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62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帶著別墅穿八零、表妹多嬌弱、娘娘是個嬌氣包,得寵著!、八零之我成了學霸的非遺傳承媽
她低聲喃喃,似自言自語:“我倒要看看,誰能令他做出金屋藏嬌這種事?!?/br> 她會一點機關術,也是祁令瞻從前教她的,所以她輕易就找到了打開密室的關竅,試著轉動博古架上的狴犴擺件,隱藏在壁畫后的密室門便徐徐打開。 黑洞洞的密室出現在照微面前,她朝平彥揚了揚手,說:“提盞燈給我?!?/br> 平彥堅決搖頭,“我不能背叛公?子?!?/br> 照微也不勉強他,轉身出門,從廊下摘下一盞畫紗燈,拔下發間珠釵,將燈芯又挑亮了些。 她提著畫紗燈往密室走,平彥焦急地跺了跺腳,轉身往外尋他家?公?子去了。 密室不算寬敞,畫紗燈往里間一遞,暖金色的燈光就照見了四方墻壁。 照微垂眼看著腳下木板,手里捏著畫紗燈的鐵鉤,掌心里出了許多冷汗。她聽見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在空蕩的密室里震震如擂鼓。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如今答案在眼前,她卻不敢抬頭細看。 仿佛畫里是攝魂奪魄的妖怪,是斬她幽暗情思的斷頭臺,她想象著祁令瞻作?畫時細致的筆觸、溫柔的神色,心頭涌上難以平息的妒忌和失落。 倘真?是姚清意,該怎么辦? 可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照微顫顫將畫紗燈舉起,照見墻上掛著一副畫軸,自下而上,緩緩露出一雙繡履、月白色的灑金裙擺、榴花紅的霞帔。 她屏住了呼吸,踮腳將燈籠繼續舉高,看見了畫中女郎的臉。 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皓齒,明眸顧盼。 這不是姚清意,這好像是—— 照微的心跳陡然懸空,傾斜的畫紗燈里,火舌舔上鎏金提首,燙得?她猛然一縮手。 畫紗燈跌落,卻沒有摔在地上。 有人?自她身后伸手接住了燈,悄無聲息靠近,新沐后的冷香繚繞著纏住了她。 仿佛雨洗新竹,幽寂而浩蕩。 一只覆著鴉色手衣的手攏在她輕顫的肩頭,祁令瞻的聲音低沉徐緩,唇齒間仿佛含著冰雪。 他說:“我時常告誡你,要適可而止,知進退。我不讓你做的事,不允你去的地方,你該聽在心里,否則如眼下這般,真?是半分周折的余地都沒有了?!?/br> 照微僵立在原地,許久才從齒間擠出一句話,“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還是不敢明白?” 祁令瞻將畫紗燈扶正?,舉高照亮這間方寸之地,讓她抬頭往四周看。 照微這才驚覺,除了正?對著密室門的這幅畫之外,四周墻上還掛著許多裱好的字軸。 有她仿他的字摹成的習作?,還有他自己?的字軸,上書?“道心惟微”。 惟微……是哪個微? 如同墜入幽暗的夢境里,耳畔轟然,腦中昏昏,就連腳下也是輕飄飄的,仿佛隨時會塌陷。照微尖利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努力克制著心中澎湃混亂的情感,轉頭望向祁令瞻。 他確實是剛沐浴完,身上松松披著一件素白鶴氅,被發間的水痕洇出層層霜花,貼在他頎長的身上,顯出幾分伶仃的冷寂。 他的臉色,在青絲的映襯下瑩白如玉,而他沉如積雨黑云的雙眸,也愈發令人?心神俱顫。 他向她邁了一步,照微下意識喊了一聲:“哥哥!” 祁令瞻垂目淺笑,輕聲道:“今夜宴席上,你不是不認我這個哥哥了么?” “所以你就故意做這些東西,來諷刺我,奚落我?” 照微指著墻上的東西,臉上燒得?通紅,為自己?心中難以克制的悸動而感到羞恥。 祁令瞻淡淡道:“是你自己?闖進來的?!?/br> “魚咬鉤,鳥撲網,在你眼里都是活該,是不是?” 照微緊緊盯著他,“是你教平彥在府門口等我,教他故意引我來此,你猜我的舉動,就像探囊取物那?樣簡單。凡有什么東西,你若不想讓我找到,我便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不可見人?的心思,若是不主動引導我去猜,我便一輩子都猜不透?!?/br> 她輕輕喘了口氣,“你是故意要讓我找到這里,看見這些東西……故意要讓我猜你的心思?!?/br> 祁令瞻并未否認,“是又如何?” “卑劣?!闭瘴⒗淅渫鲁隽藘蓚€字。 與他想象中的反應并無差別,祁令瞻淺淺闔目,掩蓋住眼中苦笑的意味。他說:“你倒也沒罵錯,戀慕自己?的meimei,確實很?卑劣?!?/br> “戀慕?” 聽見這個詞,照微心中并未覺得?歡喜,反倒如同浸了滿腔的冷水。她質問祁令瞻:“你說你戀慕我,是想讓我靠近你,還是想讓我遠離你?” 祁令瞻說:“你是一國太后,是我meimei,你我之間有君臣之別,兄妹之倫?!?/br> “所以你想叫我離你遠一些,是不是?你不是戀慕我,你只是以此為借口,想將我趕走,祁令瞻……為了去北金,你連自己?的感情也能肆無忌憚的利用,我從未想過你會是這樣的混賬東西?!?/br> 照微喉間梗得?難受,一陣酸澀充斥眼眶,她長睫顫了顫,兩行淚珠沿著秀頰滑落。 看到墻上的畫像時,有一瞬間,她的心里是慶幸的,是欣喜的??墒钱斊盍钫俺霈F在她身后,對眼前的一切露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態度,她漸漸想通了他的意圖。 方才有多欣喜,如今就有多難過。 這很?殘忍。 祁令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是如此傷心。 他以為她會嫌惡、會害怕,會從此與他割席,獨獨沒想到她會剖開他的心跡,一字一句地質問他。 他走近她,溫柔地捧起她的下頜,用指腹輕輕蹭干凈她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倘若我說,我對你的心思是真?的,你心里是否會好過一些?”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你以為我會在乎嗎?”照微冷冷別開臉,說道:“如今一切如你所愿,我討厭你,惡心你,這就夠了?!?/br> 這兩句話對他的沖擊力,并不因?他早有準備而有所削弱。 他默默垂下手,輕聲說:“這樣也好?!?/br> 照微取過立在墻角的細竹竿,走到墻邊擎起,將那?幾副字畫摘下,又摘了畫紗燈的燈罩,就這燈燭的火焰點燃。 火光倏然竄起,火舌卷著紙帛跌落在地,將這方狹窄的密室映得?煌煌如白晝,她臉上的淚痕與他眼中的悵然皆清晰可見。 照微說:“你的目的已經達到,這些東西若被別人?瞧見,難免授人?話柄,有損本?宮的清譽,不如燒了?!?/br> 祁令瞻頷首道:“你考慮得?是?!?/br> 墻壁上映著兩人?的影子,直到卷軸里的美人?化作?一層灰燼,火焰漸漸低暗,照微呼了口氣,轉身往密室外走去。 “等等?!?/br> 祁令瞻叫住了她,望著她的背影道:“你有你的立場,要抬舉武將也好,要敵對北金也好,都是你該做的。但?我必須往北金去一趟,你不必顧及我,將來若是出事,我一己?承擔?!?/br> 照微側首說道:“你走之前,將權柄交予薛序鄰?!?/br> 祁令瞻:“好?!?/br> 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夜風沿著她離開的方向吹進來,脆弱的紙燼迎風飄起,于半空中余燼一閃,又粉身碎骨地落下。 祁令瞻蹲下,將未燃盡的紙軸從地上拾起,見邊角處仍余一支紅榴花,簇簇盛放未熄。 他想起畫這支榴花時,心中思緒漂浮,曾情不自禁生出過隱秘的幻想。 倘她知道他的心思后,愿意寬容他、憐憫他,甚至接納他——就像許多回沉溺的夢境中那?般,在這無人?可見的尺寸密室里,暫拋所有的謀算,只為一時欲念做一對撲火的飛蛾—— 那?他也是期待的。 然而照微從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且不論他對她的心思本?身多么不堪,單是看透了他以此來逼她割席,她就絕不可能再原諒他。正?如她曾經所言,他們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是他自尋的死路。 這樣也好。祁令瞻拈著薄薄的紙片,聊以□□地想到,本?來她喜歡的人?就是薛序鄰,今夜斬斷這不切實際的欲念,從此也算是彼此放過。 第67章 福寧宮的寢殿里燃著一盞孤燈, 燈芯未剪,燈火孱弱地跳動著,照出臨案一襲墨發披散、滿臉淚痕的纖薄身影。 照微從永平侯府歸來后?, 便靜靜坐在這里流淚,已有兩個時?辰。 背人偷哭,這實在是件沒出息的事, 是她過往二十年里未曾出過的糗、丟過的人。 都是因為祁令瞻這個混賬。 心里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五味雜陳,像時?涼時?熱的火, 燒得人臟腑不安。若是單單的厭惡和痛恨,她尚能?暫拋腦后?,該計較時?計較, 該放松時?放松, 可偏偏又夾雜著許多?悸動、許多?欲斬而反生的心疼和遺憾。 她閉上?眼時?, 猶聽見?他說戀慕她,聞見?他身上?清冽明凈的氣息,像發間的水跡似的,也在她心口烙下抹不去的漣漪。 照微情不自禁地想, 倘她沒有如他所料中斥責他、推拒他, 反而愉快地接納了?他的心意,那他將如何應對? 也許是當場悔言翻臉,反指斥她罔顧人倫、大逆不道???傊麜修k法擺脫她,哪怕以兩敗俱傷的方?式。 那他所說的喜歡, 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照微心緒浮動地想了?一會兒,又暗斥自己?沒出息、昏了?頭?。假話固然可恨, 即使是真的,那他能?利用得如此信手拈來?、毫無猶豫, 那這真的,也就不值什么錢了?。 她拾起金匙按熄了?燈盞,在一片冷寂的月色中起身,沒有驚動任何人,赤著腳幽幽穿過行廊,走進盥室,抬腿埋進了?湯池中已然涼透的水中,緩緩下沉,直至淹沒下頜。 她要洗干凈身上?沾染的祁令瞻的味道?,她要澆滅心里那不肯將熄的火苗。 因?為酒后?洗了?冷水澡,第二天照微罕見?地得了?風寒,命江逾白去前朝傳信,取消了?今日的視朝。 祁令瞻原本在心中糾結該以何面目見?她,聽了?這個消息,心里的不安壓過了?一切踟躇。他想去福寧宮請個安,哪怕再次承受她的憤怒,然而照微沒給他這個機會。 江逾白宣布罷朝后?,特?意走到他面前一禮,傳話道?:“娘娘說,今日陛下的晨課也免了?,讓參知大人不必入宮,只在雖隨北金使者離開永京前,往中書?省遞個折子就可以了??!?/br> 他默然一瞬,回禮道?:“多?謝娘娘體恤,還望娘娘保重鳳體?!?/br> 前往北金之前,確實有許多?事情需要安排。但祁令瞻如今面上?瞧著沉靜,心中卻無法凝神?,他屬實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他在政事堂里坐了?小半天后?,找到張知,請他前往福寧宮打探,張知卻說道?:“大人不必著急,娘娘只是尋常風寒,不甚要緊,否則也不會召見?薛序鄰。您若實在擔憂,不妨等薛大人回來?后?,找他問問情況,比仆方?便多?了??!?/br> “薛序鄰何時?回的京?” “今天早晨的事,在東華門下馬后?徑直入宮奏對?!?/br> 祁令瞻點點頭?,面色無瀾道?:“我知道?了??!?/br> 薛序鄰躬身走進福寧宮西配殿時?,照微正與阿盞待在一處。 阿盞從錦秋手中接過藥碗,望著黑漆漆的湯藥,臉上?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