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點了點頭。

    “那我回湘城了？”

    “嗯?！?/br>
    楚辭本以為靳昀初會叫他去軍總大樓，結果他問靳昀初去哪里找她的時候，靳昀初直接報給他一個陌生的地址，楚辭驚訝道：“這是什么地方？”

    靳昀初：“我家?！?/br>
    楚辭：“……”

    邊防元帥府邸也位于邊防軍管制大區內，公共交通無法抵達，到門口，楚辭給站崗衛兵驗證過靳昀初發給他的電子訪客碼之后，一路進了管制大區。

    元帥府邸沒有他想的那么氣派，和周圍的住宅建筑大體類同，甚至有點混入其中的意思，楚辭按下了門鈴聲，來接他的不是靳昀初，而是暮少遠元帥。

    “暮元帥好?！?/br>
    暮少遠“嗯”了一聲，他穿著簡單襯衫長褲，看上去倒沒有平時那么嚴肅威重，而靳昀初要比他隨意得多，還穿著家居服。

    “小林，”靳昀初打著呵欠，“過年好啊?！?/br>
    “靳總新年好?！背o道，“很抱歉，過年的時候還來打擾您?！?/br>
    “我都說讓你不要這么著急過來，”靳昀初指了指沙發讓他坐下，回頭使喚暮少遠道，“去，給孩子拿飲料來，給我也拿一個?！?/br>
    “身體怎么樣？”

    “快好了?！?/br>
    “我看你臉色也不太好，”靳昀初傾身過來摸了摸他的手背，“手怎么這么涼？”

    “我一直都這樣，”楚辭道，“我不怕冷?！?/br>
    “那就行，要好好吃藥，”靳昀初壓低了聲音，“但是醫生的有些屁話比如‘不能吃辣不能吃冰’這些有時候可以不聽?！?/br>
    說話之間，暮少遠從廚房回來了，他一手拿著兩罐飲料，另外一手端著一杯熱水，靳昀初喜滋滋去接飲料，結果暮少遠將熱水放在了她面前，說：“你不能喝飲料?！?/br>
    靳昀初問：“那你拿兩瓶干嘛？”

    暮少遠將其中一瓶放在楚辭面前，頭也不抬道：“還有一瓶是我的?！?/br>
    靳昀初：“……”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似的，轉頭對楚辭道：“我已經按照你給的建議讓老劉找專業的研究人員來了，搜救隊人選也已經在篩選之中，主要是想問問你——”

    “我會跟隨，”楚辭說道，“我會跟著他們一起去，盡量保護他們的安全?！?/br>
    靳昀初語氣緩和的道：“你說反了，是他們保護你，不是你保護他們?！?/br>
    “我本來不想讓你再去的，因為太危險了，沈晝說他們找到你的時候，你的傷勢很嚴重?！彼^續道，“但我一想，連西澤爾都愿意帶你過去，我就沒有理由剝奪你的決定的權力?！?/br>
    楚辭低低的“嗯”了一聲。

    “另外西澤爾暫時失去下落的事情我沒有對外宣布，”靳昀初道，“之前他去霧海的時候一說是休假，二是執行保密任務，現在去銀河禁區的艦隊都已經安排完畢……如果這次搜救依舊不能找到他的話，探索艦隊應該會先行啟航?！?/br>
    “可是——”

    “對外我依舊會宣稱他跟隨艦隊出航，這種長期的探索任務，旗艦先行是常有的事情。放心，我們會一直找下去，直至找到他為止?！?/br>
    “謝謝?！?/br>
    “說什么謝謝……”靳昀初失笑，“西澤爾·穆赫蘭是邊防軍的軍官，我們為他的生命負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你知道嗎？之前他所在的艦隊出了事故，他流落到霧海，我們找了他三四個月才找到他，后來才知道，那一整個艦隊都毀了，只有他活了下來?！?/br>
    “所以啊，不要擔心，”靳昀初緩慢的道，“他一定活得好好的，等著我們去找他呢?！?/br>
    楚辭點了點頭，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擾了，出發的時候您告訴我?！?/br>
    “著什么急，吃了飯再走，”靳昀初將他按回去又坐下，“我們暮元帥以后退休了可是要改行做廚師的，他做的飯特別好吃！”

    楚辭剛要推辭，暮少遠忽然道：“吃了飯再走吧?！?/br>
    暮元帥大概是說話威嚴慣了，這一句不像是留客人吃飯的邀請，倒像是命令。

    楚辭只好答應：“好的?！?/br>
    過了一會，暮少遠起身去了廚房，靳昀初拿著喝了一半的水杯進去添水，對暮少遠道：“多做點味道重的菜，沈晝喜歡味道重的，小林應該和他一個口味?！?/br>
    暮少遠瞥了她一眼：“我看是你想吃吧？”

    “切?！苯莱醪恍嫉?，“我是這么居心不良的人？”

    暮少遠沒有回答，但靳昀初從他的目光中看見了回答：你是。

    “連年都不過了就跑回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靳昀初忽然道，“如果是親近的人遇難，幸存者都會心有愧疚?！?/br>
    暮少遠淡淡道：“年輕人都需要磨礪才能成長?！?/br>
    “喲，裝的跟個什么似的，”靳昀初抱著手臂，似笑非笑道，“是誰前天晚上半夜還在和引力研究院通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擔心西澤爾?！?/br>
    暮少遠沉默著，將冷藏柜里的食材一樣一樣拿出來。

    “希望老天保佑吧?！苯莱蹰L嘆一聲，端著杯子離開了廚房。

    “不要太拘謹，當成在自己家里就好?！彼诹顺o身邊，小聲道，“你別看我們暮元帥平時很嚇人，但其實私底下沒什么架子的?！?/br>
    楚辭看了一眼廚房，將自己面前沒有開封的飲料推到了靳昀初面前，靳昀初大喜過望，對他擠了擠眼睛。

    飲料罐子很小，靳昀初一會兒便將整罐飲料下肚，楚辭倏然道：“靳總，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br>
    靳昀初將飲料罐隨手一撇扔給了自動清掃機器人，隨口問：“什么問題？”

    “和精神力有關?！?/br>
    “那你可真是問對人了，”靳昀初得意地道，“我年輕的時候，精神力等級比所有人都高，論等級和cao縱，他們都是垃圾，還得看我。說吧，什么問題?！?/br>
    楚辭低聲道：“您嘗試過精神力干擾嗎？”

    靳昀初看了他一眼：“當然?！?/br>
    “如果，”楚辭道，“我是說如果，對一個人進行零點五秒的精神力干擾，會怎么樣？”

    “掌控得好的話，零點五秒到一秒其實都沒什么問題，但是你不要輕易嘗試啊，這玩意很危險?！?/br>
    靳昀初摸著下巴：“但是如果cao縱師的潛在攻擊意識強烈，被干擾者就會腦空白?！?/br>
    “腦空白？”楚辭下意識道，“您怎么知道?！?/br>
    靳昀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怎么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就是……好奇?！?/br>
    “誒，我記得你的精神力等級也不低，”靳昀初倏然道，“而且我看過你的cao縱記錄，似乎實際精神力等級要比測試出來的等級更高一些……你是在哪里測試的精神力等級？”

    “秦教授的實驗室?！?/br>
    “那應該不會出錯啊，或者你測試的時候只測了一次？”

    楚辭應了一聲，道：“那應該測幾次？”

    “最少三次，取最高值?！苯莱跞粲兴嫉?，“上次和秦老師說起，他好像說過你的精神力登記很高，但我看了記錄卻又只有s1……”

    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靳昀初會說出“精神力等級只有s1”這種話了。

    “是能看出來的嗎？”楚辭問，“實際等級和測試等級不符的話?！?/br>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靳昀初道，“但我可以?！?/br>
    楚辭想了想，道：“我的實際精神力等級確實比記錄的測試等級要高?！?/br>
    靳昀初挑眉：“高多少？”

    楚辭說：“高很多?！?/br>
    靳昀初伸出一只手，比劃了三根手指：“有沒有這個數？”

    楚辭伸出五根手指：“有這個數?！?/br>
    靳昀初大為吃驚。

    就在這時候，暮少遠從廚房出來剛要說話，恰好聽見楚辭和昀初兩個人比劃著手勢，交頭接耳的問，有沒有這個數。

    暮少遠：“你們倆在這搞地下暗號交易呢？”

    靳昀初揮手：“做你的飯去，我們倆商量軍機要務呢?！?/br>
    暮少遠冷沉的道：“容我提醒一句，注意信息保密?！?/br>
    靳昀初抬起頭：“你在教我做事？”

    暮少遠道：“我只是想問你，茄子要不要加雞蛋?！?/br>
    靳昀初“哦”了一聲，道：“不要?！?/br>
    暮少遠：“記住今天的暗語，茄子不加雞蛋?！?/br>
    “好嘞?！?/br>
    暮少遠轉身回到了廚房，楚辭大為震驚，心想，暮元帥竟然也會開玩笑？！

    靳昀初往沙發靠背上一仰，嘆道：“難怪上次在裂谷西澤爾會帶你去呼日尼爾，你的精神力等級比他還要高一些?！?/br>
    “我只是去打醬油?！背o說。

    靳昀初眼角的余光掃過他的臉頰：“所以你剛才這么問，是因為你也試過了？”

    這個“也”就很靈性。

    楚辭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還能腦空白?！?/br>
    “精神力是可以殺人的?！苯莱醯?，“但是教科書和學者期刊不會告訴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研究這些東西是當今科技樹之下的異端?！?/br>
    “所以……您真的試過？”楚辭低聲問。

    “怎么，”靳昀初似笑非笑，“覺得我很可怕？”

    “沒有?！背o搖頭。

    “我在聯合艦隊的時候，”此時的靳昀初面上沒有什么神情，她波瀾不驚的道，“曾在特別安全組擔任過調查官。有一次我們在邊緣星域追捕到一架可疑的小星艦，這架星艦的駕駛者是一個星盜，但是星艦并不歸他所有，他殺死了星艦的原主人和他的小女兒，將他的妻子鎖起來，作為泄欲的工具，我登上小星艦時，那個女人已經瘋了?！?/br>
    “后來這個星盜用女人作為人質威脅我，要我放他走，我答應了?？删驮谖曳潘x開時候，他給了那女人一槍。我已經放他離開了，他完全沒必要殺人，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殺戮欲望，所以，我殺了他?！?/br>
    靳昀初說完，攤了攤手：“這件事最后被軍事法庭評定為緊急避險，但其實我當時可以不殺他，但如果將他抓捕，送回聯邦審判，最高的刑罰也只是無期徒刑而已。從那之后我就知道，如果干擾某個人的意識時，潛意識中存在攻擊性質，那么這個人就會腦空白，或者再嚴重一些，被你殺死?！?/br>
    “那如果，”楚辭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干擾某人的意識，超過一秒鐘呢？”

    “我不知道，”靳昀初干脆的說，她開玩笑似的道，“本質來說，我依舊是一個合格的聯邦公民。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