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51節
而為了安撫鐘粟,也是為了兩邊都能安心,阿節璋更是不惜降貴紆尊把自己親生兒子和鐘粟女兒定了婚。 那幅字畫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分為二的。 參與了那樣的秘密,鐘粟也沒了回頭路,隱瞞多年不報,一旦被朝廷或司南府發現,還不知是什么下場。 但當時為了改變命運是豁出去了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再后悔已經晚了。 此時再見到這半幅畫,往事歷歷在目,試問他鐘粟如何能不感慨萬千。 這也等于是一件信物,等于是確認“阿士衡”身份的信物。 雖然能通過列州鄉試,列州那邊肯定已經檢驗過“阿士衡”身份的真偽,但見到了這東西心里也能徹底安心,畢竟這東西的秘密阿節璋不可能告訴別人。 半幅字畫看過確認后,鐘粟又裝回了金屬軸筒里,而后塞進了袖子里,也終于能底氣十足的開口了,“士衡,婚約你也知道,迎娶的聘禮你也主動送上門了,我既然與你父親有約,就不會食言。這樣吧,你父母都不在了,一些事情我們就代勞了。你們小輩的婚事我們大人會cao辦好,你安心備考,待會試之后,就讓你們小兩口擇吉日完婚?!?/br> “……”庾慶腦袋嗡一下,有點懵,脫口而出道:“這么快?” 幾個意思?鐘粟臉色瞬間難看,“委屈你了不成?” 庾慶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忙改口道:“叔父,小侄不是這個意思,小侄的意思是說,小侄至今一事無成,實在有愧,待到金榜題名后再風風光光迎娶令愛也不遲?!?/br> 原來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鐘粟臉色稍霽,淡淡問道:“那你覺得你何時能金榜題名?” 庾慶尷尬道:“這個……小侄暫時也不知道,但小侄一定會盡力?!?/br> 鐘粟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你一屆考不上,我女兒就再等你三年?你要是十屆都考不上,難不成我女兒要等你三十年不成?與若辰同年的女子,兒女都滿地跑了,你見過幾個快二十的姑娘家還不嫁人的?你若是覺得我女兒配不上你,你大可以直接挑明了,我絕不勉強!” 第71章 臨摹 你是可以不勉強?庾慶心里嘀咕,但他哪能幫阿士衡悔婚。 轉念一想,罷了,繞了一圈還是得按照阿士衡吩咐的去辦,先裝下去混過了會試再說,決不能讓鐘家有什么想法導致會試出現任何意外。遂順服著拱手道:“小侄全憑叔父安排?!?/br> 他想好了,會試一旦結束,他就向鐘粟吐露實情,然后立刻跑人,剩下的不關他事,讓阿士衡自己頭疼去。 總之,他不可能和鐘粟的女兒成親,殺了他也不會干出搶阿士衡老婆的事來。 見他順服了,鐘粟氣也順了,雙手一拍座椅扶手,站了起來,以長輩的姿態道:“好了,你今天跑來跑去也累了,又剛換了新環境,要適應一下,早點休息吧。明天給你物色好的先生就來了,不管這次會試能不能過,都要盡力一試?!?/br> “是?!扁讘c恭敬應下。 鐘粟這才負手而去,而庾慶又恭恭敬敬將他送出了院門,態度令鐘粟頗為滿意。 夜幕下,亭臺樓閣和屋檐下處處掛有燈籠照明。 鐘粟先回了趟自己的書房,再出來,穿花園,過連廊,來到了兩個女兒居住的院子。 專在此地伺候的丫鬟拜見,他揮手示意免禮后問:“兩位小姐呢?” 丫鬟回道:“大小姐在書房練字,二小姐被夫人喊去學女紅了?!?/br> 鐘粟聞言莞爾一笑,這是兩個女兒每天的日常,大女兒鐘若辰喜好筆墨丹青,寫的一手好字,畫的一手好畫,而小女兒則沒那耐性,他甚至能想到小女兒被逼學女紅時的不甘又不敢不從的場面。 小女兒不在正好,否則還得防止談話被偷聽。 交代了院子里的丫鬟看著后,他便去了女兒書房。 書房里燈火通明,四周墻上到處掛著各種字畫,一臉文靜的鐘若辰正斯斯文文端坐,在一張大白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端正小字。 “全家就屬你字寫得好看?!?/br> 忽聽父親聲音,正全神貫注練字的鐘若辰抬頭,見父親正側頭看自己寫字,當即擱筆起身行禮,“爹?!?/br> 鐘粟手指敲了敲桌上字,“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今年的會試也能去試試?!?/br> 鐘若辰莞爾道:“爹說笑了,就憑女兒肚子里這點墨水,怕是連參加鄉試的資格都沒有?!崩^而讓開,讓出了位置請父親坐。 鐘粟也不客氣,書案后坐下后,說道:“我剛才去了東院,已經跟你未婚夫說定了,待他會試后,就選定吉日給你們完婚。我過來問問你,你有沒有什么意見,或者說想有什么講究都可以提,家里盡量滿足你?!?/br> 鐘若辰臉頰唰一下紅了,羞赧低頭,低聲道:“女兒一切全憑爹娘做主?!?/br> 鐘粟:“你娘不讓你們見面,我也算是贊同,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們已有婚約的事暫時還不能對外公開,他父親當年在朝廷可能得罪了一些人,我們不希望有人干擾他參加會試,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br> 說到這事,他也有些憂慮,但是沒辦法,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了船。 鐘若辰文靜含羞,輕輕嗯了聲,“全憑爹娘做主?!?/br> 鐘粟稍沉默,最終還是伸手袖子里拿出了兩支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金屬軸筒,放在了桌上,指了指,“你看看這兩樣東西有什么區別?!?/br> 鐘若辰疑惑,當即拿到了手中查看,發現沒什么區別,直到看到一頭蓋子上,才發現上面的字不一樣,一端是“辰”字,一端是“衡”字。外人可能看不懂,她一下就感覺到了點什么,兩個字亮給了父親看,問:“是字不一樣嗎?” 鐘粟點頭,“是的,這兩樣東西是你那已過世的未來公公打造的,寫了你的在我手上,寫了阿士衡的在對方手上,這便是你們婚約的信物。我和你那已過世的未來公公當年就約定好了,在他們手上的那只是要做聘禮的,如今人家已經把聘禮給我了,我也答應了把你嫁給他??纯窗?,看看里面的東西吧,當年和你公公約定好了的,這東西還是要給你們的?!?/br> 鐘若辰文文靜靜的臉蛋羞紅難消,唯唯諾諾著打開了兩只金屬軸筒,倒出里面的東西,發現居然是一裁兩半的兩幅畫,她試著拼湊好了看畫的是什么。 結果越看越疑惑,發現三分之二的篇幅是山水畫,這山水畫還有點奇怪,主要場景是各種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二三十座的樣子,另外三分之一是一篇贊美山水的辭賦。 這幅拼湊在一起的字畫,畫藝談不上高超,辭賦也談不上寫的好,唯獨畫紙好像有些特殊。 她抬頭看父親,滿眼不解。 鐘粟已經站了起來,看著那幅畫直搖頭,苦笑自語,“阿節璋啊阿節璋,論老謀深算,我比你差遠了?!?/br> 他感慨的是阿節璋既扶持了他,還主動搭上了一個兒子給他做女婿。 有些事情他之前并未想到,直到“阿士衡”這次孤身前來,他才隱隱感覺到自己可能只是阿節璋預備的一個后手,就算是個兩手空空來自鄉下的小子又如何?他這些年經營的財產和人脈都不得不傾力相助。 當然,這幅畫他也不是第一次見,無論是他,還是阿節璋,兩人都參詳了許多次,但始終無法參透其中的秘密。 后來干脆一分為二了,再合一就是兩家徹底綁在了一起的時候,再也不用擔心各自的后手會捅破此事。 鐘若辰卻聽不懂父親在說什么,試著問道:“爹,這畫有什么深意不成?” 鐘粟嘆道:“現在不用多問,問多了也是徒勞神。待你和阿士衡有了孩子后,到時候我告訴你或者你問阿士衡都行?,F在你只需好好把東西收藏好便可,不要丟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東西在你手里,包括你娘、你meimei甚至是阿士衡,明白嗎?” 孩子?鐘若辰既疑惑不解又害羞,只能唯唯諾諾應下。 鐘粟沒再多說什么,惆悵一嘆便離開了,想著牽掛多年的一樁心事終于要了結了。 其實,按照他和阿節璋當年的約定,要在兩個小輩有了小孩后,再把畫給阿士衡。 然而東西一到手,他并未久留,立馬就秘密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所謂的仙家福地,他并不貪戀,因為他進過那座古墓,親眼見到過此生最恐怖的場景,那已經成了他的噩夢,深知那不是有點錢就能玩的,遠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 何況那幅畫的秘密他也一直解不開。 鐘若辰將父親送到了門外的臺階,才聽話止步,目送了父親消失在大門外后,方又轉身回了書房內,又站在了二合一的那幅字畫前。 想到這是自己的婚約信物,想到這是未來夫君送上門迎娶自己的聘禮,纖纖素手試圖撫平畫上褶皺,臉上和眼中滿是柔情,臉頰浮現淡淡羞澀,憧憬和遐想。 奈何褶皺能撫平,那道一裁為二的裂痕卻難撫平。 對向往即將來到的美好的她來說,這道裂痕寓意著不完美,有點不愿接受,遂轉身在書架上一陣翻騰,找到了一匹能用來作畫的絲薄布料,大多時候用來畫刺繡底圖的,裁剪了一塊。 之后,將兩張半幅的畫拼湊整齊,畫布擺好,對比畫上顏色,調和色料,丹青妙筆就此對照臨摹。 帶著一臉的溫情耐心細致的一比一臨摹,想要消除那道裂痕,想要破鏡重圓,想要在自己心中留下一份完美,想要給自己將來一份完美,想必未來夫君看到后能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 東院,庾慶盤膝打坐修煉了一夜,清晨神清氣爽的收功站起。 他一開門,外面立刻有送來熱水的下人,洗漱后用膳。 庾慶吃完東西后,李管家也來了,主要是問昨晚住的還適不適應。 “很好?!扁讘c隨口回了,惦記著今天怕是要應付一下的事,問:“那位先生什么時辰到?” 李管家笑著擺手道:“不急,上午來不了。明先生又號‘午后先生’,他一般晚上很晚睡,上午起不來,下午才會授課,晚上也有自己的去處?!?/br> 庾慶狐疑道:“也就是說,他每天只教一下午?” 若是這樣,正合他意,他有更多的時間去外面跑。 結果卻比他想象的更好。 “是?!崩罟芗尹c頭,“不過我們這里是隔一天來一天,這還是老爺的朋友幫忙通融。明先生不愿兩邊跑,他那人確實比較懶散,有些錢送到眼前也懶得賺,說是不愿cao兩份心,鐘府是花了大價錢才請動了他?!?/br> 有一點他沒好跟這位說,那位明先生不但是要花錢,聘用期間還要為其包養一位紅顏侍奉才行,姿色不夠還不行。這邊見實在請不動,干脆直接先請了一位佳人先登門亮相,才打動了那位明先生。 庾慶嘖嘖兩聲,實則腹誹不已,自己賺點錢拼死拼活的玩命,再看看人家,人比人氣死人。 算了,既然上午來不了,他也要想辦法去賺自己的錢,話題一轉,“李叔,家里有馬車嗎?給我備一輛?!?/br> 李管家疑問:“要馬車做甚?” 庾慶:“剛來京城,出去逛逛,熟悉熟悉?!?/br> 這是借口,實際是想找到合適的買家,爭取把自己手上的火蟋蟀高價賣出去,然后順便把許沸欠自己的帳給收了。 第72章 明先生 他本來想過要不要把火蟋蟀賣給鐘家,后來一想不合適,價低了自己不甘心,價高了坑阿士衡老丈人家又有點說不過去,以自己目前冒充的身份向“老丈人”推銷東西也確實不妥。 想來想去,還是要出去找買家,錢能賺的安心點,找到個好糊弄的,說不定能賣出個天價來。 李管家一聽是要出去逛,立馬搖頭道:“馬車沒有,有也不給?!?/br> 庾慶一愣,“什么意思?” 李管家反問:“公子,你自己的鄉試排名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你覺得你有把握考上嗎?到了這個時候,最后的關頭了,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努力一把吧!老爺不惜花大價錢請那位明先生來為的是什么?三年一次的機會,在此一搏了。成了以后,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大家臉上都有光?!?/br> 道理,庾慶懂的,只是自己不是槍,是塊木頭疙瘩,磨不出光來,只會磨成木頭渣子。 說白了就是懶得做無用功,他拱手告饒,“李叔,我就隨便逛逛,午后一定回來,一定趕在明先生到之前趕回來?!?/br> 李管家直截了當拒絕,“不行!這是老爺的意思,會試之前,你必須集中所有精力備考,不許你跨出鐘府一步。公子,就一個月的時間了,一個月后你想去哪逛都行,這一個月你無論如何都得收收心。有些事情你也清楚,把小姐嫁給你,鐘府是承擔了巨大風險的,你能不能考上的差別是很大的!” 庾慶當然懂他的意思,鐘家一旦嫁女,和鐘家有來往的人肯定會打探女婿來路,很容易就會查出“阿士衡”的父親是誰,風聲要不了多久估計就要在京城傳開,誰也搞不清當年的幕后兇手是什么情況。 因此,鐘家為了兌現當年的婚約確實承擔了巨大的風險。 可關鍵是庾慶知道事情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他不會讓鐘家嫁女的事情走到那一步,會試結束后他就會告知鐘家真相,表明自己是假的。 所以他無所謂的一甩手,轉身自己走自己的,“我知道,我會把握分寸的,就是出去逛逛而已,不能死讀書,張弛有度才對。算了,不用鐘府的馬車,我自己想辦法?!?/br> 李管家臉色一沉,快步追上伸手一攔,“不行,老爺說了你不能出去,必須留在家里安心備考!” 擋我財路?庾慶兩眼一瞪,“李叔,你可是我爹派來的,你究竟幫的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