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閑飯 第25節
她說:“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請問,你認識李均意嗎?” 那人搖頭。 她愣了會兒,結結巴巴地問:“那請問我該怎么找他?他就是你們學院的?!?/br> 那人怪道:“我們學院這么多人,我哪能誰都認識……不是,你就不能給他打電話嗎?” “打不通?!币状却?,“他快一個月不接電話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我怕他出什么事情……” 那人點點頭,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跟男朋友吵架了?他不接你電話對吧?” 易慈:“………你就當是吧?!?/br> 最后還是這位熱心的眼鏡哥幫她問了問大二的學弟,把李均意一個叫劉羽晨的室友聯系方式問到了。 打過電話,對方不知道從哪兒急匆匆趕來跟她見了一面,接著就劈頭蓋臉地給了她n道晴天霹靂—— “李均意已經很久沒來上課了?!?/br> …… “他本來就不愛去上課,所以我們一開始沒在意?!?/br> …… “沒覺得他之前狀態有什么不對?不會不會,我們院都被叫瘋人院的,他這種程度一點都不奇怪?!?/br> …… “不過這次確實消失太久了,現在輔導員也在找他?!?/br> …… “他會去哪兒?我還真不知道,他平時跟我們交集不多,偶爾還不回宿舍住,總是一個人吃飯上課,我也不知道他平時會去哪兒?!?/br> …… “你是他家人還是朋友?如果你能聯系到他也轉告一下,馬上期末了,他缺課那么多,再缺考可能會被勸退,再這樣下去,老師再怎么喜歡他也沒救?!?/br> 易慈聽到一半人就蒙了,傻傻地聽著。大夏天,后背居然出了一大片冷汗。 道謝后她魂不守舍地走出那棟樓,又魂不守舍地走出他的學校,一路上想了無數種可能性,越想越怕。 最后她蹲在他們學校門口給易新開打了個電話,沒打通,應該是在出車沒空接。她又給林以霞打,接通那一刻她鼻子就酸了,哽咽著對林老師說:“媽,李均意不見了?!?/br> 林以霞一愣:“什么?” “我來他學校找他,他同學說他很久沒去上課,我打不通他電話……他那個室友說了,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勸退?!?/br> “你去找他??你現在在北京嗎?” “對?!?/br> 林以霞厲聲道:“你不在隊里訓練一個人跑去北京做什么!你瘋了嗎易慈!” 易慈崩潰地對著電話大喊:“我一個月都沒打通他的電話,我這次有五天假,我沒告訴你們,我想著來給他過生日……” “易慈,你……” 她打斷林以霞:“我怕他出事!他心理狀況其實不太好的,之前跟我說考慮過用什么方式自殺沒那么痛又沒那么丑,考慮過去什么地方消失不會被人找到,他之前還在我面前砸過鋼琴……” 她說到后來已經哭了:“我該怎么辦?應該去報警嗎?” 林以霞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最后只道:“小慈,你現在冷靜下來,不要想東想西,買張機票,先回家,這件事交給我?!?/br> 她那次很聽話,擦擦眼淚站起來,買了張票回家。 ‘大人’或許比她厲害一些,告訴林老師肯定有用,當時她是那樣想的。 可事實證明,大人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去夏訓之前,易慈照例回家了一趟,進門后她期待地問林老師,有消息了嗎? 林以霞沉默良久。 然后她道:“已經協同他的學校報案了?!?/br> 易慈眼睛一酸,默默回了自己自己房間,給李均意那個室友劉羽晨打了一個電話。 打完,她一聲不吭地沉默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易慈買了張火車票再次前往北京,獨自穿越兩千多公里,瞞著所有人去找一個下落不明的人。 他到底去哪兒了? 說想找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消失,是那樣嗎?不然就是跑到世界的某個角落當流浪漢了……又或是發生了什么意外? 可能性太多。 猜想到最后,已經有些心如死灰了。 到北京的時候,教練的、爸媽的、隊友的電話一個個打進來,她一個都沒接,打車去了一趟他的學校,把一沓尋人啟事交給了李均意的那個室友,劉羽晨,請求對方幫她在可以貼的地方貼一貼。說著,她又從包里翻出一些錢,遞過去,說拜托你,算我求你,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不管有沒有用我都要試試。把東西遞過去的時候,她的手一直在抖。 對方因她傷心的表情動容,連忙把錢塞還給她,說不用,我幫你就是了,你放心,我盡力幫你找。 做完那件事,易慈最后在他的學校里走了一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像是在進行什么儀式??赐?,她干凈利落地走了。 延遲歸隊一天,回去后她不出意外地被教練狠狠罵了一頓,給與警告處分,再三強調說再有下次直接卷包袱滾蛋,無組織無紀律,一點規矩都沒有,當什么運動員! 易慈安靜聽訓,最后只回了一句,不會再這樣了。 她強迫自己暫時忘記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訓練中。 忘記是最好的方式,只有那樣她才能好受一些。感情是那樣虛無縹緲的東西,遠沒有跑道和成績真實。 他消失了,可她還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不能停下來。 那年夏訓結束時,國家隊的人找來了。例行程序走完后,她正式離開省隊,進入另一個天地。 去國家隊那天,林以霞打電話來告訴她,說李均意的學校把他的東西全寄回她家里了。 像是一種變相的宣告。 她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掛掉電話,怔怔地發了半天呆。 日子被推著往前。 一年,兩年過去…… 李均意那個室友劉羽晨畢業時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他即將去國外深造,以后不能再幫她貼尋人啟事了。 易慈說好,說謝謝你,你是大好人,祝你前程似錦。 三年,四年過去…… 亞運會,備賽時接到易新開的電話,爸爸在電話里告訴她,小慈啊,你的那兩只金魚昨晚上死了,發生得很突然,對不起啊,爸爸也不知道它們怎么突然就…… 死了。 她傷心得大哭一場。 李均意送她的金魚死了。 可他仍舊下落不明。 五年,六年過去了。 還是沒有他的消息。每次跟爸媽問起他的情況,他們只是嘆氣。 強迫自己把精力都放在比賽上,不去想他。 她發現自己很久沒有夢見李均意了。 開始有些麻木。 第七年。 膝蓋受傷,打封閉后上場跑了一場60米。 自那之后,好像漸漸有些跑不動了。 林以霞勸她,不行就退了,別跟自己較勁。 第八年。 因傷退役,被安排去體校當教練。 退役后,她去了一趟李均意的學校,也沒做什么,就學校里轉了轉,和從前一樣。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要去,也許是想告別吧。 回去以后,林以霞說該考慮個人問題了,這么拖著也不是辦法,讓她去相親試試看。 她說不想去,看見男人就煩。 后來被爸媽念得頭疼,還是去了。 見了很多所謂的優質男人,都沒什么感覺。 很麻木。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心動了。 渾渾噩噩又是一年。 依舊麻木。 照例出門相親,在一個陰沉沉的臺風天。 她原本決定忘記的那個人又出現了。 第25章 有頭沒尾的故事,貫穿她的整個青春,講出來倒像一個事故。那么多年的悲喜,一頓早茶的時間就講了個大概。講完后大腦空空,身心輕盈,居然有種卸下什么重擔的輕松感。 李均意聽完就靜默下來,專心看了會兒面前的碗碟,靜坐不響。 易慈慢慢吐出一口氣,笑著道:“一開始那幾年特別擔心,總覺得你是出什么意外了,很害怕。后來慢慢釋然了些,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猜想,你一直沒出現,要么是過得很好,不想回頭看,要么就是過得很不好……現在看來,你過得不錯?!?/br> 她語氣帶笑,是真心為對方高興的。 李均意聽完,自言自語般重復:“我過得不錯……” 他笑了笑,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