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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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逐只覺得耳朵發熱,如同火堆里的松木,快要燒起來了。 他?說道?:“既然此處無事,臣請告退回營?!?/br> “去吧?!闭瘴Ⅻc點頭,又安撫他?道?:“你白天剛演過兵,想必也累了,皇上?身邊本宮已?安排人看顧,杜三哥哥也不?必太緊張,若是累了,回營睡一覺也無妨?!?/br> 杜思逐應了聲“是”。 照微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松樹掩映的小路之后,伸手攏在火堆旁烤火。 此刻的沉默與方才不?同,被杜思逐一攪和?,已?沒了那番賞月聽?風的愜意,仿佛被人從短暫的夢中搖醒,從云端上?拽了下來。 直到?那火焰熄滅,她站起身,想要活動一下酸麻的雙腿,自杜思逐離開后便沉默不?語的祁令瞻突然從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敢讓她懷著滿心猜忌離開。 “關于錢塘的事,我?——” “今夜我?不?想談這個,”照微垂目落在他?手上?,“何況該知道?的事,我?早已?知道??!?/br> 祁令瞻說:“但他?舊事重提,還是影響了你的心情?!?/br> 以及對他?的態度。 “哥哥?!?/br> 照微轉過身來,對他?說道?:“無論你我?之間有多少?未解之結,這是你我?兄妹間的事,不?該由外人插手,姚鶴守如此,杜思逐亦是如此?!?/br> 此為疏不?間親。 祁令瞻松開她,輕聲道?:“你愿意這樣想,我?很高興?!?/br> 第63章 容家在兩淮賺到的銀子, 盡數被?照微用作了軍餉。 她對待武將的態度也與先頭兩位皇帝不?同,杜思逐在演武中大出風頭,他的父親杜揮塵也奉旨入京述職。這對被困鎖荊湖近二十載的父子, 如今隱約有起勢的跡象。 對她的做法,朝中文臣的態度皆有些微妙。 這日鄧文遠氣沖沖回到政事堂,見祁令瞻在值房里?, 先在門外將火氣壓下去,這才整衣斂袖邁進來。 他向祁令瞻抱怨道:“今日杜指揮使來中書省獅子大開口,先往工部要十?艘戰船, 又要三司與?兵部共同出資五百萬兩?白銀,給各地駐軍更換兵戈甲胄、訓練戰馬。朝廷哪有這么多錢!我聽不?過去,說他是殿前司使, 不?該管野軍的事, 他反倒諷我不?是六部堂官, 說我多管閑事!” 祁令瞻難得有興致作畫,請了畫院畫師來為他掌勘筆墨,此時?正細細摹一株蘭草,鄧文遠說完, 他的筆鋒也陡然提起。 蘭葉舒展自然如天成?, 畫師贊他道:“參知近日控筆又有長?進?!?/br> 祁令瞻收起畫軸,向他道謝:“是先生點撥有方,不?吝賜教。下回想請先生指教我畫人物?!?/br> “不?知參知想學誰家?” 祁令瞻想了想,說:“先學顧愷之的《女?史箴圖》吧?!?/br> 畫師應下, 祁令瞻送他出了政事堂,不?緊不?慢與?他行禮告別?, 見畫師走遠了,方又轉身回來。 他對鄧文遠說道:“杜思逐這副態度, 顯然是得了太后默許,工部與?兵部大都是丞相的人,叫他們爭執去,你何必蹚這趟渾水?!?/br> 鄧文遠說:“下官是覺得,此事并非姚黨與?太后之爭,而是文臣與?武將之爭。崇文抑武是我大周的開國國訓,哪有赳赳武夫跳到咱們頭上的道理?下官一時?看不?過眼,就……” 祁令瞻聲色淡淡:“姚黨后黨,文臣武將,都是為國為民之人,哪來這么多流派?!?/br> 鄧文遠微愣,“您的意思是……支持杜思逐往中書省討債?” 祁令瞻問他:“永京年節遍地撒錢,有些地方駐軍卻要靠賣廢鐵過年,這債難道不?該討嗎?” 鄧文遠說:“這不?是該不?該討債的問題,而是立場問題。大人秉仁善之道,為那群武夫考慮,可那些粗人并非君子,他們一旦得勢,卻不?會感激大人,反而會愈發囂張。您看那杜思逐就知道了,當初是您將他提拔入京的,如今他有了新的高枝,便不?將二府放在眼里?了?!?/br> 鄧文遠這話并非全無道理。 大周武將長?期受文臣轄制,二者之間積怨已久,幾乎到了相視仇讎的地步,就算祁令瞻愿意為武將考慮,他們也未必領他的好意。 祁令瞻沉吟片刻,說:“我去與?杜思逐談談?!?/br> 天子的課筵安排在沒有朝會的時?候。 卯時?為武課,辰時?、巳時?為經史講論,過晌練習書畫怡情,剩下的時?間或自行休息玩耍,或與?太后一同接見大臣。 隔日祁令瞻卯時?中便入宮,負手站在福寧宮東配殿廡廊下,看杜思逐與?李遂一起做五禽戲。 李遂不?愿費力氣,每每只?在杜思逐眼皮子底下撐樣?式,他一轉身就塌了姿態。一套五禽戲做完,杜思逐身上微微出汗,李遂卻只?醒了醒神?,仍是困懨懨的樣?子。 杜思逐不?與?他為難,接著便陪他蹴鞠和投壺,這兩?樣?倒是令李遂很感興趣,纏著杜思逐玩到了卯時?末。 到了講經論的時?辰,祁令瞻并不?著急,對李遂道:“陛下請先沐浴更衣,今日的課筵推遲半個時?辰?!?/br> 李遂走后,祁令瞻攔下了要往東華門去換防的杜思逐。 杜思逐朝他一揖,想是又被?太后敲打過,態度比之西郊獵場端肅了許多,“請問大人有何指教?” 祁令瞻望著李遂遠去的方向,淡淡道:“你從前在軍營里?,有插羽破天驕的本事,如今宿衛永京,伴帝王取樂,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杜思逐深深望了他一眼,說:“不?敢,太后娘娘賞識,這是臣的榮幸?!?/br> “我知道你們心里?的想法,太后娘娘與?先帝不?同,她愿意給你們武將體面?,所以你們愿意擁戴她,這是人之常情?!?/br> 祁令瞻無視他的客套,話音一轉道:“但?娘娘宅心仁厚,是為了盤兵秣馬,將來能與?北金有一戰之力,奪回燕云十?六城,一雪平康之盟的恥辱,不?是為了做你們仗勢欺人的憑借?!?/br> 此話杜思逐不?樂意聽,聲音微微提高,“參知大人這臟水潑得真是莫名其妙,我們何時?借了娘娘的勢,又欺負誰了?” “工部正忙著修補錢塘的河堤,你開口就要十?條戰船,三司一年結余不?過八百萬,你要占去五百萬?!?/br> 杜思逐冷笑道:“這是朝廷欠我們的,憑什么你們文官就能在永京夜夜笙歌,我們武將就要吃風咽沙?我們在外賣命,到頭來還要受你們輕視,憑什么?” “你們武將,我們文官,分得倒是清楚?!?/br> 祁令瞻聲音微冷地質問道:“那你又將太后置于何地,是應該向你們賠罪的文官陣營,還是應當為了你們的私欲,與?滿朝文臣辛苦相抗的武官陣營?” 杜思逐聞言怔然許久,辯解道:“我向朝廷要這些,也是娘娘準允的,并不?全是為了私欲?!?/br> “有六分為自己人謀利,三分為國家謀安,只?有一分考慮到太后娘娘。你可知她應下此事,在朝上要擔多大的壓力?” 祁令瞻嘴角輕輕牽起,面?上現出幾分嘲諷的神?色,壓低了聲音,“虧你敢稱與?她青梅竹馬,敢標榜對她忠心不?貳,倘若你對她的心只?是充滿這番利用,未免也太上不?得臺面?……太賤了些?!?/br> 仿佛被?人當面?甩了一記耳光,杜思逐氣得當場跳腳,一把抓住祁令瞻的袍領,咬牙道:“你憑什么這樣?輕賤我對她的心意?” “于公,我是你的上司,于私,我是她的兄長??!?/br> 祁令瞻垂目一瞥,“松手?!?/br> “兄長??天底下有你這般兄長?么?這不?過是你肆意親近她的殼子,是你遮掩心中私欲的遮羞布罷了?!?/br> 杜思逐冷笑了一聲,“若非十?六年前永平侯強娶容姨,娘娘根本不?會認識你,是我看著她學會說話、學會走路的,她此生喊的第?一聲哥哥,是我?!?/br> 祁令瞻整理袍領的手微頓,這句話成?功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目光如薄刃般刮過杜思逐的臉,輕聲道:“哪又如何,她如今在我祁家的家譜上,她的衰榮只?與?永平侯府息息相關,與?你沒有半分干系?!?/br> 杜思逐說:“我不?在乎這個,如今我與?娘娘一條心,皆意在提攜武將,預備將來與?北金一戰。倒是參知大人,處處與?娘娘作對,親近姚黨,打壓武將,若非只?有這一頁族譜牽連著,你在娘娘心中,與?尋常姚黨又有何分別??!?/br> 他想起舊事,忽又冷然一笑,說道:“永平侯聯手匪寇綁架容舅爺,若非他死在山里?,如今容姨早已和離,您與?娘娘這份紙面?上的兄妹,本應做不?了多久?!?/br> “我永平侯府的家事,就更與?你無關了?!?/br> 祁令瞻不?想再與?他多言,最后提醒他道:“太后是天下的太后,不?單是你們武將的金鐘罩,奉勸你少借她的威風與?中書門下樹敵?!?/br> 杜思逐說:“我聽娘娘的,總好過與?沒骨頭的文臣沆瀣一氣,背叛她的理想?!?/br> 已經過了東華門換值的時?辰,杜思逐不?再與?他耽擱,說了聲告辭,闊步往外走去。門外,紫宸殿侍奉課筵的侍者也正等著催祁令瞻前往講經論。 祁令瞻心中暗道:油鹽不?進的東西。 九月底,荊湖路駐軍團練使杜揮塵入京述職,在都亭驛下榻。 鴻臚寺知道他受太后重視,給他安排了最好的房間,聽說他好吃牛rou,頓頓給他上水煮牛rou,并以川鹽相佐。 杜揮塵心中十?分受用,準備入宮時?好好謝恩,誰料第?二天就出了岔子。 這都亭驛是永京最大的館驛,與?鴻臚寺隔街相望,不?僅要接待入京述職的封疆大吏、各路欽差,也要招待各國來使。 不?巧的是,杜揮塵前腳入京,北金的使者后腳也到了。 更不?巧的是,此次來使中多了一位貴客,乃是北金可汗的第?五子完顏準,他與?他的隨身幕僚皆需要空房間。 鴻臚寺被?這一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思來想去,只?好請杜揮塵將上房騰出來,再讓北金的隨侍們擠出一間空房給杜揮塵住。 杜揮塵當然不?愿意。 他說與?北金人同住館驛已是留面?子,決計不?肯將房間讓出。 此事事關兩?國邦交,鴻臚寺不?敢自行拿主意,急忙往中書省請神?仙來壓陣,祁令瞻乘馬車而來,剛踏進館驛廳堂,隔著兩?間碧紗櫥,聽見了杜揮塵的嚷嚷聲。 “我大周堂堂團練使,憑什么與?北金奴才住同一種房間?你們割了燕云十?六城還不?夠,連這館驛一間上房都要奴顏婢膝地捧給北金人么?我大周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有侍者低聲相勸,他卻聲調更高:“上面??哪個上面??再高能高得過皇太后殿下么,我不?信殿下會做這種滅自己志氣的安排!” 祁令瞻聞言垂目一笑。 鴻臚寺的屬官跟在他身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參知大人,您看這可該怎么辦?” 祁令瞻說:“先帶我去見完顏準?!?/br> 第64章 北金天彌可汗第五子完顏準, 是北金有名的漢化派,據說他的生?母是平康之盟后大周進獻給北金皇室的漢女。 杜揮塵在都亭驛廳堂中吵嚷不休時,完顏準正在二樓茶室中品嘗地道的永京擂茶, 對?此嘖嘖贊嘆,并未因杜揮塵的叫囂而影響心情。 待見了祁令瞻,亦是禮節周到地學漢人作揖, “傳聞中的祁公子,果然百聞不如一見?!?/br> “尊使客氣?!逼盍钫斑€禮,“都亭驛的茶湯滋味有限, 我?府上有今年?的新茶,更有懂茶的行家,屋舍開闊, 尊使若不嫌棄, 不如移居到我府上?!?/br> 完顏準笑道:“不知祁公子是公請, 還是私請?” “是私人之請?!?/br> “好,我?喜歡祁公子這樣痛快的人?!?/br> 完顏準撫掌,叫侍從收拾東西,跟隨祁令瞻前往永平侯府居住, 將那間上房留給了杜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