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閑飯 第23節
她小步前進兩步,靠住墻,開始裝模作樣地玩手機,然后豎起耳朵偷聽。 “……其實我一直………” “……今天還是想告訴你……” 易慈心如止水地玩著俄羅斯方塊,聽得津津有味。 然后她聽見李均意說:“嗯,我聽懂了?!?/br> “但我現在沒心思考慮這些?!?/br> “抱歉?!?/br> 方塊疊到頂,那一把死了,這一局很快。 易慈看著屏幕嘆了口氣,把手機揣進包里。她抬起頭,看見他朝自己這邊走了兩步。 走得搖搖欲墜的。邊上的那個女生扶了他一下,這次易慈終于看清了那個女生的臉,哦,是他們的學習委員,長得很日系小清新那位,之前易慈還在心里給他們倆配過對。 不知道是哪個包間在唱容祖兒的《怯》,唱得挺好聽。她聽著歌,放空幾秒,還在猶豫是不是該轉身走人給男嘉賓女嘉賓留點空間……還沒想好,李均意已經推開身邊的人,踉踉蹌蹌走到了她面前。 靠近后,非常濃的酒味飄過來,易慈沒忍住皺了皺鼻子。 他走過來,找到她就不走了,定在她跟前,直直看過來。 她莫名被看得臉熱起來。 他站在自己面前,不聲不響,用那雙醉意朦朧的眼睛看自己,像是在等你安排他……這目光看得易慈有點心疼,又非常心動。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兒,無需言語,都像是引誘。 易慈只好先問他:“還清醒嗎?” 他半天不答。 易慈皺眉,感覺情況不對,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但也不知道是自己力氣太大還是此人喝醉了重心不穩……他身子往邊上一偏,歪了歪。 易慈連忙把人扶好,提高聲音問:“現在要回去嗎,我送你回去?” 他點頭。 “還能走嗎?說話?!?/br> 他想了想,搖頭,又點頭,再搖頭。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頭疼。 那沒辦法了。 易慈看看他,又看看他邊上那個表情有點難看的女生,開始思考該怎么把人弄回去。 想著把人架回去省力點,易慈抬起他一只手臂想著扶著人走吧,但這個醉鬼不是很配合…… 拉扯幾下,急性子易慈對他徹底失去耐心,轉身蹲下找準地方,手一托,直接把面前這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生給背了起來…… 突然被背起的李均意表情瞬間凝滯。 而旁邊那個女生驚得張大了嘴。 把人背好,她還游刃有余地顛了兩下,轉身,對那個表白失敗的學習委員妹子笑了笑當作道別,二話不說背起人走了。 走了兩步,之前一直不說話的某人終于在她頭上開了句金口:“……放我下來?!?/br> 易慈吼他一句:“收聲?!甭范甲卟环€了還叫叫叫。 “易慈?!?/br> 語氣像是在警告,但由于帶著醉意,沒有什么威懾力。 “干什么,覺得被女生背很丟臉嗎?” “……讓你放我下來?!?/br> “哈哈哈,我偏不!” “……”李均意垂在她身前的那只手漸漸握成了拳。 后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妥協了,他漸漸松了勁兒,手指舒展開,跟著自己走動的節奏慢悠悠晃著。 她背著他走出ktv打車,送他回教堂。李均意上車后就開始發呆,很不在狀態,失魂落魄的。 為什么喝酒啊,她問。 李均意答她,醒著太難受。 她沒有再問下去。 后來他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但眉頭一直皺著。 易慈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路,越看越擔心。不就去了趟香港嗎?到底去做什么了搞成這樣…… 他看起來太累了。 給他買什么吃的能讓他心情好一點呢?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吃一口就能讓煩惱消失的小蛋糕就好了,她想著。要是真的有,她一定天天給李均意買。 到了教堂外面下車,李均意醒了,人精神了點。不過這次人家死活不讓背也不讓扶,堅持要自己走,腳步虛浮地走到門口掏鑰匙開大門。 路暗沉沉的,晚上的教堂有點陰森。因為之前神父的事件,這個教堂短期內不會再對外開放,聽說不久后教區將派來新的神父接管,目前這里仍屬于無人管理的狀態,平日基本沒人來訪。 李均意顯然對路很熟,不用燈也走得很順,帶著她輕車熟路摸黑往某個方向走。 易慈一路跟著他來到某個建筑前,推開某扇沉重的門,穿過擺滿長椅的中殿。 太黑了,她有點心慌。問過他一次,燈在哪兒,我去開。李均意答她,我不想太亮,這樣就好。 教堂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神圣肅穆的地方,可如果你晚上來……易慈覺得氣氛怪怪的,有點恐怖。 李均意在黑暗中找到一個角落,坐下。 仔細看了看,他面前是一架很舊的鋼琴。 易慈問:“你又要做什么?” 室內空曠,說出的話有回音,大晚上聽這種聲音,十分驚悚。 李均意掀開琴蓋:“我彈一首就回去睡,你先走吧?!?/br> 易慈皺著眉去拽他:“大晚上你彈什么琴?李均意你別發酒瘋了趕緊……” 話斷掉了,一串音符突兀地流淌出來。 過去易慈沒有來教堂聽過李均意給信眾唱詩彈琴伴奏,那天是她第一次這么靠近聽這人現場演奏。 不知道是為誰而彈,或許是主,或許是這個夜晚,又抑或是他自己。她聽不懂是什么曲子,只覺得他彈得很亂,很急,基調是慘烈的,每個蹦出來的音符好像都在尖叫,在嘶吼。 在哭。 靜靜聽了會兒,易慈沒再制止他,退后幾步,找了個長椅坐下,靜靜聽了會兒。 她好像被琴聲中那種莫名的悲愴壓制住。 那架鋼琴靠在布道臺邊上,他的方向對著十字架上的耶穌。 鋼琴聲戛然而止的瞬間,她看見他垂下了頭,緊緊捂住胸口。 室內很暗,本該什么都看不清的,但他背后正好有一扇窗。如果沒記錯,那好像是一扇漂亮的玻璃花窗。此刻,很淡的月光從那扇窗照進來,籠罩住他半個身子。 那瞬間易慈看見了他的目光,帶著恨意,不解,茫然和痛楚。 她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李均意站起來抄起琴凳,狠狠砸向那架鋼琴。 轟——砸出來的巨響在室內轟鳴著,來回震蕩。太刺耳了,那聲音聽得易慈耳朵一炸,條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他好像是瞬間失控的,不知道是想發泄什么,瘋了一般拿凳子狠狠砸面前的琴,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 她嚇得愣住了,反應過來后連忙沖過去從背后抱住他往后拉—— 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撫對方:“不要砸……你冷靜一下李均意!你冷靜一點!別嚇我好不好……你別這樣,你先深呼吸,深呼吸……” 他沒再動作,肩膀慢慢垂下來。 教堂歸入平靜,只剩他們急急的呼吸聲。 很久以后,李均意轉身,很疲憊地抱住了她。 無關其他,她能感覺到。那一刻他只是想靠住什么,抓住些什么。 他好像被什么打碎了。 “你別問我?!?/br> 語氣很輕,也很疲憊。 易慈嗯了一聲:“我不問?!?/br> 她張開手環住他的背,輕輕拍了幾下。沒有更多,只是擁抱。在那個沒有光的教堂里,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擁抱了這個人的脆弱。 第23章 準備去封閉集訓前,易慈回家待了兩天。爸媽在飯桌上啰嗦了很久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她嗯嗯嗯點頭,隨即才想起什么,問林以霞:“高考成績是不是出了?” 林以霞表情立刻變得十分愉悅:“昨天出的?!?/br> 易慈看她那樣子也猜到了八分:“李均意考得很好嗎,考了多少?狀元?” 林以霞說:“要過幾天才查得到,他的成績現在被屏蔽了?!彼Z氣實在難掩自豪,“我打電話問了問招生院的熟人,也沒跟我明說,但聽那個意思,李均意應該是這個?!彼斐鰩赘种?,又往上托了托,“到時候好學校搶著要他,等著看吧?!?/br> 懂了。易慈點點頭:“天大的好事?!?/br> 高考前一兩個月上課天天看閑書還能考得這么好……算他厲害。 好消息令人胃口倍增。易慈吃著飯,自己傻樂半天,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又低落了。 猶豫片刻,她問林以霞:“媽,你知不知道什么……心理疏導之類的地方?專業點那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