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陽鳥 第20節
黎湘坐下,將扣在桌上的鏡子支起來。 鏡子里映出一副精致且透著女性魅力的面孔,可她還是覺得不夠,她對著鏡子找臉的角度,嘴里喃喃著《她有罪》女主角的臺詞。 女主角王垚,她的原型人物名叫顧瑤,是個心理咨詢師,曾出過嚴重車禍,失憶就是后遺癥之一。 她一直在尋找記憶,在家人和枕邊人勾勒出來的和樂融融的生活里當了一年的“傻白甜”,直到有個陌生男人冒出來,給她講了故事的真實版本。 黎湘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留了這種證據,大家都跑不掉?!?/br> 這是女主角的臺詞,發生在一場與她有關的爆炸案之后。 然而黎湘的腦海中,此時閃現的卻不是劇本中刻畫的場景,而是一個雨夜。 大雨磅礴,雨聲蓋過了一切,也迷花了視線。 雨中的她,臉頰發麻,那是被打的。 膝蓋磕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疼。 她渾身都冷,腦子里空白一片,時不時跳出來的唯一念頭就是——我不認命,絕不認。 黎湘輕輕眨了下眼,對著鏡子露出一抹笑容,冷漠的,無動于衷的,卻也是絕望的,仿佛有什么東西隨時要碎掉。 她在笑,但眼神像在哭。 這是她為王垚這個角色設計的“面具”。 也是她在試鏡之后,劇方認為最貼合王垚的模樣。 在這之前,原作者“絕望的羔羊”曾發出過質疑:“黎湘不夠冷艷啊,不管怎么轉型,她還是屬于甜系女演員,差了點六親不認的味道?!?/br> 雖然原作者有參與選角的權力,但那票也不是很重要,畢竟版權已經售出,即便是“親媽”也沒有一票否決權。 然而片方卻希望絕望的羔羊針對黎湘的形象,對王垚進行適當的微調,還在微信上拉了一個討論組。 片方以為,絕望的羔羊當著黎湘的面,多少會留點余地。 沒想到絕望的羔羊卻直截了當道:“你給大眾的熒幕形象太溫柔善良了,很符合主流審美,形象完美,沒有瑕疵。但王垚是有人格缺陷的,她性格里有瘋狂的一面,走到絕境時她會選擇犯罪。她認為犯罪并不可恥,無恥的是那些牽累無辜的人,這樣的心理你能明白嗎?” 末了,她甚至還開了一句玩笑:“要不你去試試犯罪吧,也許會更容易入戲呢?” 那天討論組里的氣氛異常詭異。 直到黎湘用類似的語氣回答:“好啊,等我先去殺個人再來試鏡?!?/br> 數日后,黎湘試鏡。 制片人說,感覺遇到了活的王垚。 導演說,就沖這個角色塑造,這部劇穩了。 類似的夸獎,黎湘聽過太多。 絕望的羔羊許久沒有回應,到了晚上,她才忽然在討論組說了一句:“你該不會真殺人了吧,還真挺像是個理智的瘋子?!?/br> 回憶閃現到此,黎湘對著鏡子嗤笑一聲。 這時,房車的門開了,進來的是負責行程的助理楊雋。 楊雋是個細心的人,性格也比較穩,話少,也不怎么笑,時常被人評價高冷,難聽一點的就說他臉臭。 但黎湘恰恰欣賞這點。 楊雋在黎湘對面坐下,說:“今天沒有夜戲,陳總有個局問你去不去。明天原本安排獨家采訪,但因為趙正翀的案子,那家公司正在接受調查,現在還有另外三家在爭取,我們認為宇盛最適合。華生獎那邊又來邀請,雖然隋月的獎項黃了,還是希望你能以頒獎嘉賓的身份出席……” 楊雋一口氣念了七八件事,黎湘掀起眼皮,只說:“訪問和頒獎典禮都推掉,這個月的局我都不去。還有別的么?” 楊雋有一瞬間的遲疑,直到黎湘吐出兩個字:“速度?!?/br> 楊雋這才拿出一個信封,放在她面前。 黎湘將信封里的東西倒出,先是挑眉,隨即輕笑。 那是幾張照片,有趙正翀堵到她跟前的抓拍,也有那晚靳尋開車撞向安全島,而她在一旁善后處理的鏡頭。 就聽楊雋說:“許煒那邊的數據都清理干凈了,這些是有人送到片場的,要不要……” 最后幾個字帶了點試探。 黎湘看過來:“什么?” 楊雋說:“我想……她只是想要錢?!?/br> 黎湘卻搖頭:“這不是她的作風?!?/br> 她指的是就這樣將照片送過來。 難道另有其人? 楊雋:“那……” 黎湘將他打斷:“許煒和江秋還沒找到?” 楊雋搖頭:“警方也在通緝?!?/br> 黎湘單手撐著頭,手指扒拉著照片,上挑的眼低垂著,眼光流轉,神色游蕩,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手纖長勻稱卻不露骨,指縫緊密不透光,指甲干干凈凈且修剪的只余下一道白邊,指尖在照片上敲了兩下,停住了。 抬眼間,她這樣說:“不要去sao擾她。寄照片的人還會有后手,等這個人露面再說?!?/br> 楊雋:“好,明白?!?/br> 楊雋將照片收拾好,正準備走。 黎湘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她點開一看,只有一句:“晚上來找我?!?/br> 她回了個字:“嗯?!?/br> 隨即對楊雋說:“晚上我要出去,給我找輛車?!?/br> 作者有話說: 黎湘來了,正式進入懸念中心~ 第18章 黎湘的秘密 夜深了,黎湘獨自外出。 她穿著很低調,頭上壓了一頂棒球帽,開著深色的大眾汽車。 導航中有個定位,距離劇組不遠。 車子比預計時間早到幾分鐘,停在一家會所的后門。 不一會兒,靳尋被一男一女攙扶出來。 黎湘按了下喇叭,車燈跟著閃爍。 靳尋被扶上車,攙扶他的男人來到副駕駛座。 女人就在后面照顧靳尋。 車開得很穩,一路不緊不慢。 不知過了多久,后座傳來曖昧的語調,靳尋正在和照顧他的女人溫言軟語地調情。 他們說什么,前座聽不到,只能從壓低的嗓音中感受那一絲旖旎。 女人很主動,手在靳尋胸前摸索。 靳尋只是摟著她,低語回應。 黎湘瞥了眼后照鏡,沒有表情。 副駕駛座的男人更像是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只專心刷手機回信息。 十幾分鐘后,車子駛入高級住宅區。 女人要下車了,卻還依依不舍。 靳尋似乎在哄她,讓她聽話,讓她乖乖的。 女人糾纏了幾分鐘終于下車,三步一回頭地走向電梯。 黎湘看著女人的背影,卻沒有發動引擎。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女人是春城新貴王公子的情人。 她又看向后照鏡,靳尋已經扯掉領帶,扔在一旁,姿態仍是慵懶的,方才的頹廢之態卻已經消散,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看了過來,在鏡子中和黎湘對上。 靳尋開口了:“來后面?!?/br> 黎湘下車坐進后座,副駕駛座的男人接替開車的工作。 車子駛上路。 靳尋的聲音比剛才冷一些,還殘留一點沙啞,那雙桃花眼也是平靜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不說?” 黎湘下意識側首。 后座昏暗,只有外面透進來的燈光照亮一邊,彼此的眼神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黎湘:“只是許煒因為感情糾紛鬧了點小矛盾而錯手殺人,沒必要大驚小怪。也牽扯不到我頭上?!?/br> 靳尋似乎揚了下唇角:“牽一發動全身,等麻煩真找上來就晚了?!?/br> 所以? 黎湘挑眉。 靳尋:“簡州已經處理了?!?/br> 黎湘的余光掃向駕駛座,正在開車的男人名叫秦簡州,他是靳家養大的孤兒,十歲起就跟著靳尋。 一直將自己當空氣的秦簡州,跟著說:“他們不會再出現了?!?/br> 黎湘收回視線,面上無動于衷,心里卻不免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