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紗幔下,坐在左首王座上的男人撩起眼皮,幽黑沉冷的鳳眸不輕不重的掃過他們二人,嗓音低沉,平靜的問:你們做了什么。 兩位本就滿頭大汗的伯爵臉色更加蒼白,連忙解釋:我們我們沒做什么,只是想認識一下那個血仆,并沒有別的意思。 右首之上的查爾斯冷嗤一聲,語氣淡淡:我之前說過了,今晚的晚宴只是晚宴。 他的性格是與路易截然不同的冷漠陰郁。 血族內有共識,路易大人可能還會因為心情不錯漫不經心的饒人一命,查爾斯大人但凡開了口,便是一錘定音,再不會給人開口解釋的機會。 兩位伯爵心頭一寒,不明白不過宴會上的一點小摩擦,為什么能讓惹得兩位大人都如此厭煩。 他們慌亂的找著借口:是、是,沒錯,我們知道但是是那個血仆先勾引我們的,他主動讓我吸血,我們實在沒辦法拒絕 懶得在宴廳里浪費時間,查爾斯抬了下手。 兩邊守衛立刻一人提著一個唇邊尚有血跡的血族,面無表情的扔到大廳中央的空地上。 周圍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靜的呼吸可聞。 幸存的血族們謹慎的看著跪了一地男爵、子爵,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了擦汗。 這是今晚所有誘哄人類吸血的違規血族們。 沒有人再敢說話。 就連先前還在要求懲處那血仆的卡爾伯爵也惶恐無措的跪了下來。 所有人都緊張的低著頭,豎起耳朵聽上首兩人的動靜。 終于,兩人起了身。 軍靴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腳步聲。 龐大的陰影直直壓下,森冷如夜間捕食的巨獸。 他們站在高臺上,審視著廳內跪成烏壓壓一片的血族們,良久才開口道:萊恩,全部帶下去。 角落中的管家恭敬應聲:是。 他不知為何滿頭大汗,臉色比底下的血族們還要蒼白,抖著腿上了臺階,聲音細若蚊蠅,顫抖著和面色逐漸不耐的兩位親王說了些什么。 下一瞬,尚還正常的少數血族只覺渾身一冷。 他們硬著頭皮抬了下頭,看見王座之上的兩位親王面無表情的看向管家,本就黑沉幽邃的鳳眸此刻恍若風雨欲來,再看不見一點光亮。 周身更是裹挾著危險可怖的駭人氣勢,啞著嗓子,一字一頓沉沉道:去找。 轟??! 天邊爆發一陣巨響,雨勢驟然轉急。 昏暗難辨的沉沉夜色中,許臨的臉色極其難看。 雨水順著發絲滑下,時玉睜大了眼,后背貼著冰冷的墻面,強忍寒意道:許臨,你說什么? 許臨眼球干澀,閉了閉眼,我問你,你有沒有被血族侵/犯? 時玉呼吸一窒,想說些什么,卻在青年難掩痛苦的眼神中默默咽回,冷風吹過,黏在身上的襯衫頓時寒如冰塊,他小聲道:對不起,我 夠了,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許臨顫抖的伸手幫他扣上衣服,寬大的手掌緊緊拽著他的手腕,帶著他頭也不回的走進大雨中,出去再說。 心頭頓時一松,時玉跟上他的步子,我們現在去哪? 一個安全的地方。 時玉凍得哆嗦,跟著他走進通往馬場的幽黑樹林。 他很不安,出聲提醒:我覺得這里可能不太安全。 下雨天可不興站樹下啊。 握著手腕的手掌一緊,許臨冷冷回頭瞪他:這座宅子比閃電危險多了。 時玉識趣閉嘴,老老實實當個安靜的小尾巴。 樹林覆蓋面積很大,連接了整個莊園,可以直接從山頭通往山尾,泥路崎嶇不平,時玉遠遠的看見另一條平整光滑的小道,刻意壓在心底的記憶幽幽浮起。 顧易。 為什么要騙他? 還有查理,兩個親王換了身份接近他,圖什么? 圖他身上的血液嗎? 難不成他的血液特別好喝?有什么大補的功效? 時玉心頭發寒,想到昨晚被兩個男人抱在懷里安撫的場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又慌亂又憤怒,一個可怕的想法再次從心底升起。 兩個血族,委曲求全的裝成馬夫和男仆,怎么可能不別有用心。 他想起剛穿來那天在走廊上聽到的那聲父親。 太荒唐了。 這位父子爭著搶著上他的床是要干什么? 傳聞兩個親王之間早就生了裂隙,現在是把他當成什么新的戰利品了? 還是說看他被耍的團團轉很好玩,很有成就感? 腦袋亂嗡嗡想了很多,時玉猛地止住步子。 克制不住心底想殺人的欲/望。 煩死了,剛才怎么就沒多扇幾巴掌! 許臨被他扯得一怔,回頭看他:怎么了? 時玉還沒說話,他便皺著眉道:走不動了?我背你。 他說著就蹲下了身,時玉立刻搖頭:我沒事,還能走。 許臨:別撐著,快點上來。 時玉猶豫兩秒,正準備爬上他的后背,忽然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列隊!分開找! 樹林內到處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枝椏交錯,阻擋了大部分風雨,泥土路上水坑深淺不一,一腳踏下去便是一聲水響。 凜冽寒風摻雜著細雨從耳邊吹過,時玉臉色煞白,怎么也沒想到莊園內的人來得這么快。 下一秒他便被勾住膝蓋直接背起,黃豆大小的雨滴砰砰打在身上,許臨背著他猛地拔腿就跑。 他體力驚人的不錯,背著一個拖油瓶速度竟也絲毫不慢,飛快地帶著時玉沖向密林深處,時玉抬手幫他擋雨,昏暗黑沉的樹林中一時間只能聽到男人急促的呼吸聲,和身后越靠越近的腳步。 終于,在左繞右繞許久之后,許臨在一棵大樹前停下,喘著氣對他說了句抱緊后,敏捷迅速的爬上了這足有五人環抱粗的大樹。 大樹枝干粗壯,密密麻麻的樹葉一層又一層的遮住兩人的身影,時玉被他放到緊挨樹干的枝杈上,白著臉低頭瞥了眼樹干距地面的距離。 差不多十幾米之高。 他頭暈目眩,死死抱緊樹干,一瞬間動也不敢動。 許臨正在調整呼吸,回頭一看他這幅模樣愣了下,安撫性的拍拍他的后背。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短短瞬息,一隊全副武裝的守衛便猛地闖入視線。 足有數十人之多,謹慎的左右觀察,行動利索的跟在一條黑色狼犬身后。 時玉眼神一凝,威廉? 男爵大人沒有再穿那身西裝,油光水亮的皮毛被雨水打濕,飛快穿梭于林中,動作矯健,四肢有力。 經過這棵大樹時,時玉發現它不動聲色的抬了下頭,和躲藏在重重枝椏后的他對視一眼后,這才停也不停的加速離開,使得身后一眾守衛根本無法細探。 他頓時濕了眼眶,心里酸酸澀澀。 威廉大人永遠這么偏心他的小男仆。 許臨卻在一旁忽然開口:不對勁。 時玉擦掉眼淚:嗯? 青年面色緊繃:逃走兩個血仆而已,剛剛那隊守衛我觀察過,是負責親王安危的守衛,不可能離開他們身邊。 你的意思是? 許臨眼神沉了下來:那兩個親王可能也來了,不行,咱們得換條道走。 時玉抓緊了身下的枝椏,忍住心頭莫名的不安,他點頭,好,那我們 許臨干脆利落的就要跳下樹干,不知哪來的直覺,時玉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急促道:等一下 青年疑惑的抬頭看他,跳下的姿勢一僵,下一刻,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忽然自密林深處傳來。 許臨登時翻身躍起,藏好身體皺眉朝下看去。 風聲赫赫,漫天冰冷細密的雨滴。 烏云在天邊緩慢鋪展翻滾,隱隱能看見另一片越發黑沉的云層。 轟! 雷聲驟響,游蛇般的閃電剎那間劈開天地,灑下一片慘白的光亮。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入耳畔。 時玉死死捏著手邊的樹枝,看著夜色中逐漸顯露出面龐的兩道身影。 那是兩個男人,穿著熨帖考究的親王制服。 身形高大挺拔,锃亮軍靴踏過水坑,發出嗒嗒的清脆聲響。 他們在樹下站定,抬起頭。 月光被交叉的樹椏切割成片,流水般從他們眉眼間掠過,唯能看見兩雙幽暗深沉的鳳眸,如即將被暴風雨撕裂的漆黑夜空。 時玉。 低沉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男人仰頭,隔著重重枝葉與他對視,下來。 時玉手腳發軟。 另一道視線自男人身邊傳來,同樣沉默的深深凝視著他。 像被兩頭冰冷兇猛的巨獸盯住。 兩個男人周身環繞著暴怒可怖的戾氣,卻在他面前偽裝的溫和且平靜,再次輕哄般低低的對他道:時玉,聽話。 轟! 耳邊頓時炸開一聲幾乎要劈開天地的驚雷。 暗夜中全副武裝的守衛們將大樹團團圍住,身形幾乎隱匿入漆黑的夜色。 時玉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小幅度的發抖。 手腕忽的被另一只冰冷的大手拽住,緊接著,他聽見了許臨格外冷靜的聲音。 別下去,他說,別跟他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晚上見寶子們 昨天十點那章發了,大家別忘了看:) 第75章 血族親王的小甜點(16) 許臨眸色晦暗,死死拽著時玉的手,深吸一口氣:再等一會兒。 樹下,另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森寒戾氣:把你的手拿開。 許臨低頭,對上了樹下兩個男人的眼睛。 不像看著時玉時的溫和無奈。 他們看向他時,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鳳眸是陰沉暴戾的殺氣。 蒼天大樹落下影影綽綽的樹影,站在這片幽暗的樹影中,兩位雍容沉穩的親王大人渾身濕透,哪怕再生氣,依舊強壓怒火,仰頭安靜的看著藏在樹葉中一動不動的青年。 青年穿的單薄,白襯衫被雨水浸濕,緊緊貼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細嫩的膚rou,兩條包裹在修長西褲下的小腿垂在樹干下,隱隱能看見蒼白伶仃的腳踝,細的一只手就能握住。 周圍的親衛們十分了解兩位親王大人善妒的本性。 恭敬地低著頭,眼皮也不敢掀。 寒風吹過,路易發現時玉在顫抖,他眉心一蹙,嗓音沉沉:時玉,你想知道什么我們都可以跟你解釋。 太冷了,現在先回古宅好嗎? 時玉抿著唇,在許臨復雜地視線中冷冷道:不好。 我一點也不想再見你們。 獨/裁專橫的親王大人揉揉眉心,被罵了也耐心受著,他左右看了看,發現躲在人群后一動不動的威廉,招了招手,純黑狼犬很不情愿的走過來,消極抵抗的低著頭。 路易揉揉它的腦袋,抬頭看向露出了小半張臉的青年。 小血族臉色蒼白,嘴唇也不復先前的嫣紅飽滿,眉眼懨懨的流露出病氣,紅著眼眶瞪他,細白的手指染著灰土撐在身側,在床上都受不得汗水的小家伙這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眸色深了深,輕聲道:時玉,你也不要威廉了嗎? 誰不要威廉了時玉眼眶紅紅,看著倏地抬頭擔憂的盯著自己的狼犬,差點哭出了聲:我要威廉。 查爾斯低頭看了眼格外能討青年歡心的狼狗,摸摸它的腦袋,語氣波瀾不驚,依舊冰冷低沉:你去陪它吧。 狼犬眨眨眼,扭頭又看向一邊仰頭不動的路易。 路易也輕輕嗯了一聲。 它頓時興奮地豎起耳朵,圍著樹干跑了兩圈,仰頭對著主人歡快的叫。 時玉頭有點暈了,許臨拍拍他的后背,隨他一同看著下方。 他仿佛感受不到樹下那兩道越發幽冷陰鷙的視線,當著兩位親王大人的面,讓青年靠到自己肩上。 威廉不是普通狗,借著巧勁朝樹上爬了幾米遠,奈何狗的爪子不利于爬行,每爬一次它就掉回去一次。 感受到肩上青年的不安,許臨垂眼:你想讓它上來嗎? 嗯,時玉聲音低迷,泄氣道:那是我的狗。 明明是古宅中人人尊敬的男爵大人,在他口中卻是他的狗。 許臨卻好像什么也沒聽見,讓他靠到樹干上,淡淡道:我幫你帶它上來。 嗯?時玉艱難地撩起眼皮看他,他有點低燒,臉頰潮紅,濕淋淋的眼睫垂在眼瞼下,懨懨的搖了搖頭:不用了,你下去就上不來了。 許臨說:只要他們離我五米遠,就抓不到我。 時玉猶豫了下,探頭往下看,正對上路易和查爾斯的眼睛。 兩個位高權重的親王大人無力地站在大樹下,知道他在生氣不敢再惹他不高興,只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像在看易碎嬌氣的寶貝,深邃的眼睛里滿是無奈和溫柔。 時玉,路易哄他:你不能再吹風了,聽話,先下來,我保證不會動你的朋友。 我才不信呢,時玉被他哄得更加委屈,他還記得男人昨天把他抱在懷里時耐心寵愛的親吻,結果短短一天就變了個人,先前那些指不定也是什么謀劃已久的騙局,你們兩個都不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