張望著空軌站的巨大曲面屏,無數個冰藍色投影光屏從人群中升起,無數道杜賓德夫人的聲音匯聚成一道。 她站在臺上,像一個舉著利劍的斗士,面對臺下無數的記者,高聲道:“……我的丈夫,約翰·杜賓德,聯邦前任總統,死于基因控制局的謀殺!” 嘩然聲像是爆炸的彈藥在人群里蔓延開,宋詢禮在原地停了幾秒鐘,就艱難地撥開人群繼續往前,踏上了空蕩蕩的、唯有他一人空軌車廂。 車廂壁內嵌的屏幕里也傳出杜賓德夫人的聲音:“聯邦的法律并非虛設,兇手應當受到懲罰……” 宋詢禮回到檢察院,當他一步一步踏上檢察院門口象征著正義的高闊臺階時,天氣忽然陰沉了下來,大雨瓢潑而下,他連忙跑了起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淋了幾滴雨。 辦公室的幾位同事也在討論剛才的記者發布會,檢察長急匆匆趕來,大力地拍了拍手道:“別看了別看了,一會開個會?!?/br> 他在走廊上遇見宋詢禮,壓低聲音道:“記者發布會看見了?走私的那個案子先放一放,看看上面什么意思……” 檢察長唏噓著搖頭:“真嚇人?!?/br> 宋詢禮看了他一眼,道:“我會按照正常流程調查起訴?!?/br> 檢察長遽然瞪大眼睛:“你瘋了?杜賓德夫人指控的可是基因控制局,你難道要去調查基因控制局嗎!” 宋詢禮道:“誰犯了罪,我就調查誰?!?/br> 檢察長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宋詢禮繼續道,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如果這件案子結束后我還活著,我會辭職?!?/br> 低下頭,他看見自己胸前別著的白色花,剛才參加完科洛的葬禮,忘記摘了。那朵白花在人群中被擁擠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狀,他忽然想起他和科洛的最后一次通訊。 如果當時他還能說話,他會說什么? 而自己又會怎樣回答。 宋詢禮看著白花,在心里說道,對不起……我沒我們當初說得那么厲害,大概當不上檢察長了,但我一定會找到殺了你的兇手,把他送進監獄,為你報仇。 第459章 穿黑風衣的女人 杜賓德夫人的那場記者發布會就像是一塊巨石,她以一種決然的姿態將這顆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靜的、名為聯邦的湖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顆石頭沉入水里之后就分崩離析成無數粉末,然后不斷的分裂、傳遞。大星際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比光還要快,不過幾分鐘,此事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中心城核心商業圈一座大廈的九十七層,《快訊》的新聞組主編就像是發了癲瘋一般,揮舞著書寫板,將電子筆甩得到處都是,歇斯底里地大叫:“外勤記者,都跑起來!一組去新聞中心,但是我猜她肯定不會走正門,二組!二組去后街堵她!” 同樣的場景發生首都星大大小小的每一家新聞社和資訊社,記者發布會召開結束時,新聞中心已經被聞訊趕來的記者圍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冒著凄風冷雨等待著,姿態決然,誓要拿到第一手的采訪資料。 同一時間,星網上如同一夜回春,漫山遍野全都是和此事相關的消息,那些論壇、社交平臺、新聞站里都被填滿,有人猜疑,有人興奮,有人唱衰,也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謂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