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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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貼近她,將她逼靠在繡屏上。屏后的蓮花燈座投來熒熒光影,映得她身姿婀娜,眉眼無奈卻含笑?,像一副天工繡成的美人畫。 楊敘時開給他?的藥方,無論?是?否行房都?要每天服用,直至服用滿一年,此后都?不會?再有孩子。他?今日喝了藥,本來只是?想逗弄她,不料見了她這暗暗縱容的姿態,忽而又心猿意馬,改了主意,打?算順水推舟,假戲真做。 他?抬起手,一面摘去雙手的手衣,一面溫聲誘哄她道:“這許多天沒見,也不知你將《洞玄子》觀摩得如何了……上回你死活要在上面,剛好我今天受了傷,豈不正遂了你的意?” 照微的目光直愣愣地盯著他?裸露的雙手,像被蠱惑似的握住,貼在側臉蹭了蹭,然后任由他?牽著,拂過珠簾,墜落在柔軟的榻間。 一夜薄汗浥輕綃,夢里也是?快馬縱馳、激舟顛蕩,平明方休。 第91章 第二日兩人起得都有些晚, 照微正坐在窗邊綰發,忽見祁令瞻神色匆匆地從?院中走進來,對她說:“有人來了, 你躲一下?!?/br> “大清早的,誰???”照微懶洋洋抬眼,“完顏珠么?” “你娘?!?/br> 照微當即精神一震, 嚇跌了手里的梳子,起身?想往外跑,聽?動靜人已走進院中, 即將轉過?照壁,飛快地房間四顧一圈,最后狼狽地打開衣柜鉆了進去, 祁令瞻從?外面幫她掩上柜門?。 容汀蘭快步走進來時, 祁令瞻正將跌斷的梳子拾起, 神態虛弱地朝她行禮:“問容夫人安?!?/br> 見他并不像流言中傳的那?樣奄奄一息,容汀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她說:“聽?說你傷重,我錯以?為你昏迷不醒,所以?就直接進來了, 失了禮數, 勿怪?!?/br> “不敢……我的傷并無大礙?!?/br> 祁令瞻舉止謙和近乎拘謹,請她到堂間就坐,吩咐平彥去泡茶。 這是上回不歡而散后兩人第?一次重見,一時都有些沉默。 容汀蘭心中也稍覺尷尬。今早她從?紫鵑那?里聽?說祁令瞻傷重難醫時, 慌了心神,所以?徑自闖進了永平侯府, 如今見他并沒有生命之憂,又想起上回急怒之下對他說的狠話, 既拉不下臉與?他和顏悅色,又不忍心再惡語相向?。 茶水很?快呈上,是宮里賞下來的龍鳳團茶,祁令瞻從?平彥手中接過?茶盤,轉身?躬身?呈給她。 容汀蘭拾起茶盞,對他說道:“不必多禮,你受了傷,該好好休養,只是我聽?說,是杜家三郎持劍傷了你?” 祁令瞻目光一黯,“您是為他來的?” 容汀蘭說:“我并非是要為誰主持公道,倘你們因朝政而起齟齬,我不懂,也不摻和,我只怕你們都拎不清,是為了別的?!?/br> 祁令瞻當?然明白這“別的”是指什么,他的目光不留痕跡地朝內室掃了一眼。 衣柜中空氣悶窒,掛了數個茉莉香囊做熏衣之用。這味道沾在衣上時十分好聞,如今卻濃郁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照微試探著將柜門?推開一條縫隙,深深吸了口氣,又把耳朵貼過?去,試圖聽?清他們在堂屋里講什么。 祁令瞻態度端正,垂目低聲道:“請容夫人放心,我與?杜指揮使沒有私仇,更不敢為斗意氣牽扯太后的聲譽,此事與?太后娘娘無關?!?/br> “照微對此怎么說?” “太后娘娘只遣了內侍來探視,說一切自有朝廷公論?!?/br> 話音剛落,內室衣柜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噴嚏。 祁令瞻:“……” 自己生的女兒,即使是悶響的噴嚏也能辨認出來。容汀蘭的臉色當?即冷了下去,“你也太放肆了!” 照微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耳聽?得?怒氣沖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慌不擇路地扯過?柜子里的衣服將自己埋起來。 柜門?“哐當?”一聲被人拉開,日光傾瀉而入,濃郁的茉莉香襲人滿面。 這香氣令人浮想聯翩,容汀蘭見照微頭發披散,目光躲閃,像只鵪鶉似的縮在柜子里,只覺一陣怒意沖上心間。她拽著照微的胳膊將她扯出來,揚起的巴掌險些就要落在她背上,卻又被趕過?來的祁令瞻硬生生擋下。 他攔在兩人中間,將照微護在身?后,語氣謙遜道:“此事都是我的錯,不怪照微?!?/br> “堂堂太后,夜不歸宿,你還敢口口聲聲說此事與?她無關?” 容汀蘭越想越氣,將他們兩人一起罵:“你竟也陪著她一起扯謊,她如今敢這樣胡作非為,都是你縱容的結果!” 祁令瞻溫順應罪:“一切是我逼迫她?!?/br> 容汀蘭是氣昏了頭,可也不蠢,見照微攥著他的袖子不撒手,秀靨赧紅,只見窘迫,卻沒有半分委屈受辱的神情,哪像是受人脅迫的樣子? 從?前的懷疑又浮上心頭,容汀蘭雙眼微瞇,冷聲對祁令瞻道:“你們兩個沒名沒分,我教訓自己的女兒,尚輪不到你來插手,你給我讓開!” “容夫人?!?/br> 祁令瞻反將照微護得?更緊,語氣溫和卻隱生強勢:“這里畢竟是丞相府,還請您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息怒?!?/br> “丞相府?”容汀蘭一時愣住了,“你這是拿朝廷的身?份壓我?” 祁令瞻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與?她說話,語罷忙垂下眼,遮掩心中的愧疚和慌亂,但他身?后護著照微,卻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此情此景,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半晌,容汀蘭道:“好,你們一個丞相,一個太后,尊貴至極……這天下沒人有資格管束你們?!?/br> 她氣得?轉身?要走,照微卻松開祁令瞻的手追上來,祁令瞻心里驟然一空。 “照微!” 他下意識覺得?照微是要放棄他,失落和驚惶如潮水般撲面將他淹過?,有一瞬間,他甚至悔恨自己沒能將她鎖在柜子里,或是別的什么見不得?人、也不會被人搶走的地方。 照微置若未聞,三兩步攔住容汀蘭的去路,在兩人或憤然或憂切的目光里,突然撩衣跪在了她面前。 “娘,是我先愛慕哥哥,是我非要與?他在一起,你要打要罰我都認,但是求你……”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起朦朧的霧氣,殷切地望著容汀蘭,用她從?未有過?的哀求的語氣哽聲說道:“求你不要把哥哥從?我身?邊奪走?!?/br> 容汀蘭只覺額頭一陣亂跳,她耐著性子勸她道:“見不得?人的關系終究是不得?長久,你們若真想彼此守一輩子,就不該逾越人倫大防,你明不明白?” 照微明白,可是將感情墜在心里一輩子,與?一無所有又有何?區別? 她的態度比方才祁令瞻護她時更堅定,一字一字說道:“我想要他只屬于我,不止以?兄妹的關系,我想獨占他?!?/br> “你……!” 如此露骨的話,簡直是將人倫、教養、羞恥心皆踩在腳下。容汀蘭又恨又氣,揚起了手,然而在她坦然無懼的目光里,那?一巴掌卻遲遲不能落下。 祁令瞻望著這一幕,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照微是不怕挨打的,反而迎面反問容汀蘭:“娘親,在你心里,難道父親是如同舅舅一樣的存在嗎?只要能遠望他一輩子,你就能甘愿一生枯守,不親近他,不打擾他,是嗎?” 容汀蘭愕然不能答。 照微不知她此刻心里想的是誰,是她僅剩記憶中模糊剪影的生父徐北海,還是永平侯祁仲沂。這并不重要,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令母親明白,男女之愛并非親情可以?替代,它之所以?摧心斷腸,就在于其不可自控、不能自主。 容汀蘭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照微的話,令她想起一些塵封多年,曾被她努力忘卻的心事。 她與?徐北海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徐北海容貌俊朗,志在四方,是不拘于情愛的豪氣兒郎。容汀蘭并不討厭他,懷了照微時,甚至一度覺得?這就是詩經中唱頌不絕的愛情。 直到她追隨徐北海前往西州,見到了時為永平侯世子的祁仲沂。 徐北海軍務倥傯,無暇顧她,常是祁仲沂護送她去見北金商人,他的儒雅體貼令容汀蘭無來由地覺得?心慌,直到她聽?見祁仲沂對北金商人謊稱她是妻子時,心中陡然生起的并非被冒犯的惱怒和嫌惡,卻是一潮又一潮的心悸,細細咂摸,仿佛竟是甜的。 一時的怦然心動后迎來的是無盡的絕望。容汀蘭難以?接受這如同背叛的情感,自那?之后便再不肯讓祁仲沂相伴,避開所有能見到他的場合。 甚至在徐北海死后,祁仲沂為她送行時,隔著一道厚重的氈簾,她仍不敢應下他的求娶。她為徐北海守了三年的寡,何?嘗不是在與?自己失控的情感做最后的掙扎。 此時此刻,她的女兒跪在她面前,因困于同一厄境而質問她:“娘,倘我偏要從?心而行,偏要與?他在一起,這在你心里,會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你會再也不認我這個女兒嗎?” 照微仰面望著她,兩行清淚潸然而落:“只要娘親讓我選,我永遠都會選擇娘親,可是娘……我心里會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容汀蘭只覺得?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開口時,聲音顫抖近乎低?。骸皠e說了……” 個中滋味多么難熬,她心里當?然清楚。有段時間,她枕在徐北海身?側,整夜整夜地盯著他,不敢入睡,怕自己夢里見到的會是另一張臉。 她無數次想要說服自己,所謂妄念只是她的錯覺,想通過?回憶新婚時的感覺,重新喚起對丈夫的情感。 可是越壓制,越反噬。 她已經記不得?是怎么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那?段時光,卻仍然記得?那?種絕望的感覺。 而今她要逼著自己的女兒,陷入她當?年的痛苦嗎?當?年她有丈夫不可背叛,可是照微與?子望之間,并不曾辜負其他人…… 容汀蘭陷入了恍惚中。一邊是她能感同身?受的痛苦,一邊是可以?預見的世俗難容的指責。她又轉身?去看默不作聲的祁令瞻,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憐,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仿佛是即將溺斃于寒冷深淵中的失足者?,在乞求她不要奪走他賴以?呼吸的唯一一根浮木。 這也是……她的兒子啊。 祁令瞻也撩衣跪在她面前,語調很?輕卻仍清晰可聞:“所有的罪責我愿一人承擔,只求您不要苛責照微,我能做孤家寡人,但她不能失去母親?!?/br> 照微不能,難道子望就能嗎? 容汀蘭忽覺心中一陣酸軟,她聲音疲憊地開口道:“都起來吧……” “娘……”照微試探著去牽她的袖角,小心翼翼地問她:“哥哥他沒有強迫過?我,你能不能……原諒他一點?” “先起來?!?/br> 容汀蘭將照微扶起,從?袖間摘下帕子,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她沒有回頭看祁令瞻,卻對照微說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忌多思多慮,傷懷動心。你且盯著他把傷養好,也給我一段時間來慢慢接受這件事,好不好?” 照微眼中驀然生出光亮,燦燦若星辰,剛擦干的眼淚瞬間又落了下來。 她抱著容汀蘭不肯松手,埋在她懷里,此刻才如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放聲大哭到抽噎。 “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這段時間……總是做噩夢……我真的好怕你從?此不要我了……娘——” 然而這些惶恐,她沒有在祁令瞻面前表現出一點,反而總作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企圖減輕他心中的愧疚與?虧欠感。 一陣酸澀且guntang的心流倏然流經全身?,祁令瞻的手指微微一蜷,仿佛抓住了什么。 第92章 完顏珠以北金公主的身份造訪丞相府, 探視祁令瞻的傷況,見那傷口確實駭人,寫了封信將此事告訴天彌可汗。 天彌可?汗讀完信后?面容稍霽, 只是語氣仍有不虞,對完顏準說道:“聽說那二十箱銀子剛出永京城就被截了,對方是集結鬧事?的武將, 就算此事?不是做戲,未免也顯得祁令瞻太無用了些,他堂堂丞相?, 就這般任人欺凌嗎?早知他如此軟弱,本王還是重用姚鶴守的好!” 完顏準也覺得生辰禮這事?辦得不利落,但是在可?汗面前?, 他仍得為祁令瞻辯白。 他說:“大周朝政不比咱們北金和諧, 他們是陰盛陽衰, 叫一婦人騎在了頭上。明熹太后?提拔武將,想架空李家?的天子,祁丞相是大周皇帝的舅舅,自然不會準允這種事發生。如今他們文武兩派斗得正急, 明熹太后?連請兵作匪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這對咱們而言,未嘗不是漁翁得利的好事??!?/br> “好不好事?不知道?,但是那一百萬兩,卻是實實在在弄丟了!”天彌可?汗兀自轉了兩圈, 對完顏準說:“再安排幾個探子到永京,無論是大周太后?, 還是祁令瞻,把?他們的動靜都盯緊了!” 完顏準領命:“是?!?/br> 大周永京, 翌日朝堂上,御史臺彈劾杜思逐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往明熹太后?案頭。 彈劾他目無上峰,毀壞綱紀,要求對其罷官審問?,更有甚者,要求以謀逆罪誅杜思逐的九族。而杜思逐跪在殿中?,脊背挺直,薄唇緊抿,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