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18節
“你有什么資格管我?!?/br> 柳棠意毫不留情斥完,無視了銜青黑沉的臉色,看向付玉宵,放柔聲音,“表哥,你不是不喜歡秦如眉嗎?她與你有仇,你為何還要派人救她?” 付玉宵一言不發,只冷掃她一眼,轉身離開。 柳棠意抓住他的衣裳,“表哥!” 準備繼續的話語,戛然而止,衣襟被人抓住,柳棠意因驚恐而縮小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俊美的面龐。 小函嚇得撲上來,“大公子別這樣,小姐沒有惡意……” 付玉宵盯著她,唇邊翹起的弧度溫雅,戾氣卻重。 “柳棠意,我是不喜歡秦如眉,但與你無關,也不代表你可以肆無忌憚,懂了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秦如眉做了什么?她被你毀掉的東西,還有你昨日來找我說的那個秘密,你當本侯查不到,還需要一個女人來告訴我這些,嗯?” 柳棠意看著面前如山般巍峨壓迫的男人,只感覺陌生,禁不住身體發顫。 恐懼鋪天蓋地而來。 表哥怎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不是厭惡秦如眉嗎,她報復秦如眉,他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為何現在如此生氣? 衣襟一松,柳棠意猛地踉蹌一下,被小函攙扶住。 男人頭也不回,帶著銜青大步離開。 廳堂里只剩下收拾的侍衛,柳棠意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喃喃道:“小函,我怎么感覺,表哥這次回來,突然變得很不喜歡我?” 而且,是見她第一面的時候,就毫無理由地厭惡她。 從前表哥不可能這樣的。 “因為,你名字里有一個棠字?!?/br> 輕淡的女聲忽然傳來。 聽見聲音,柳棠意和小函同時轉過頭,只見,另一側門洞下,原本離開的江聽音去而復返,靜靜站在那里,注視著她,婉約華清如風荷。 “而侯爺最討厭棠字?!?/br> * 找了一天,毫無音訊,秦如眉宛如憑空消失。 時間流逝,天再次黑沉。 當一干人等越來越焦灼時,忽然有護衛驚恐萬分地奔回,體力不支,隔著一段距離,跪倒在付家門口,一邊爬起一邊大喊,“秦姑娘回來了!” 此時,付容愿和祁王還沒回來,只有付玉宵在家。 一陣夜風打來,門外的燈籠瘋轉。 付玉宵步履緩緩,邁出付家門檻。 燈籠昏光,攏在他頎長挺拔的身影,卻照不亮他眼底冷怒與譏諷。 “太子殿下!” 看著底下站著的一群人,銜青愕然開口,視線微移,再次倒吸一口冷氣,“秦姑娘……” “淮世侯,付玉宵?” 太子朗聲說著,對上男人的視線,收回攬在秦如眉腰上的手,拱手微笑道:“久仰大名?!?/br> 付玉宵淡道:“殿下客氣?!?/br> 秦如眉感覺到那道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中冰涼,禁不住慢慢僵硬了身體。 太子仿若未覺,道:“秦姑娘與孤是舊相識,關系甚好,昨日孤聽說秦姑娘被賊人擄走,心急如焚,立即派人相救,好在將她救了回來?!?/br> “既如此,多謝太子殿下?!?/br> 付玉宵微微一笑。 人既已送到,目的達成,太子不欲再逗留,臨走之前,笑著看了她一眼,“秦姑娘,回見?!?/br> 馬車揚長而去,消失在街尾。 只剩下秦如眉孤身一人,站在空曠的道路上。身影煢獨,單薄纖細。 不知是不是這燥熱的夜晚,秦如眉的心頭慢慢浮起無法名狀的恐懼。 太子離去前,最后朝她拋來的那一記眼神意味深長。 付家大門內,禾谷踉蹌著跑出來,淚流滿面,奔下臺階攙她。 “姑娘,臉色怎么這樣白,腳還疼嗎?” 不疼。 太子雖陰狠,但到底沒強迫她,她這一日受到厚待,腳傷恢復得很好,到此刻,竟然荒謬得不怎么疼了。 秦如眉低著頭,在禾谷攙扶下,慢慢走向大門。 余光里,是男人被風吹卷起的漆黑衣擺。 付玉宵正看著她。 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鞋子,接著慢慢往上,掃過她嶄新的衣裙,腰上的流蘇系帶,奢麗輕薄、緞面刺繡的外裳,她裸露的鎖骨,她的臉。 最后,是她重新梳過的發。 她被抓走前,穿的是一身素白裙,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身青嵐的浮光錦。 她換過了衣裳。 甚至,重新挽了發髻。 她消失了整整一日,卻被太子紆尊降貴親自送回來,還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以上種種,不用直說,旁人足以明白。 看著她走到面前,付玉宵眼中譏笑陡然加深,寒意彌漫。 一字一頓。 “弟妹,舍得回來了?” 第14章 陰晦的夜里,幾豆燈火,將人拉出搖動的影子。 “嗯?!彼闹蓄澏?,勉力微笑著。 “勞煩大哥……費心尋找?!?/br> 燥熱的夜風被拉扯得很長,宛如細密的線,絲絲縷縷纏繞在二人之間。 付玉宵無動于衷,譏笑一聲,漆金衣擺漣漪似的撩動。她只覺得身邊刮過一陣料峭的風,男人已錯過她身側,走下了臺階。 銜青識眼色,招呼小廝,“去牽馬車,侯爺要回麟園?!?/br> 秦如眉猛地攥緊手心,他果然一句話都不愿同她講。 “禾谷,你先進去?!?/br> 禾谷一愣,看看她,又回頭看看付玉宵,只好點點頭,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背后是馬夫置凳的聲音,他就要走了,秦如眉再忍不了,轉身朝那道身影喊道:“付玉宵!” 馬車旁的銜青一震,回身看向她。 她竟直呼侯爺的名字? 付玉宵卻并不理會,依舊徑直走向馬車,秦如眉忍著腳踝疼痛,朝他奔去,在他離開之前,用力拽住他的衣袖,“你別走,等一下?!?/br> 付玉宵動作受制,轉頭掃她一眼,見她裹在浮光錦里的嬌柔身體輕輕顫抖著,眸光暗了暗,“別在我這惺惺作態,我可不是付容愿?!?/br> 秦如眉咬牙,“我有話要問你?!?/br> “付玉宵,鳳冠霞帔的事情,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是,那又如何?” 果然是他下的命令。 是他讓兆州的婚嫁吉店拒絕對他們出售鳳冠霞帔,看來那日喜娘的話只是托辭,若她沒猜錯,如果沒有他的命令,就算到了期限,也不會有人把東西送來! 她眼眶酸澀,咬牙質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 付玉宵笑起來,忽然靠近她一步,低沉的聲線字字誅心,“因為我心胸狹隘,看不得你秦如眉好?!?/br> 話畢,他再不看她一眼,身影消失在車簾后。 “付玉宵,你要我怎樣才能松口?” 她滿心顫抖,壓抑著哽咽,站在馬車外,周圍人投來的視線將她照得無所遁形。 銜青站在旁邊看著她,目光復雜。 片刻后,馬車里傳來男人的聲音,“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嗎?秦姑娘,等價交換也要有籌碼。上來?!?/br> 她盯著面前的腳凳,慘然一笑,許久,才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踩上去,矮身進了車廂。 銜青思襯片刻,傳來人低聲道:“秦姑娘回來的事情,先別派人通知二公子和祁王,晚些再去?!?/br> 過了約莫兩盞茶時間。 當所有人都等待得有些焦躁時,秦如眉終于出來了,只是,她下來的時候,卻站不穩,踉蹌一下差些摔下去。 銜青站在旁邊,眼疾手快伸手攙了她一把,這時候才發現她哭過了,顧盼流瑩的美目有淡淡的紅痕,衣襟也有些凌亂,但已經像是整理過。 秦如眉撐著他的手,站穩了,朝他禮貌笑笑,輕聲說了句謝謝,方不至于讓自己太難堪。 隨即便一步步回去了。 銜青愣住,注視著那道身影慢慢遠去,手上還殘留著一點柔軟的溫度——盛夏的天,秦姑娘的手卻很涼,而且,她的手上有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