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617節
他去了檔案室。 調查局的案卷移交過來之后都會先送到案件管理處的統一檔案室,宋詢禮隸屬刑事案件司一組,專門偵辦重大刑事案件,一般這類案件的卷宗在案件管理處只是走個登記流程,半天就會送到刑事司一組去,但是宋詢禮等不了這半天。 案件管理處算是檢察院的閑職部門,大都是退居二線的老頑固們,宋詢禮直奔分導臺:“我想調昨天晚上馮司長送過來那件案子?!?/br> “小宋啊,”老檔案員懶洋洋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馬上就要送到你們那去了,著急什么?” “我想先看看?!?/br> “行,看完后你自己帶回去吧 ?!?/br> 老檔案員在面前的終端上按了兩下,遞給宋詢禮一個id卡:“左邊三排第九個架子,證據原件都在那里頭?!?/br> “謝謝?!?/br> 宋詢禮走進了高大的架子中間,他用那張id卡打開了和他胸口齊平的一間格子,他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并未看見記錄交易清單的芯片。他又去找了檔案管理員調取交接清單,清單中也沒有這一項。 那枚芯片,現在在沈晝家里。 宋詢禮閉了閉眼睛,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緊握成一個嚴絲合縫的拳頭,似乎下一秒就要重重地擊出去。 但是他沒有,他抱著裝滿證據的箱子回了自己辦公室。 == “那個頭目死了?”沈晝頗為驚訝。 “什么時候的事?!?/br> 宋詢禮一邊翻閱著箱子里的其他證據,頭也不抬道:“就在昨天晚上,另外709鎮定劑走私案的材料也是昨天晚上送過來的?!?/br> 他說著頓了一下,抬起頭,語氣意味不明:“馮司長親自來的,我沒在里面找到交易記錄的芯片?!?/br> 沈晝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宋詢禮低聲道:“昨天晚上,科洛接到過馮司長的警告,他擔心情況有變,就說要去調查局拿交易記錄?!?/br> “昨天晚上馮司長聯系過科洛?”沈晝驚詫道,“說了什么?” 宋詢禮思索道:“沒說什么,馮司長讓科洛休假?!?/br> “馮司長……”沈晝沉吟了一會,倏然想到什么,對宋詢禮道,“你能不能去看守所看看走私團伙那個頭目的尸體?” “可以?!彼卧兌Y答應著,看見沈晝面上的猶豫神色,挑眉,“放心,我會叫上我同事一起去?!?/br> 沈晝心事重重地點了下頭。 半個小時后,宋詢禮和刑事案件司檢察長一同出現在看守所中。檢察長皺著眉:“你非得叫我過來?要不是我下午確實沒什么事……” 刑事案件司的檢察長和宋詢禮一樣,以前同在夏云之手底下工作,多少有幾分同門師兄弟的交情,因此宋詢禮叫他同來看守所,他也就答應了。 看守所的獄警對他們還算客氣,宋詢禮說明來意之后獄警就面露難色:“可是,尸體今天早上就送到火葬場去焚燒了……” “已經燒了?”宋詢禮霍然看向他。 “是啊,”獄警干巴巴道,“他死相不太好看,身上都是傷口,我們這也沒有存放尸體的地方……而且他的罪名不是都已經定完了?!?/br> “那現場的記錄有嗎?”宋詢禮皺著眉。 “這倒是有,我去給你拿?!?/br> 全息影像記錄里,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囚犯被另一個囚犯困在墻角,拳打腳踢了好一陣子后獄警才趕過來,蜷縮在墻角的那人已經渾身是血,獄警拉開施暴者后他就面朝地撲了下去,雙手困在背后,拗出一種奇怪而扭曲的角度,顯然是被折斷了。 “打人的是誰?”宋詢禮問。 “是同案的另一個犯人,據他事后交代,是死者無意中透露,當年他的妻子是被死者□□殺害的,所以他才暴起打人?!?/br> “這件事能查證嗎?” “已經報給調查局了?!豹z警說。 宋詢禮又看了一眼影像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道:“死者的傷都被這個人打的嗎?” “對,”獄警抬了抬下巴,指了一下旁邊打人那人,“他以前是職業拳擊手,退役后加入這個走私團伙的,擔任的也是打手之類的角色?!?/br> 宋詢禮緩慢地點了一下頭,道:“這段影像我能帶走嗎?” “可以給你拷貝一份?!?/br> 獄警拿著影像芯片要去資料室,宋詢禮忽然問:“昨天晚上有誰來過看守所嗎?” 獄警先是搖頭,而后又露出遲疑神色,半晌道:“好像基因控制局的人來過,說是例行檢查囚犯的基因環穩定性?!?/br> “什么時候?” “大概十點左右……十點前?!?/br> 與此同時,沈晝到了聯邦調查局的大樓下。 “我找馮司長?!彼@樣對門衛說。 門衛冷冷地驅趕他:“沒有邀請碼不能進去?!?/br> 沈晝想了想,用科洛的終端給馮司長連接了一條通訊。 剛連接成功,馮師長急吵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不是說讓你——” 沈晝打斷他的話:“馮司長,我不是科洛?!?/br> 馮司長似乎愣了一下 ,隨即嚴厲地道:“那你是誰?” “我是沈晝,科洛的朋友,我現在在調查局樓下,我有幾件事情想請教您?!?/br> “科洛的終端為什么會在你這里?”馮司長一邊問著,通訊頻道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雜響,“你在哪個門,我這就下來?!?/br> “東門?!?/br> 幾分鐘后,沈晝見到了馮司長,他似乎很疲憊,臉頰枯灰,眼白上布滿了血絲。他迎面看著沈晝盯了幾秒鐘,倏而恍然大悟:“你是那個律師?中恒的那個,???” 沈晝點頭:“您見過我?” “聽那小子提起過, ”馮司長道,“怎么回事,他的終端為什么會在你這里?” 不知道為什么,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成了含混不清的嘀咕。 沈晝沒有回答,他的舌頭抵著牙床,直到舌尖失去了感覺,變得麻木而僵硬。馮司長的臉色更灰了幾分,他的鼻息翕動著,像浪里的浮木,轉瞬就要沉沒下去。 “您已經猜到了,”沈晝道,“對嗎?” 馮市長低聲問:“他人呢?” 沈晝道:“在第一醫院的停尸房?!?/br> 馮司長面上一悚,顫聲道:“什……什么?” “科洛死了?!鄙驎兠鏌o表情地道,“我來找您,是想問您,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br> “我……”馮司長的嘴唇張了兩下,又抿上,好像那兩片薄薄的嘴唇中灌注了水泥一般沉重,以至于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告訴過他,讓他不要回來……” 沈晝沉默地看著他,從他的神情中看見了痛苦和懊惱,沈晝想起科洛曾經開玩笑說過,老馮這個人膽子非常小,有時候連兇案現場都不愿意去,他不是沒有能力,他只是不愿意擔哪怕一絲一毫的風險,所以就一直蜷縮在督查司,等著退休。 “您為什么要他別回來?”沈晝深吸了一口氣,近乎冷酷的地問,“您知道什么?!?/br> “我不愿意講?!瘪T司長擺了擺手,“這個時候我再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會信,但是我不愿意說,你也不能強迫我?!?/br> 須臾,沈晝應道:“好?!?/br> 馮司長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竟然這么輕易就善罷甘休了。 沈晝假裝沒看見他疑惑的神情,繼續道:“科洛沒有親屬了,我就是他的家里人,醫院不讓尸體停留太久,葬禮就在近期舉行,到時候我告知您?!?/br> 馮司長徐徐點頭:“好……對了,別在用科洛的終端?!?/br> “我知道?!?/br> 沈晝答完這句轉身就走,而就在他邁出第二步的時候,馮司長忽然叫住他:“等等!” “您還有什么事?”沈晝問。 馮司長語氣很低,聲音昏沉而疲倦:“科洛是什么時候死的?” “今天凌晨二時十五分左右?!?/br> 馮司長先是皺起眉,面露疑惑,接著仿佛想起了什么,輕微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晝下意識想問他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方才已經答應馮司長,不再問他不愿意回答的問題。他道:“馮司長,您如果想去看他的話,可以聯系我?!?/br> 馮司長沒有回答,沈晝自顧自說著,像在自言自語:“不過您還是不要去了吧,科洛死的時候渾身都是傷,有點嚇人,他以前說過您很討厭去兇案現場,也不愿意看見尸體,所以還是算了吧?!?/br> 馮司長驀然抬起頭看向沈晝,他混沌的眼珠像是古老的油燈,驟而亮了一下,隨即跳閘一般熄滅,又縮回了乳化發白的燈罩子里。 “告辭?!?/br> 沈晝回去的路上接到宋詢禮通訊,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從看守所帶回來的影像傳輸給了沈晝。 “有什么發現?”沈晝漫不經心地問。 “那人的尸體已經焚燒了?!?/br> “已經?”沈晝詫異地抬起頭,“什么理由?” “說是沒地方保存?!彼卧兌Y道,“我傳輸給你的是他死亡時的影像記錄?!?/br> “我看看……” “你現在要去做什么?”宋詢禮問。 沈晝道:“去殯儀館?!?/br> 夜里,科洛的尸體送到了殯儀館。宋詢禮下班后向沈晝打聽了殯儀館的位置,也過去了,他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沈晝卻不見要走的意思,宋詢禮道:“你是打算今晚留在這?” “嗯,”沈晝垂著頭,“最后一個晚上,再陪陪他?!?/br> 宋詢禮默了許久,轉身離開,不過沒一會又回來了,手里拎著兩瓶烈酒。 沈晝好笑道:“要在這喝酒?” 宋詢禮看了科洛一眼,說:“他不會介意的?!?/br> “他不僅不會介意,”沈晝接過他遞過來的酒,和他手中的另一瓶輕輕碰了一下,叮鈴之聲清脆,在偌大空曠的吊唁廳回響,沈晝仰起頭,望著明亮的天花板,喃喃自語,“他還會說,多喝點,管夠。 ” 宋詢禮抿了一口瓶中的酒,忽而笑了笑:“對?!?/br> 但他們倆都默契的沒喝多少,因為科洛的葬禮定在明天,他們倆一大早都要忙碌起來。 過了凌晨,沈晝一遍一遍地看著走私團伙頭目死去時那段影像記錄,血在光屏里潑濺開,一片刺目的紅。 宋詢禮去玩衛生間回來,詫異道:“還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