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第17節
環境工程的小老頭顯然也覺得這說法未免有些莫名其妙,優秀學生代表和資方對接什么演講稿啊又不是講相聲—— 此時,賀津行唇角微微卷起,立在茍安身后,修長的手指把玩一只黑色的打火機,聽著茍安這迫不及待想撇清關系的解釋,不置可否。 有些惡劣地讓小老頭困惑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撩起眼皮,垂眼對面前的小姑娘道:“賀先生?” “……” “剛才怎么叫的?” “……”茍安硬著頭皮,“嗯,小叔?!?/br> 賀津行這才用“懂了么”的眼神掃了那個小老頭一眼:“家里晚輩?!?/br> 小老頭明顯懵逼了下,而后“哦”了句,百思不得其解,都說賀家四舍五入和尚廟,賀津行上哪冒出來個小侄女兒? 雙方相互寒暄完告別,賀津行跟著茍安一塊兒到了大禮堂,系院領導與一些資方坐在觀眾席最前排,賀津行的座位就緊挨著系主任旁邊,右邊是校長。 前面放著一瓶礦泉水,還有粉色的簡陋名牌,“賀際集團賀津行”的簡單字樣,甚至沒有多余的職位述稱。 賀津行落座,茍安準備要去后臺。 走之前恭恭敬敬地對已然落座的男人說:“我去了哦?!?/br> 男人抬眼望著她。 “……小叔?” 賀津行靠在椅背上,像是很滿意她終于能長腦子記住這個稱呼,寬容地點點頭,道:“去吧?!?/br> 長輩姿態十足,堪稱滴水不漏。 …… 迎新晚會開幕式開始。 在原著劇情里,原本注定要和女主在這一天相遇的賀總今日沒有了限定劇情,全程顯得相當劃水—— 就連系花的開場孔雀舞,明明驚艷全場,他卻低著頭在看手機,連頭都沒抬。 除此之外,晚會倒是勉強算一切順利。 大約在八點左右,茍安被叫到名字,作為大二的優秀學生代表到臺上進行迎新致辭,此時歡樂與和諧的氣氛終于有一些改變,站在探照燈下,她能聽見臺下“嗡”地一陣討論的聲音。 其實這事兒不過是校內發酵,并不像一般狗血霸總小說,動不動就上個熱搜。 但這事情卻真實的發生在茍安生活的圈子里,從臺上往下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她壓根看不到任何一個人此時此刻臉上是什么表情—— 她無聲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念出了準備好的稿子上的第一句。 站在臺上的人雖然有些緊張僵硬,但背脊挺直,一張臉只是合適地上了底妝顯得白凈乖巧。長卷發扎成了一個公主頭,一半頭發柔軟地披散在肩上,另一半扎成一個小發髻,櫻桃皮繩,從頭頂飛出來兩根不聽話的呆毛…… 往那一站,俏生生的,確實非常討人喜歡。 剛開始倒是順利,直到茍安的手稿念到一半,念到“十年寒窗苦讀”…… 說賀津行是料事如神也好,別的什么(烏鴉嘴)也罷,人群里突然就有一個人站起來:“不知道學姐對‘十年寒窗苦讀,怎么比得上富人三代從商”怎么看?如果階級永遠不可跨越,那么我們努力讀書、努力生活,在你們這些有錢人看來,是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說話的是一個高瘦的男生,身上還穿著軍訓的迷彩服,他戴著很厚的眼鏡,長相顯得有些木訥。 茍安也是通過身后的大屏幕才看得見他的,此時,學校的晚會導播給了他一個特寫。 臺下,一片嘩然。 有人哄笑,有人鼓掌,更多的人奚落“你問她這個問題是不是自取其辱”,言下輕蔑顯而易見。 茍安看到了坐在觀眾席最中間的男人,此時,他已經從手機上抬起頭,一雙漆黑深沉的黑眸同樣望著她,唇角含著笑。 兩人目光對視上,他甚至懶洋洋地疊起了腿。 看熱鬧的姿態顯而易見。 茍安一顆心跳的飛快,猶如擂鼓震天,過了幾秒,她聽見自己有些生硬的聲音:“這位同學,有沒有可能,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成為所謂三代從商中的第一代?” 現場嬉笑的聲音變小了些。 “小時候,總是幻想著成為科學家,航海家,天文學家或者懸壺濟世的醫生,那個時候,老師們從來不會說:可是小朋友,你的父母不是偉大的人,所以你也注定會平庸?!逼埌搽p手壓在演講稿上,“老師會說:小朋友,你的夢想真偉大,那你記得,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學習?!?/br> 階級跨越從來不是不可實現。 “你是學生,你就學習。 你是清潔工,你就擦干凈面前的玻璃。 你在擰螺絲,那就把這一顆螺絲擰緊,百年牢固?!?/br> “如果沒有驚天動地的狗屎運,那就做好當下該做好的事,依靠量變產生質變?!?/br> 太深奧的大道理茍安也說不上來,可是面對提問,她的理解也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就像從某一天她讀懂了她只是一部霸總狗血文的炮灰女配,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么做。 但她卻也在努力的,希望能走好每一步,遠離那個還是可能會出現的既定悲慘結局。 “就像我現在在禮貌地回答你提出的問題,而不是把話筒扔到你的臉上,是因為我現在只想做好這一次新生致辭演講?!?/br> 也希望我的惡毒女配形象不要那么深入人心。 此時此刻,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現場的浮躁氣氛停頓了那么幾秒。 由臺下中央的光下,緩慢而響亮的掌聲孤零零的響起。 而后很快的,像是回過神來,掌聲連成了一片海。 茍安聽見腦海里【?!康靥鱿到y提示音,賀津行的友好度升至【25】。 …… 臺下。 陸晚與賀然并肩坐著,熱鬧的人群在前方烏壓壓的一大片,震耳欲聾的掌聲中,她看見茍安微微上挑的唇角,幅度很小,大概不仔細看壓根不會注意到。 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賀然的衣袖,陸晚小聲地說:“我們走吧?” 新生迎新晚會本來就不該是他們學長和學姐們來的地方,就是因為舍友偶然提了一嘴“今晚新生致辭,茍安會出糗嗎好想看啊”,她便鬼使神差地來看了看—— 沒想到,茍安應對得很好。 至少在這一分鐘的時間內,不會再有人想到“茍安搶了陸晚的第一名”這件事。 生病的事也不是別人害的,考試發揮不好也完全是因為自己沒愛惜身體,可是陸晚也會覺得遺憾,她不想那么陰暗,可眼下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略微不安地偏頭看看身邊的人,賀然看上去對臺上正在閃閃發光的未婚妻沒有多大感想,從頭到尾他表情麻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好。 他沒鼓掌。 暗暗松了一口氣,陸晚拉他的袖子,他便跟著站起來了。 兩人微微壓彎腰往禮堂外面走,這時候突然聽見一聲驚呼,陸晚看見前面一排有個學妹掩唇指向臺上—— 她條件反射地看向臺上,卻在茍安身后的大屏幕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準確的來說,是大半個月前的她。 大屏幕中,身邊的所有人衣著華服,光鮮亮麗,唯獨陸晚穿著服務生黑白相間的統一工裝,站在同齡人中被包圍著,她滿臉茫然和驚恐,雙手因為緊張攪在一起…… 拍攝畫面因為拍攝者的手輕微晃動。 只見畫面中央,服務生打扮的少女卑微地低下頭,對站在對面的人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時忘記了把它放進了哪個房間,我也不知道貓會對百合過敏!】 她的道歉聲音中帶著哭腔。 但是站在她對面的人卻無動于衷。 身著黑色短裙小禮服的同齡人長卷發在海風的吹拂中微微飄動,她高高昂起頭顱,精細小巧的下巴與修長的頸脖拉成一個傲慢的弧度,垂眼蔑視。 緊接著,她面無表情地,伸手從身邊另外一位服務生手中托盤里拿過一杯紅酒,然后高舉在彎著腰的陸晚頭頂。 禮堂現場有人驚呼。 在那聲驚呼聲中,畫面里,茍安手里的玻璃杯同時傾斜,璀璨華麗的游輪甲板燈光下,紅酒一滴不差地從陸晚頭頂澆下,將她柔軟的黑發浸濕成幾縷。 紅色的酒液染紅了服務生白色的襯衫,手機的高清錄像里,陸晚的雙眸也逐漸變紅。 細嫩的雙手死死地捏著污臟的服務生工裝服,指尖泛白,她低著頭一言不發,看著好不可憐。 禮堂里陷入短暫的死寂。 忽然有人冷笑一聲,“果然只是說得好聽,這種富家千金,扯什么夢想和努力,他們從出生就在我們的終點,怎么可能真的和普通人共情,冷血早就融入骨子里?!?/br> 而陸晚看著大屏幕中狼狽的自己,腦海里一遍遍地回蕩著自己道歉時,卑微和惶恐帶著顫音的聲音…… 一瞬間好像回到了被當眾羞辱的那個晚上。 她再次迅速紅了雙眼。 在眼淚奪眶而出時,現場大屏幕的攝像機是會玩的,鏡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對準了她的臉,于是此時此刻她的梨花帶雨再次被公布在大屏幕上—— 蒼白的面頰和顫抖的雙唇,抬眼看見自己的狼狽的瞬間,她尖叫一聲捂住雙眼,條件反射地轉身往身后賀然的懷中撲去! “啪——!” sao亂中,從看臺下,一瓶打開的飲料從下面砸到臺上! 站在臺上始終面無表情的茍安猝不及防,條件反射似的抬手擋了一下! 擋飲料的胳膊被重重砸了下,白皙的皮膚因為充血紅腫迅速泛紅,褐色的飲料飛濺,弄臟了茍安身上白色的衛衣帽衫!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甚至不容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更多的人叫囂著讓臺上的人結束虛偽的發言; 臺下,陸晚眼中淚水也模糊了雙眼,她死死地將自己埋入少年懷中,羞恥和狼狽化作恐懼占據了她,她瘋狂顫抖,只感覺自己抱著的人稍微動了動。 淚眼朦朧間,她條件反射回頭看了眼,只來得及看見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從臺下一躍而上,手中的西裝外套罩在了一臉倉惶的茍大小姐身上—— 寬大的西裝落下,遮蓋住了她蒼白的面容。 男人的長臂攔過她的肩。 在被很好的保護起來的瞬間,她卻仿佛突然睡醒,于是從西裝外套下,一條藕白的胳膊掙扎著伸出手抓過被落下的話筒—— 下一秒,暴躁的聲音響徹禮堂。 “你們好笑不,那晚她因為工作疏忽害死了我的貓,難道讓我跟她笑著說謝謝嗎!一杯紅酒又不是硫酸她毛都沒掉一根,最后她還倒是哭了!要不要臉啊讓我貓活過來罰我泡進紅酒酒瓶里當藥酒引子都成!來!諸位圣光璀璨樂于助人的正義圣職人員在哪正好給我的貓施展復活術!然后泡我——唔!” 這聲音很快就因為被奪走了話筒戛然而止,話筒被攔著她的男人“啪”地隨手扔回講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