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46節
祁復禮和葉揚書都不是很喜歡拍照的人,現在有的也大多是一些聚會后留下的。有正面,也有背影,李天自看著照片出了神,半晌,又問了祁復禮,葉揚書的身高和體重。 身高不難,體重的話,有一些難度,祁復禮只能說,估摸著和他差不多。 然后說了自己的體重信息。 李天自匆匆吃了飯,叮囑李穗苗,說自己有事,現在需要出去打電話,讓她在這里慢慢吃——爸爸很快就會回來。 李穗苗乖乖地說好。 人走了后,李穗苗盯著眼前的飯菜,沒抬頭,對祁復禮輕聲說:“其實剛才你不應該對我爸爸說那么詳細?!?/br> 祁復禮傾身,專注傾聽:“為什么?” 李穗苗抬起頭,認認真真,黑白分明地看他:“因為你明明知道,我爸爸懷疑葉學長和這幾個案件有關?!?/br> 第54章 打破 “因為你好像一直都在引誘我,”李穗苗表情有些微微的困惑,看起來就好像被什么嚴肅的東西困擾,她嘗試從中脫離,像一個正在慢吞吞舔舐身上蛛網的貓咪,“就是這樣,祁學長,你似乎一直在暗示我,你好像一直拿了蘿卜釣在我前面,我就是蒙住眼睛被吊著的那個驢?!?/br> 祁復禮嘆氣:“饒了我吧,我哪里有那樣的腦子,我怎么可能騙得過你?!?/br> “不然很多事情都講不通,”李穗苗認真,“比如說,上次隔壁房間的鞋印,你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什么牌子的,還特意告訴我,葉學長剛好就穿那個尺碼。你無形之中給我埋下暗示,讓我潛意識中將鞋子和葉學長聯系在一起?!?/br> 祁復禮苦笑:“因為老葉的確有那樣一雙鞋,我沒有必要騙你?!?/br> “不單單是這一點,”李穗苗說,“還有,祁學長,你問過我為什么不報警,其實你已經知道葉學長進過我們小區,對吧?你早就知道我會看到錄像帶吧?你沒有一股腦兒地把信息放出來,但你其實一直用絲線吊著它——” “好吧,假設,假設是我真的是用絲線,在聰明的你面前吊了這么一根胡蘿卜,”祁復禮的手在虛空中比劃了一下,好整以暇,“那么對我來說,能有什么好處?” 李穗苗說:“我不知道?!?/br> “不,你知道,”祁復禮搖了搖頭,他說,“這幾天。我一直在看你提到的福爾摩斯系列,那句話怎么說的?” 李穗苗說:“when you have elimihe impossibles,whatever remains,however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 (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這是《四簽名》里的一句話。 “所以,用你聰明的腦子好好想一想,我有沒有動機、大費周章地去陷害老葉,”祁復禮說,“就算我真的陷害他,那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會向葉學長求證,”李穗苗說,“我相信他會講真話?!?/br> 祁復禮笑:“你要是也能這么信任我就好了——算了,李穗苗,我只能告訴你,你想錯了。無論是我,還是老葉,和他父親過世的案子都沒有任何牽連?!?/br> 時間不早,他下午還有課,端著餐盤離開。 只剩下李穗苗,重重地依靠著椅背,低頭,看自己的手。 葉揚書也問過她,怎么不報警。 后來兩個人都不問了,這個問題就像糊在窗棱上的一層薄薄紙,擋一擋光,擋不住穿透的風。 李天自不知道從祁復禮那邊受到了什么啟發,還是忽然想到了案子的致命突破點。他走得急匆匆,晚上也不和女兒一起吃飯了,李穗苗打他的手機,兩次都是說了幾句就掛斷。 李穗苗在傍晚見了葉揚書,她還是要去給林珍寶堅持上完最后的幾節課,葉揚書是剛好去那邊給一個老師送東西。地鐵仍舊人潮擁擠,葉揚書個子高,一聲不吭,強硬地用身體幫李穗苗隔開一塊兒可以立足的小小空間。 出了地鐵站,埋頭走的時候,李穗苗終于問出聲:“你是不是去過我家隔壁?就是一直有人偷窺我的那個房間?!?/br> 葉揚書微怔。 其實他驚訝的時候很可愛,有種終于符合實際年齡的溫柔感。 盡管他并不想別人再用“溫柔”評價他。 “我看了監控,”李穗苗說,“顯示你去了我家小區?!?/br> 她沒有多說。 當然,這可以解釋,畢竟沒有確切地拍到葉揚書進了李穗苗鄰居家的視頻。 一切都留有余地。 葉揚書卻承認了:“是,我是去過一次?!?/br> 他凝視前方,目不轉睛:“就是你想的那樣,我發現你家隔壁疑似有人懸掛鏡子后,就上去看了看,我想知道偷窺的那個人是誰?!?/br> “不是求證嗎?”李穗苗仰臉,問葉揚書,她在此刻忽然展出了異樣的冷靜,冷靜到似乎這些話并不是從她口中講出,“是‘想知道’,還是‘知道’?” 葉揚書皺眉:“你在說什么?” 他說:“可能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其實你隔壁那個偷窺狂,起初的目標可能不是你,而是你父親?!?/br> 李穗苗愣?。骸笆裁??” “我注意到你們家小區,其實是從復禮開始的,”葉揚書解釋,“暑假的時候,我看到一個背影很像復禮的人,進了你們小區、你家的單元樓。我一直以為他是復禮,叫了幾聲,等他回頭,我才知道認錯人了?!?/br> “那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家隔壁陽臺的鏡子,當時我沒在意,直到李叔叔開始重新查案子,我才想,不知道這些事之間有沒有聯系,”葉揚書是個多做事少說話的性格,難得向李穗苗解釋這樣多,他神情凝重,“早知道你對我有這么多的誤會,我就該早點告訴你?!?/br> 李穗苗看了他好久,才移開視線,說:“現在說也不晚?!?/br> 她想,自己已經快要把拼圖拼上了。 或者說,葉揚書,祁復禮,他們兩個人,把最關鍵的那一枚拼圖拿出來了。 李穗苗在岔路口和葉揚書告別,獨自抱著書,在和保安打過招呼后,一路到了林棋蓉家中。 保姆替李穗苗打開大門。 李穗苗敲開了林珍寶的房門。 “珍寶,”李穗苗溫柔地看著她,“你說林阿姨做噩夢醒來后常給一個人打電話,可惜那人經常不接——你知道那個電話號碼具體是多少嗎?” 林珍寶看怪物一樣看她:“你想知道這個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穗苗回答,“我只是想做一個能保護學生的好家教?!?/br> 林珍寶不看她,手中筆一下又一下,按得咔吧響:“我媽也沒那么愛我,你就算了吧?!?/br> “可我愛你,”李穗苗慢慢地說,“你是我第一個學生?!?/br> 她沒說什么煽情的話,只靜靜地望林珍寶。 林珍寶說:“你爸爸是李天自,他是個好警察?!?/br> 李穗苗說是。 林珍寶問:“他現在還是好警察嗎?” 李穗苗說:“你覺得呢?” 她說:“不是所有父母天然愛孩子,也有的母親,只是把女兒當賺錢工具?!?/br> 林珍寶說:“我以為你不會說這些?!?/br> 李穗苗笑:“我又不傻。這是我們的秘密?!?/br> 林珍寶說:“這當然是我們的秘密,要是我說出去,我mama立刻就會辭退你。不光這樣,她還會讓你以后再也找不到這么好的工作?!?/br> 李穗苗溫柔地問:“那你會告訴mama嗎?” 林珍寶低下頭,抱著腿,發了好一陣呆,答非所問:“真的?” 李穗苗半蹲著,捧起林珍寶的臉,凝視她:“我發誓?!?/br> 林珍寶忽然跳起,拿了紙筆,刷刷刷,寫下一串數字,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舊手機,摳掉卡,放在紙上,用力團成團。 這個紙團被她揉得皺皺巴巴,她卻仍一鼓作氣地丟給李穗苗,像拋一塊兒鉛球。 “我覺得沒用,”林珍寶說,她又是那副傲慢的神態了,不過無所謂了,你打吧,這件事和我沒關系?!?/br> 李穗苗拿著那個紙條,笑著說謝謝。 她沒有立刻打電話,而是耐心地給林珍寶上完了這節課。晚上約好了和葉揚書一塊兒回學校,李穗苗在便利店門口買了一份面包,出去后,站在商店門口,李穗苗低頭,撥通了林珍寶寫在紙條上的那個號碼。 身后不遠處響起熟悉的手機鈴聲。 李穗苗轉身,看到了正從衣服口袋中拿手機的葉揚書。 -------------------- “when you have elimihe impossibles,whatever remains,however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 (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出自《福爾摩斯》——《四簽名》 第55章 暗 我在想,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對我產生了“懷疑”。 你很少和我談論那些深入的話題,開始嘗試把那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的朋友。你和他走得越來越近,近到我午夜夢回,驚醒后,腦海中都是朋友所提到的“共享論”。 我承認自己無法離開你。 小麥穗。 但共享—— 這令我寢食難安。 我想要用刀子劃破你長久注視的那張臉,用污泥塞住他和你交談的嘴巴,我要他再不能出現在你的視野中,我讓他再講不出讓你心動的話語。 多年之前那個和煦的下午,在我為老師要求提交的“格言”而頭痛時,朋友主動提出建議,要我寫和他一模一樣的話語。 那個時候大方提出共享格言的他,此刻大約也沒想到我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吧? 我想告訴你,他不配。 他擁有你那最天真、懵懂、無知的感情,卻從不知好好珍惜,甚至在意識到我同樣追求你時,提出如此、如此不尊重你的請求。 我真想不通他在做什么。 小麥穗,讓我們一起數“一、二、三”。 好了。 一二三,你已經忘掉他了,我對你催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