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待他們的,是更大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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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以后的日子和別的日子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慎怡知道,回到那條小巷里,回到那棵榕樹下,那扇門不會再敞開了。 她所有有關于節日的盼望、對歸家的期許、對未來的展望,好像都變成了水中泡影,而她是沒有長出雙手的魚,只能任由這陣悲傷的漩渦將她卷入其中,毫無還手之力。 慎怡把姥爺的筆記本帶回了家,放進抽屜里。那里也儲存著來自云城的信,她翻開來又看了,淚如雨下中想起當初,阿寶嬸和她說過的話。 即便他們的rou身已經深埋于厚土之中,他們所留存給你的一切,都還在這個世界上。 那就是你自己本身。 你是他們愛的載體。 那時候的慎怡并不明白這番話究竟意味著什么,她像一個聽故事的人一樣聆聽著別人的人生,并感慨世事無常,那些道理和忠告在話題結束以后便被緊接著而來的明天所掩埋,被她所遺忘。 直到今天,她才好像從迷霧里突然回頭,看著自己一直以來找尋的答案和前路,早在回憶的巖石上為她鐫寫了提示并指明了方向。 她狀態很不好,家人都很擔心她。 mama問過慎怡,要不要回家來住一段時間? 可是偌大的悲傷籠罩住了她,慎怡好像被裝進了一個無法破滅的泡泡里,這透明無形的壁壘堅不可摧,誰也進不來,誰也觸碰不到她。 直到某天meimei陪著爸媽來看她,從書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副蠟筆畫,慎怡的殼才被撬開出一絲裂痕。 上面畫著爸爸、mama、慎怡、她自己,還有姥姥姥爺。 下面用很工整的鉛筆寫著,我的家人。 我們為什么會成為家人呢? 生活早已給過她答案了。 慎怡在姥爺留下最后一段話的紙上,寫下一個字。 愛。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將有關于外界的聯系封得很密實了,任何人都不能夠攻破她的堡壘和防御,打擾到她的哀傷。 但有一個人不是外人。 他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個在及時趕到并在一片哀寂里抱緊她的紀則明,那個在葬禮上用手心替她摸去泥濘且為她撐起一片陰雨天氣的紀則明,那個總是斷斷續續離開她、但是始終都在她的人生中從不褪色的紀則明。 慎怡不知道是他真的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還是逼迫自己抽出這樣的時間。他好像又變回了從前那個悠閑自由的紀老板,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陪她吃早午晚飯,送她回家,偶爾睡在她家的沙發上,后來又睡到了床上。 睡到床上是慎怡要求的。 因為那天晚上她醒來,發現他似乎已經從自己家離開了,心里頓時一陣兵荒馬亂,直到在沙發上看到只蓋了一張薄毯的男人擠在里面,她才松了口氣。 已經沒有位置了,可慎怡還是爬上去,爬進他的懷里。 紀則明被她拱醒了,他先是發出了一聲疑問的:“嗯?” 而后卻什么也沒有問,只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慎怡在他溫暖的身體里突然想起他們曾經開過的一個玩笑,她問紀則明為什么不可以是袋鼠呢,這樣就可以把她裝進懷里了。 然而事實是,這個男人擁有著令人安心和信任的能力。 即便不是袋鼠,也可以把她裝進一個安全的、沒有任何痛苦和傷害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他的心臟。 慎怡想,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像依賴紀則明一樣依賴任何人了。 她在他的日復一日的陪伴里、在他做給自己的每一道菜里、在他每一個摸著自己的頭發和背脊安睡的夜晚里、在過去無數個因為他而感受到幸福的瞬間里,驀然回首。 當初在云城,她沒能明白的那些有關于家人和愛情的感受,如今終于變得清晰。 情欲和愛意的瓶子都滿出來了,剩下的該裝去哪里呢? 慎怡看見第三個瓶子叫做,親情。 愛到最后,他已經和她的親人一樣,變成了她不能失去的一部分。 慎怡開始好好吃飯,有的時候吃著吃著就會開始哭,紀則明從來不問為什么,怎么了,也不會讓她不要哭,他只耐心地替她拭去淚痕,給她倒一杯溫水,或者是換一個她更喜歡的碗給她盛飯,等待她的小烏云從頭頂散去,或是讓他一同分擔這些雨水。 但往往慎怡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慎怡才能夠開口。 在此之前,梁城曉來看過她。 是五一勞動節,學校放假了,他問慎怡要不要出去玩。慎怡沒有這種心情,他便說,那見一面吧,好久沒見你了。 姥爺去世了,老屋被收拾干凈,用鐵鎖鎖上了門。以后每一個本該能夠在二樓陽臺吵架、拌嘴的機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零。 等見了面,慎怡才發現,他過得也并不好。 學業上巨大的壓力和原生家庭所帶來的窒息感,令他常常逃避,一旦積累到了閾值,他總會回到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爺爺家里。 原本慎怡以為,他是因為眷戀那里的清凈,不想被人叨擾,所以才常常往姥爺家跑??善鋵嵑头孔右稽c關系都沒有,他們所在意的東西、所得到力量的源泉,一直都是親人本身。 一朝失去,慎怡仍有愛她的父母和男友,梁城曉卻是兩手空空,孑然一身。 長期的吸煙令他看起來十分瘦削,但是高大的身形又增添了他可怖的頹廢感。 慎怡在樓下等他,他走過來的時候像一個碩大的稻草人。 凌亂、潦草、支離破碎。 那一天她終于明白,在這條線段的終點站著的并不只有她一個人。 晚上她躺在施佳欣送的臺燈下,在一片暖黃的寂靜里,告訴紀則明自己一直隱隱作痛、不愿痊愈的地方:“我以為那不會是最后一次見面,所以沒有好好告別?!?/br> 紀則明握著她涼涼的手,靜靜地聽她哽咽著陳述著她離開那天,姥爺的樣子。 還有她的鉆石扣子,她名字的意義,她后來才知道的忍冬花的名稱,以及她的夢。 模糊的光影里,慎怡被他親吻著指節。 他說,“姥爺不會怪你的。他只會想,meimei又陪了他一段時間,這很好?!?/br> 他說,在老人漫長的一生里,能夠擁有她輕快的、密集的一段腳步,從她誕生起到自己老去,這腳印都是連續的,他一定很開心。 “這條線段你已經盡可能地參與了,不是嗎?” 慎怡不說話,假裝自己睡著了,可是紀則明摸得到她的眼淚。 他其實知道她不需要這些安慰的話,但他還是孜孜不倦地說給她聽。 慎怡從前總是習慣他的寬容和溫柔,如今卻明白,這根本不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偶爾也會燃起一些沸騰的火苗,在床上、沙發上、書架上,顛倒的姿勢和失重的快感令慎怡反復確認他的存在,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齒痕,深邃又鮮明。 她想,過去種種,無論對與錯,愛與恨,都不重要了。 在死亡面前,那些痛苦和寂寞都只是灰燼。 而等待他們的,是更大的宇宙。 隔天,她驚訝地在紀則明身上看到了一個紋身。 一顆鏤空的黑色星球,將她的咬印圈禁其中。 他說慎怡,你的痛通過這種方式傳遞給我,而我不想愈合。因為我知道你永遠無法釋懷。所以我只想通過某種方式,和你一起延續下去。 “無論是幸福,還是哀傷,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擔?!?/br> “慎怡,有我呢?!?/br> 她摸著他泛紅的皮膚,潸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