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低沉的嘆了一聲。

    楚辭茫然道：“我們為什么要探討他的死亡？他明明沒有死?！?/br>
    沈晝喟道：“只是一種可能性，我當然希望，他活得好好的?！?/br>
    楚辭嘀咕道：“他本來就活得好好的?！?/br>
    沈晝問：“接下來你有什么安排？”

    “過完年就回北斗星，”楚辭道，“靳總說她安排了搜救隊伍去霍姆勒，我會一同過去?！?/br>
    沈晝忖了一下，道：“我也一起過去吧?！?/br>
    域一悕——

    “不用，你不是工作很忙？”

    沈晝笑道：“不全是為了西澤爾，還有別的事情?！?/br>
    楚辭略一思索：“智光久讓的案子？”

    “對，”沈晝點頭，“艾略特在‘死鼠之塔’挖掘到一些線索，我想再過去看看?！?/br>
    “隨你，”楚辭擺了擺手，“對了，你什么時候和靳總這么熟了，我，我去給她說西澤爾的事情時，她說你已經告訴過她了?！?/br>
    沈晝說：“抱個大腿有什么好驚訝的?！?/br>
    楚辭“嗤”地笑出了聲：“看不出來啊沈老師，能屈能伸?！?/br>
    “開玩笑啦，”沈晝擺擺手，“靳總發現我還在調查趙潛蘭，我就把從趙潛蘭居所帶出來的數據可能是‘叢林之心’基因實驗的事情告訴他了?！?/br>
    楚辭并未有多少驚訝，只是笑著道：“你不是模擬了‘完美犯罪’嗎，怎么還會被靳總發現？”

    “我技術再高超，”沈晝寂寥的嘆，“奈何她有北斗星的最高權限啊?！?/br>
    楚辭：“……”

    “不過我沒有提到西赫女士，”沈晝道，“只是說，懷疑趙潛蘭為霧海巨頭公司背后的財團工作，這件事牽涉太多，其余部分等時機成熟，你來告訴她?！?/br>
    楚辭嘟囔道：“我讓西澤爾去?！?/br>
    沈晝盯著他幾秒鐘，最終還是嘆道：“別擔心，西澤爾不比你差，不論他此時在什么地方，想必也一定在想辦法脫困?！?/br>
    楚辭埋著頭“嗯”了一聲。

    “可是……你們在‘漆黑之眼’遇到了什么？”

    楚辭將他在時間裂縫中遭遇講了一遍，沈晝張大了嘴巴，隨后又閉上，緩慢道：“所以你才懷疑，西澤爾可能被困在了某個時間裂縫里出不來？”

    楚辭點頭：“對?！?/br>
    “可你是怎么離開的？”沈晝依舊訝然，“送你離開的那個人——”

    “也許你不相信，”楚辭輕聲道，“我以為送我離開的那個人，是阿瑞斯·l?！?/br>
    沈晝愕然的瞪大眼睛，然后瘋狂搖頭：“這我確實不信?！?/br>
    “但我去過很多次l紀念館，”楚辭說道，“在記憶走廊見過他，雖然送我離開的那個人和記憶走廊里的阿瑞斯·l并不像，但我覺得，那就是他?！?/br>
    “不像？”沈晝挑眉，“這是什么意思，難道l紀念館的記憶長廊里展示的不是他的記憶？”

    “誰知道呢，”楚辭玩味的道，“畢竟，他們還說他死于感染宇宙未知病毒?！?/br>
    “我記得你還說過，深藍航線是缺失的?！?/br>
    “對?！背o笑著道，“你不感興趣嗎？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真相?！?/br>
    “這是你的事情，”沈晝嘀咕道，“而且我現在有點幻滅……阿瑞斯·l再怎么說也是我少年時候的偶像，我以為他偉大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星際探索，結果他竟然死于一場陰謀？”

    楚辭聳了聳肩。

    沈晝低著頭沉思著什么，就在楚辭起身要離開時，他忽然道：“你的身體真的沒事了？”

    楚辭道：“這么多年你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還和從前一樣煩?！?/br>
    他反手關上門，將沈晝絮絮的念叨關在身后的同時，也將溫暖的室溫一起關了進去，走廊盡頭的舊窗戶洞開著，冷厲的過堂風一卷，他頓時打了三個噴嚏。

    恰逢南枝抱著小橘子從樓梯上來，皺眉道：“外面冷，快點進去，我一會讓馮把這個窗戶關上?！?/br>
    楚辭見她面上似乎并沒有多少生氣的神情，趕緊比小橘子還乖巧的點了點頭，溜進了自己房間里。

    南枝已經提前幫他打掃過，闔上門，外面的風聲頓時像是風燭殘火般熄滅下去，極致的靜寂之中，只余下恒溫系統低微的“嗡嗡”運行聲，像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只蜜蜂。

    楚辭在口袋里摸了一會，找到幾個藥瓶——雖然是從醫院里逃出來的，但是該吃的藥他還是都記得帶了。擱在床頭柜上的杯子似乎沒有洗，楚辭也就懶得洗，直接將藥片吞了下去。

    很苦。

    但是他舌頭上的味蕾像是也生了病，本來就是苦的，所以就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藥里有鎮定劑，困倦侵襲進楚辭的腦海，他立刻脫掉衣服躺在了床上，因為用不了兩分鐘，鎮定劑的藥效就會過去，他可能又睡不著了。

    他閉上眼睛，意識一直往下沉，到了某一刻，似乎清醒著，又似乎沒有，但是他也不想去深究，就這么混沌著，直到仿佛聽見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進來?！彼]著眼睛說道。

    “小林，”沈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醒來沒有？南枝讓我問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市場?！?/br>
    楚辭睜開眼：“現在是什么時候？”

    沈晝道：“中午十二時?！?/br>
    “??？”楚辭撐著枕頭坐起來，“不是下午嗎？”

    “現在已經第二天了，”沈晝說，“你睡傻了吧？”

    原來已經第二天了啊……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去，”楚辭說著下床，“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好?！?/br>
    今天是個晴天，但是溫度依舊很低，撲面的寒風凜冽如刀割，沈晝和南枝都裹上了厚重的防風服，楚辭也效仿之，他奇怪的問沈晝：“不是說左耶去嗎？”

    “嗐，”沈晝無奈搖頭，“我同事一聽我過年要回老家，非得讓我帶特產。你說二星能有什么特產，地下□□嗎？”

    三人一行從市場回來的時候推了小推車的東西，南枝堅持不在家里買一輛代步車，說是每逢出行采購還可以走動走動，儼然沒到退休的年紀，生活做派卻已經是退休的模樣。

    回來之后楚辭和沈晝幫南枝處理食材，一直忙到黑夜降臨，一天也就是這么過去了。

    第二天便是舊年的最后一天。

    南枝起了個大早給小橘子換上新衣服，連neo都被她叫醒，沈晝直呼厲害。neo下樓的時候眼睛還是閉著的，眼見一不慎就要效仿前天小橘子的后路，走在前面的楚辭反手推了她一把，才好險沒有滾下去。

    一樓大廳里吵吵嚷嚷了整天，到了入夜，南枝不耐煩的道：“要不你們明年還是不雅回來了，我快要被你們吵聾了?！?/br>
    馮·修斯打趣道：“恐怕到了明年，你又要一個一個往回喊咯?！?/br>
    南枝白了他一眼，馮·修斯立刻自覺地去廚房里幫忙。

    楚辭轉身往樓上走，南枝忙叫道：“小林，你干什么去？馬上吃晚飯了?！?/br>
    “我去把晚上要吃的藥拿下來?！?/br>
    楚辭躲進了自己的房間里，盯著手腕上的終端看了幾秒鐘，道：“埃德溫，幫我通訊穆赫蘭夫人?！?/br>
    埃德溫驚訝道：“確定通訊對象是穆赫蘭夫人？”

    “嗯?！?/br>
    “好的?！?/br>
    通訊很快連接，展開的通訊屏幕中出現了穆赫蘭夫人神情驚訝的面容：“……小林？”

    楚辭露出一點笑容來：“您還記得我呀？”

    “怎么會忘呢？”穆赫蘭夫人溫婉的笑了起來。

    楚辭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艱澀：“冒昧的打擾您，本來和西澤爾說好過年和他一起去中央星圈的，但是因為太忙了，就……”

    “誒，”穆赫蘭夫人道，“好孩子，你還記得給我通訊，西澤爾恐怕早就忙忘了?！?/br>
    “他，”楚辭的嘴唇嚅囁了一下，低聲道，“他是在忙?！?/br>
    穆赫蘭夫人笑著說：“沒關系，他就這樣，我早就習慣了。不回就不回，以后時間多的是，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br>
    楚辭“嗯”了一聲，認真的道：“新年快樂?！?/br>
    “好呀，”穆赫蘭夫人語氣愉悅，“新年快樂，伯母給你準備了紅包，待會記得收?！?/br>
    楚辭抿著嘴唇笑了笑：“謝謝伯母?！?/br>
    “不要告訴西澤爾，”穆赫蘭夫人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沒有給他準備?！?/br>
    楚辭說：“我可以分他一半?！?/br>
    “干嘛分給他？”穆赫蘭夫人不贊同道，“他已經是大人了，不需要再給他了。對了，你記得給他要紅包和新年禮物?！?/br>
    “好?！?/br>
    通訊斷連后沒多久，楚辭的終端上就收到了一筆轉賬信息，穆赫蘭夫人還專門用了一個紅色的信息提示框，看上去無比喜慶。

    楚辭揮手撤去了信息框，目光慢慢流轉至床頭柜上擺放著得另外一個終端上。

    那是西澤爾的終端。

    他低聲道：“哥，新年快樂?！?/br>
    窗外傳來模糊的“轟”一聲炸響，大概是馮·修斯帶著小橘子和neo在院子里放煙花，深紅金黃的焰火在天空絢爛綻放，流星幻影一般將黑夜點燃，這一瞬間里，明如白晝。

    今年的最后一天，馬上就要結束了。

    ==

    “這個時間別說學校，軍部值班的人恐怕都沒幾個?！鄙驎冋f著，和楚辭并排走出了天樞港。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港口人流稀疏，連運行通道都只開放了三個。

    “不過北斗星真的沒有我們家里冷哎，”沈晝抬頭看了看清淡無云的天空，“在二星待了兩天，我覺得自己都要凍死了?！?/br>
    “北斗星的氣候是經過氣象局調節的，”楚辭道，“不會有什么極端天氣，二星的大氣系統常年自由發揮，說不定明年冬天比夏天還要熱?！?/br>
    “那還是不要了，”沈晝嘟囔，“你今天去找靳總，是不是不太好？”

    “明天，”楚辭道，“靳總讓我明天去找他?！?/br>
    “行，我就不跟你過去了，”沈晝道，“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就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