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羅曼史 第34節
展慎之看著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喬抒白只好自說自話:“你不喜歡的話,我就勸安德烈把網站關掉。就算他不關,我也不會再參與了。好不好?” “隨便你?!闭股髦砬榭偹憔徍土诵?。 喬抒白拉拉他的手,輕聲求他:“展哥,你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能見你一面,就不要給我臉色看了吧。我也知道做這些不好,但是我以前太缺錢了,所以有什么能賺錢,我都忍不住想賺點……我以后不會這樣了?!?/br> 可能是他的模樣很可憐,展慎之沒把他的手甩開,但沒有完全被哄好,冷冷地說:“賺錢可以用別的方法,安德烈·李斯特頭腦不正常,把你也帶偏了?!?/br> 喬抒白當然不敢說這其實是他自己的主意,抓緊展慎之的手,靠在他肩膀上:“展哥,我們在一起,不要聊別人了?!庇痔ь^親展慎之的下巴:“好不想和你分開,你肯定不懂吧?!?/br> 展慎之站得有點僵硬,喬抒白不知道他是覺得不自在,還是不喜歡,就不敢太過分,親了他幾下,剛后退,展慎之低頭,扣著他的腰,把他拽回去,吻了他的雙唇。 展慎之接吻像抄答案,生硬又強硬,但是吻了很久,久得喬抒白下唇都被他咬疼了,他才松開,解釋:“今天有午餐安排,必須回去。下周盡量抽時間給你?!?/br> “我知道的,你要是太忙,也不用勉強?!眴淌惆子昧Φ乇Я怂幌?,松開了。 從行政酒店出來,喬抒白去看了看電影院的工地。 老板娘給他煮了湯喝,喝了半碗,他接到廖遠山的電話,要他去廠區取貨。 喬抒白領著車隊,來到勞工體制造三廠,廖遠山先把他帶到了車間邊的小休息室,給他一張新的地圖:“何總的新客戶?!?/br> 喬抒白仔細一看,運送的終點竟然在新教民區內,皺起眉頭:“可以去嗎?這不是霖哥的地盤?” “沒辦法,”廖遠山嘆了口氣,“何總交代的。他放出風,說運貨的和展警督有點關系,想賭一把陳霖不敢動你?!?/br> 喬抒白瞠目結舌:“那他敢動的話,我怎么辦?” 廖遠山愛莫能助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給展警督打個電話吧?!?/br> 何褚應該只是想探探陳霖的膽量,怕有太多損失,喬抒白第一次去新教民區,所運的貨量并不大。 喬抒白帶了兩個保鏢型勞工體、兩個下屬,開車越過了與新教民區之間的區域線。 客戶就住在區域邊緣,喬抒白忐忑地卸下貨,不敢久留,上車心急火燎往回趕。一直回到貨車倉庫,也沒碰見阻礙,才放下心,給廖遠山報了平安。 次日開會,何褚對喬抒白十分滿意,問喬抒白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恰巧喬抒白運輸隊的一個下屬生了重病,他便趁機要人,終于把勞森從俱樂部接了出來,放在了運輸隊里。 喬抒白原以為自己去新教民區的次數不會太頻繁,沒想到接著整整一周,何褚幾乎每天都逼他往新教民區跑,像要把以前錯失的客戶全都重新撈回來。 喬抒白每天和展慎之打電話前,都想好了,得把這事兒告訴他,到最后卻總是沒說。 周六下午,又要送貨,喬抒白帶著勞森,從廖遠山那接了東西,往新教民區去。 這次的貨品,是十來個小箱子,喬抒白懷疑是武器,但箱子上密密麻麻貼著智能封條,會讀取指紋,喬抒白不敢打開看。 一路上,勞森雖然沒再動手動腳地sao擾他,嘴卻停不下來,問東問西,聊這聊那,逼得喬抒白戴上了降噪耳機,打開媒體軟件,瀏覽今日新聞,拒絕回答一切問題。 展慎之最近總是占據媒體版面,喬抒白見怪不怪地翻看著,忽然看見角落的娛樂版有一行字:【展警督為慈善基金拍賣晚餐,富家女競拍成功】。 喬抒白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點開了那條鏈接,新聞里寫,據有關人士透露,昨晚下都會區舉辦的某場慈善基金晚會上,展警督大方地答應了基金管理者的請求,拍賣出與自己共進晚餐的機會。 現場競拍氣氛火熱,最后由富賓恩家的大小姐拍得了這一次機會。 新聞里還有兩人各自的照片,喬抒白掃了一眼,又回憶昨晚展慎之和他的通話,并沒有出現任何有關晚餐拍賣的話題。 展慎之對自己的生活總是談得很少,只說下周可能有空見面,問喬抒白一天做了什么,倒是問得詳細,好像喬抒白做每一件事都要經過他批準一樣。 喬抒白關了新聞,又重新打開,看著短短的幾行字,變得非常煩躁,心里很在意,但是更討厭自己這么在意。 他現在不缺錢,若不是沒有資格參加這些上流社會的募捐會,他也想花錢去競拍展警督的晚餐約會,不讓任何別人拍到。 展慎之沒和他提起這件事,也讓喬抒白在乎得要命,想給展慎之發消息,裝幾句可憐,甚至在腦袋里幻想,如果裝作委屈地責問他,到底為什么瞞著自己,展慎之會有什么反應。 會慌亂嗎,還是覺得喬抒白矯情、小氣,管得太寬。 【展哥,你要和別人吃晚餐嗎?】喬抒白很想這么發。 或者輕松一點,就說:【我也想要獲得和展警督共進晚餐的機會?!?/br> 但目的地快到了,他沒時間了。 喬抒白浮躁地把手機收起來,剛摘下一只耳機,耳邊突地傳來“轟”的一聲,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頭便像被狠撞了似的甩向右邊,眼前窗外的道路詭異地旋轉起來——正在高速行進的貨車被不知什么撞得側翻了,喬抒白身體被從座位上稍稍拋起,然后重重摔了下來,右手手臂撞在車門上。 全身鉆心刻骨地疼著,喬抒白頭暈得睜不開眼,耳朵嗡嗡蜂鳴,瞥見碎裂的擋風玻璃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 第44章 意外(二) 一雙手粗暴地拎著喬抒白的手臂,把他從貨車里拖拽出來,往他頭上套了黑色罩布,綁起手,推進一臺車里。 他們只帶走了喬抒白,將倒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的勞森留在原地。 車顛簸地開了十幾分鐘,停了下來,那雙手又將喬抒白從車里推出去,扯著他搖搖晃晃走了一段路,搜遍他的全身,拿走手機,最后把他推到一把椅子上,掀掉他臉上的黑罩。 冰涼的空氣涌進鼻腔,喬抒白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懷疑右肱骨可能骨折了,疼得全身麻痹,太陽xue突突直跳。 喬抒白適應了光明,晃著腦袋努力聚焦視線,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四面是灰墻的房間,大約十平米,墻上掛著編織了新教圖案的紅紅綠綠手工掛毯。 他的對面有一張木椅子,椅上坐著一個人,那人很高,戴著一頂灰色方帽,四肢細長得怪異。 喬抒白從未見過他,但與他視線相交的第一眼,便已識別到了他的身份——新教民區的主事者陳霖。 在所有新教民區的傳聞中,對陳霖都有同樣的描述:新教神親手將他凡間的傳話人落在了耶茨。只要你見到他,你就會認出他。 現在喬抒白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因為陳霖狹窄的面頰,挑高的眉毛,尖細的下巴,紅色的嘴唇,看起來正如同一尊活著的新教神的神像。 陳霖用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喬抒白,開口:“這么說,你就是何褚說的,展慎之的情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嗓子尖細也得不像正常人類,聲帶嘶嘶作響。 喬抒白沒吭聲,陳霖身邊高大的男人不耐煩地催促:“說話!”喬抒白垂下眼,認出他腳上的黑靴子。 “我叫喬抒白?!?/br> “喔,喬抒白,來頭這么大,是得擺擺譜,”陳霖輕聲細語,對他身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阿浩,不如你拍他幾張照片,錄一段視頻,找家八卦媒體發過去?展警督的秘密情人,這可是個大新聞?!?/br> 男人聽他的指令,拿起手機,對著喬抒白的臉拍攝著,低聲道:“這位是展警督的男朋友,今天越過摩區和新教民區的邊境,為新教民區運來了一批非法武器?!?/br> “我和展慎之沒關系?!眴淌惆准贡嘲l麻,抬頭盯著鏡頭脫口而出。 他話音未落,立刻陷入了極度懊悔,恨自己說得太快——已是生死關頭,他何必維護展慎之的清譽,更別說沒準展警督已經在去接富賓恩家大小姐吃飯的路上了。 陳霖見他終于說話,對他笑了笑,示意男人把手機收起來:“何褚可不是這么說的,他四處宣揚,說你是展慎之的寶貝?!?/br> “本來一次兩次的,我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赡闾焯靵?,”他搖著腦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喬抒白,“新教民區是自治區,展警督的手再長,愿不愿意為你伸到我這兒?” 喬抒白不敢再頂嘴,低聲下氣地服軟:“霖哥,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也是被何總逼的?!?/br> “哎,”陳霖回頭,看了穿黑靴的男人一眼,俯身拍拍喬抒白的臉,“認得真準,怎么,記住我的名字了,打算去和展警督告狀?” 他的手冰得像蛇,瞳孔竟是紅色的。 喬抒白頭皮發麻,極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和陳霖周旋:“霖哥,您誤會了。我只是個打工的,何總讓我來運貨,我只能來。我要真和展警督有什么關系,他能讓我來干這臟活嗎?” 陳霖面色沒有變化,瞇了瞇眼睛,冷哼了一聲。 喬抒白的大腦終于清晰了一些,他迅速地回想出事前后的細節,忽然嗅到一絲生機。 他看著陳霖,苦笑了笑,擺出最低的姿態:“霖哥,您現在把我抓了,雖然能出氣,但何總沒什么損失。我只是個普通運貨員,像我這種小嘍啰,何總手下多得是,死了一個,還有一打等著接活呢?!?/br> “是嗎?”陳霖轉轉眼睛,問他,“那你說,我要怎么做,才能給你們何總一個教訓?” “霖哥,我不懂這些,”喬抒白低眉順目地說,“但您想讓我怎么做,我就會怎么做的。您今天饒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br> 陳霖看了喬抒白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 他轉身往回走,重新坐在椅子上,做了個手勢,讓那個叫“阿浩”的男人把喬抒白手上的手銬解開了。 “喬抒白,”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喬抒白,“我今天要是把你放回去,你打算怎么和何褚解釋?” 喬抒白的手腕得到放松,右手臂卻更疼了,他幾近暈眩,閉了閉眼,對陳霖說:“霖哥,您把我打個半殘,只要別打死,丟到邊境,讓何總把我撿回去就是了?!?/br> “還想挨打呢?!标惲乇牬笱劬?,像看什么新奇玩意兒似的看著喬抒白。 “霖哥,我不怕挨打,”喬抒白討好地對陳霖笑了笑,“我能活著就行?!?/br> 陳霖沉吟片刻,終于說:“就按你說的,我留你一條命,你替我做件小事當交換,怎么樣?” 陳霖要求有些奇怪,讓喬抒白在何褚的勞工三廠,偷偷替他做一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勞工體,說要用來當日常的替身保鏢,但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好的,霖哥?!眴淌惆茁犃T,恭敬地低下頭。 他的心跳遲鈍地變快了,心中雖然慶幸自己方才的猜測沒錯,陳霖確實有事想讓他做,否則不會比起拷問、警告,更像嚇唬和威脅。但同時也覺得無力和懼怕。因為他聽見陳霖笑嘻嘻的聲音:“阿浩,好了,他想挨揍了?!?/br> 而后,那雙黑靴子靠近他,單手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扔垃圾似的丟在了地上。 喬抒白被從車上推下去,摔在瀝青路上。 他全身的骨頭都像斷了,右肩倒顯得沒那么疼,他仰躺著,像只瀕死的老鼠般扭動,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阿浩給他塞回去的手機,發現手機屏好像在車禍時便碎了,按了不知多少次,才撥出給何褚的電話。 又等了仿佛一整天,天幕從青灰變成深藍,接他的車終于到了。 來接他的只有勞森和陸醫生。 勞森頭上也包著白色繃帶,兩人費勁地把他抬上擔架,放在車里,陸醫生便給何褚打了電話。 喬抒白耳朵已聽不清聲音,只抓住了幾個關鍵詞:“非常嚴重”,“危險”。 掛下電話,陸醫生拿了一個冰袋,敷在喬抒白充血的左眼球上,而后打開了一個金屬保溫箱,拿出幾支白色的針劑,替喬抒白注射。 喬抒白原本并不期待針劑會起效,然而一種發癢的、細小的疼痛忽然從他手臂的注射點蔓延到指尖。 破裂、紅腫的皮膚和骨頭仿佛快鏡頭中雨林中的植物,在光暈變化中,迅速地愈合了起來。喬抒白的四肢痙攣著,呼吸變得綿長和順暢。 “原來康復劑起效這么快,”陸醫生說,“第一次看見?!?/br> 喬抒白眼睛的充血消了,視線變得清晰,他看見勞森皺著的眉頭,和車里的情形。 “他到時見何褚可能得化個妝了?!眲谏焓峙隽艘幌聠淌惆椎钠つw,又很快地縮回手。 陸醫生又抽了一支營養劑,問勞森:“要讓他完全康復嗎?” 喬抒白頭暈目眩,口渴得小腿發麻,扶著擔架的把手,坐起來問:“有沒有水?” 話音未落,他便咳嗽起來,他的肋骨好似還沒完全愈合,一咳便疼得坐不住,人左右晃動著。 “……都給他打了吧,看著都快死了?!眲谏鲎∷氖?,低聲說,給他開了一瓶水。 箱子里所有康復劑都注射完了,喬抒白喝了七八瓶水,重獲新生一般,靠在椅子上休息。他出了很多汗,皮膚上的血跡干著,但已經看不出任何傷口。 “送你回家?”勞森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