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 第50節
他回來的時候,便看見沈落枝請了大夫來為裴蘭燼與邢燕尋診治——裴蘭燼據說是吐血氣暈了,邢燕尋是踹門的時候受了傷,這兩人都傷的起不來身了。 鄭意一時愧疚極了。 事情是他撞破的,人也是他打的,他一個男人竟然甩手走了,只留著沈落枝一人受苦。 他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如此行事呢? 鄭意便上前來,向沈落枝行禮,愧疚的道歉。 沈落枝又怎么會受他的禮呢?他們倆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慘著呢,便你行禮我行禮,行著行著,說到了鄭意的傷心事,鄭意那眼淚“唰”的一下從眼睛里噴出來了。 他好委屈??! 他受不了了! 不,他不能因為被女人戴了綠帽子而哭! 于是鄭意用一只手用力的捂住了嘴,但眼淚還是不講道理的從眼睛里噴了出來,他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鄭意哭的是那樣慘,讓一旁的青叢和白叢都沒眼看了,他們倆一時也跟著愧疚起來了。 他們主子這是辦的什么事兒??! 南院里的氣氛正古怪著呢,卻突然聽見了腳步聲。 正在痛哭的鄭意一抬頭,便瞧見了院外走進來了三個人,他還都認識,一個裴家二叔,一個他爹,一個邢燕尋的爹。 這三個人一進來,鄭意就聽見他爹大聲呵斥他:“鄭意!你這是在干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樣子?裴郡守呢?你今日到底為何與裴郡守爭執!還不過來給裴家長輩賠禮!” 鄭老爺的聲音如同洪鐘般在南院中炸響。 彼時,正是子時夜半,天上繁星點點,月光明亮,院內點著火把,將四周照明,鄭老爺的喊聲落下的時候,鄭意嘴一撇,差點又哭出來。 而一旁的裴二叔卻擺了擺手,道:“是非曲直,自有官府裁定,鄭老爺不必再提了!” 鄭老爺急了。 上告官府,這還得了! 他一臉慌亂的看向一旁的邢大將軍,邢大將軍便趕忙與裴二叔道:“裴老哥,小孩子們打鬧,不算事兒的!大家都是西疆的人,一起吃一條河,用一口井的,何必如此呢!” 但裴二叔不依不饒,他甩開了那兩位,直接走向白叢所守著的廂房,一副根本不肯理睬邢大將軍和鄭老爺的樣子。 他今日,要為他那被打的可憐侄兒做主! 鄭老爺慌了,一抬眼,卻見鄭意還在那兒哭,頓時惱羞成怒,大吼道:“你這敗家子!還不給人家賠禮?我真是白養了你!” 鄭意本來就委屈,眼淚都快捂不住了,又被自己爹兇神惡煞的一吼,當即又氣又急的反吼了回去:“我做錯了什么?你憑什么問也不問就來吼我!你怎么不問問裴蘭燼做了什么!” 他這樣一吼,裴二叔本來想進門的腳步便頓住了,他的美鬢都被氣得微微漂浮起來,一雙瑞鳳眼嚴厲的瞪著鄭意,大聲道:“煩請鄭公子言明,我那侄兒到底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竟然要被你打到暈厥!” 一旁的鄭老爺趕忙過來攔著鄭意,邢家大將軍也伸手去攔裴二叔。 “裴二叔,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小孩兒不懂事,您不要計較?!笔切霞掖髮④?,他現在還惦記著鄭意這個女婿,所以對鄭意百般維護。 裴二叔吼出來的時候,廂房內的青叢已經快步從廂房內走出來了,他手里還端著藥碗,顯然剛才是在給裴蘭燼喂藥,聽到動靜后急急出來,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那位鄭公子脖子一昂,一臉擲地有聲的吼道:“我為什么打他?因為裴蘭燼該打!他與旁的女子在此偷歡!” 鄭意這一聲吼幾乎將這后來的三個叔輩輩分的人物都鎮住了。 裴二叔滿臉震驚。 鄭老爺滿臉震驚。 邢大將軍滿臉震驚。 他們三個像是被統一施了定身法咒一般,一眼望去,都能看到他們臉上寫著的四個字:這不可能! 那可是裴蘭燼??! “不可能!你污蔑我侄子!”裴二叔眼珠子都紅了,他大吼道:“我侄子端方雅正,絕不會做這種事情,一定有誤會!” 而這時,青叢才匆匆忙忙的走到裴二叔身前,他用力拉住裴二叔的手,想要勸阻裴二叔不要再說了。 事已至此,再鬧只會越來越難堪的! 可鄭意殺瘋了! 他今天受了這么多委屈,根本不可能停,好不容易能找到個人算賬,肯定要一口氣都吐出來,所以他大聲喊道:“不可能?剛才滿院子的人都看見了,裴蘭燼跟邢燕尋衣衫不整,不信你出去問,問問那群人是也不是!” “邢燕尋是何人?”裴二叔本能的為裴蘭燼開脫:“定是此女子引誘我侄子,故意陷害我侄子!” 聽到邢燕尋三個字的時候,一旁的邢大將軍驟然驚醒,這關他女兒什么事! “胡說八道!”邢大將軍吼道:“定是有人污蔑我女兒!定是那裴蘭燼對我女兒下了毒手!” 爭執間,邢大將軍充分發揮了武夫本色——他一拳砸在了一旁的裴二叔的臉上! 裴二叔被一拳打倒,跌坐在地上后,悲愴無力的發出了一聲怒吼:“啊——” 他一介文人,哪里打得過??! 這西疆粗人,竟然敢對他動手! 裴二叔那一聲怒吼炸開的時候,幾乎在整個南院的上空飄蕩,因為前廳距離南院很近,甚至前廳里一些耳聰目明的人都能隱隱聽到一些。 這滿院子的家丑啊,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亂飛,根本捂不住。 就像是邢大將軍落到裴二叔臉上的拳頭一樣——誰都攔不住。 一旁的鄭老爺早已悄無聲息的蹭到了鄭意旁邊,低聲詢問鄭意到底發生什么事兒了,他們爺倆算是整場亂事中全程參與下來,但又全程沒受傷的人物,頗為難得。 而沈落枝就站在一旁,看著邢大將軍打裴二叔。 她攔不住,而且也不想攔,順便還想加一把油。 一直在一旁安靜站著、看著鄭意與三人爭吵的沈落枝面色平靜地向后退了兩步,轉而看向一旁的摘星,與摘星問道:“邢姑娘醒了嗎?” 摘星雙手環放于小腹前,道:“沒有?!?/br> 沈落枝便道:“想個法子將人弄醒帶出來?!?/br> 第39章 撕碎裴蘭燼 你喜歡我嗎 摘星微微向沈落枝一躬身, 聲線低輕的應了一聲“是”,瞧著像是個弱不禁風的丫鬟,但是當她抬起眼眸的時候, 那雙眼中卻燒著兩團鬼火。 她轉身,走向了一旁的廂房——邢燕尋正躺在里面, 一位藥娘在看護她。 見到侍女走進來, 那位藥娘戰戰兢兢的說了一個不那樣好的消息。 “這位姑娘后腰的骨頭被踩錯位了?!彼幠锲D難的說出了這么一個壞消息:“她以后都要留下隱患舊傷,一到陰冷天,便會疼痛欲裂,日后要細心療養,才會好受些?!?/br> 那位能拔刀甩鞭、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怕是再也上不了馬了。 可是藥娘說完后, 并未瞧見眼前的丫鬟露出什么“擔憂”“難過”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藥娘的錯覺,她似是在那丫鬟的眼角處瞧見了一絲譏諷。 但很快就沒有了。 那位丫鬟從兜里掏出了一顆金豆子,塞給了她, 道:“今日之事,爛在肚子里?!?/br> 藥娘自是知曉的,她得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高門大戶里的人家, 都不愛被人說道的, 所以她老老實實的接了豆子, 走了。 藥娘走了之后, 摘星便走到了邢燕尋的身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邢燕尋。 她記得這個女人——最開始, 摘星挺喜歡她的, 因為她時常來陪郡主玩兒, 郡主說她是將軍,是大奉的英雄,應當被敬重,被厚待。 但既然是大奉的英雄,既然是郡主的好友,又為何要狠狠地背刺郡主呢? 摘星不懂。 她只知道,今日是她們郡主報仇的日子,所以她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抓起了邢燕尋。 邢燕尋很重,她自幼習武,腰腹手臂都有肌rou,摘星將她從床上拖拽下來的時候,邢燕尋的下半身直接砸在地上,痛的她驟然睜開了眼。 邢燕尋滿身冷汗的醒來了。 她一睜眼,便看見了廂房,與一個冷著臉的丫鬟。 “邢將軍?!蹦俏谎诀叩溃骸靶洗髮④娺€等著您呢,請吧?!?/br> 邢燕尋被她拖拽著站立起來,痛的鬢角都滲出熱汗來,她后知后覺的記起來發生了什么——發生了什么!她被捉jian了,她被打暈了,后面發生什么事她都不記得了。 現在,她父來了嗎? 她父來了,她該怎么辦呢? 她該如何與她父交代呢? 邢燕尋從未這樣怕過, 在她晃神的這幾個瞬息,摘星已經帶著她走出了門檻。 她才一走出門檻,便瞧見他父竟然在與裴二叔爭吵,裴二叔被打的滿臉青紫,鄭老爺和鄭意束手站在一旁不言語,而沈落枝在瞧見她的一瞬間,一邊走過來,一邊喊了一聲:“燕尋!” 院里的爭執聲驟然一停,邢大將軍與裴二叔都驟然看了過來,鄭家父子也看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像是一柄柄利箭,都落到了邢燕尋的身上。 邢燕尋只覺得后脊一麻。 她不敢看向別人,只驚慌的看著沈落枝。 她與裴蘭燼的事情都被揭穿了,沈落枝見了她,會不會辱罵她? 但邢燕尋的擔憂并沒有發生,沈落枝快步走過來時,面上竟然滿是關切,一副十分在意她的模樣。 邢燕尋的雙手一熱,便瞧見那郡主的手便柔軟的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聲線如泣如訴一般,與她說道:“燕尋,你我是那樣好的朋友,我不信你會背叛我,你且告訴我,是不是裴蘭燼欺辱與你?若是他強逼與你,你且告訴我,我定不會怪你的!” 邢燕尋一時有些恍然。 沈落枝竟然...這般相信她嗎? 在事發之后,沈落枝竟然認為是裴蘭燼引誘她! 月色之下,沈落枝拉住她的手,眼眸里滿是哀傷與關懷。 “邢將軍,只要你說一句,是裴蘭燼引誘于你,落枝便絕不會怪你?!蹦侨崛鯗剀浀慕峡ぶ髡驹谒拿媲?,滿眼都是淚光,卻又是那樣的真摯。 她仿佛天生就不知道別人有多壞一樣,莫名的相信邢燕尋,好似只要邢燕尋說一句“是”,她就真的相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