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21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帶著別墅穿八零、表妹多嬌弱、娘娘是個嬌氣包,得寵著!、八零之我成了學霸的非遺傳承媽
偏殿的火盆已是將熄未熄,冷風夾霰帶雪,一陣陣從?門外灌進?來。 照微靠在臨窗的紫檀榻上,側耳聽外面的動靜,她的臉色與唇色俱白,唯有一雙烏亮的點漆眸,鋒利如切玉之刀,令人凜然?毛發生寒。 她轉頭問楊敘時:“消息送出去了嗎?” “我剛得了消息即已派人往荊湖路去,雪天路不?好?走,最慢十天送到,大軍半個月能?趕來?!?/br> “若能?再快些就?好?了?!?/br> “天公喜怒,非人力可及?!?/br> 楊敘時嘆氣。他只是一個大夫,不?知如何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如今什么臟活累活砍頭沒?命的活都讓他干。 照微抬起胳膊讓他處理傷口,兀自喃喃道:“殿前司指揮使?馮士聞,此人是根墻頭草,眼下本宮還能?使?喚得動他,過上十天半個月,他朝哪邊倒就?不?好?說了?!?/br> 朝廷禁軍八十萬,五十萬分駐地方,三十萬拱衛京師,殿前司雖只有不?到五萬人,卻因鎮守宮廷而顯得極為重?要。 為了保證自己的清白,照微沒?有提前出手拉攏他,但是肅王沒?有顧忌,若是狗急跳墻,必會朝殿前司下手。 正思慮間,馮士聞來稟報外面的情況。 “啟稟娘娘,臨華宮里搜出待產孕婦八人,紫宸殿附近搜出疑似縱火者十數人,尚未找到那和尚刺客的下落?!?/br> 照微故作驚訝:“待產孕婦?” “正是,這些孕婦都是今日臨產,據姚貴妃身邊女官交代,說是為了……為了保證貴妃娘娘得子?!?/br> 照微問:“那她得了嗎?” 馮士聞說道:“生了位公主,尚未來得及調換?!?/br> 照微點頭,“知道了,你多派些人去東宮,務必保證太子安危?!?/br> 馮士聞領命退下,照微冷笑道:“生了女兒,算她走運,且留她多活幾天?!?/br> 楊敘時給她處理傷口,連撒麻藥帶縫針,共用了一個多時辰。照微臥在榻間休息了片刻,待麻藥勁兒稍緩,便要起身去福寧宮。 她對楊敘時說道:“臨華宮讓張知守著?,各位大臣也?該到了,本宮要去前頭看看,你且回太醫署吧?!?/br> 楊敘時道:“娘娘傷勢尚不?穩定,臣隨娘娘一同前去?!?/br> 照微點頭,“也?好??!?/br> 與此同時,距離永京一千里的荊湖路平安州,一支十萬人的騎兵正在迎風渡河。 冰河千里,白茫茫一片,鐵馬輕騎如黑浪,前后相繼,涌到冰凍三尺的河面上。 馬蹄在河面上四處打滑,荊湖駐軍校尉杜思逐愁眉深鎖,一張俊臉凍成了豬肝色。他下令讓眾人從?身上扯布裹住馬蹄,烏龜似的慢吞吞往前挪。 騎兵中擁著?一架桐漆馬車,杜思逐馭馬掉頭走過去,叩了叩車壁。車中人伸手撥開氈簾,里面擁氅而坐的,正是知荊湖宣撫使?祁令瞻。 杜思逐呵氣說道:“咱們沒?有朝廷調令,就?這么光明正大往永京方向跑,萬一沿路駐軍不?給補給,還要將咱們作叛軍處置怎么辦?” 祁令瞻面前的小案上擺著?黑白幾顆棋子,沒?有棋盤,棋子在坑坑洼洼的桌案上隨馬車輕晃。 “咱們不?是去永京,是來巡河的,”祁令瞻將一枚白子往前推,淡淡說道,“不?過,倘恰好?遇上朝廷有召,咱們也?只是恰好?趕去勤王而已?!?/br> 正經人誰大冬天巡河? 杜思逐一頭霧水,心道:他真是和這些做事遮遮掩掩的弄權文?官聊不?到一起,若非這位宣撫使?幫他們父子解決了大麻煩,他吃飽了撐的才陪他出門溜兵遭罪。 過了河是永京西,距離永京只有四百余里,且開闊寬敞,騎兵晝夜奔襲,兩三天就?能?趕到永京。 渡河渡了兩天一夜,十萬騎兵剛在河對岸安置下,準備埋鍋造飯,祁令瞻派出去的探路兵就?碰上了楊敘時派來傳信的醫隨。 此醫隨是楊敘時的族弟,楊敘時給祁令瞻醫手時,他常在一旁打下手,祁令瞻認得他。 醫隨翻身下馬,“撲通”一聲?摔倒在祁令瞻面前,尚未爬起身已急聲?說道:“陛下遇刺身亡!請大人速率兵往永京救駕!” 眾人聞言大驚,杜思逐失色驚呼:“你說陛下死了?!” 醫隨趕時間來報信,說不?上更詳細的內情,只說是奉旨而來。 杜思逐不?信:“若陛下真死了,你說奉旨,奉的又是何方神圣的旨意,黃金絹帛在何處?什么?皇后口諭?笑死個人,小爺我還天王親兵呢!” 沉默不?語的祁令瞻卻突然?說道:“皇后懿旨也?是君令,你要旨意,太子登基后再補給你?!?/br> 他在杜思逐驚訝的目光里推案而起,抬手將桌上的棋子拂落在地,沉聲?吩咐道:“全軍快速休整,兩個時辰后往永京方向出發,取我的鐵手藜,我要棄車騎馬?!?/br> 騎兵飛馳往永京,一路迅捷如飛,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兵臨永京城下,此時距離長寧帝遇刺只過去了十天,肅王昨天才收服了殿前司,馮士聞歪向肅王黨的屁股還沒?坐熱,一覺醒來,聽說祁世子已帶兵圍了永京城。 照微正在給太子登基擬詔書,聞言霍然?起身,又驚又喜,“兄長回來了?哪來的神兵天降!” 說著?將筆一擲,攬裙便往外跑,錦春捧著?氅衣追出坤明宮,眼見被甩得越來越遠,急得忙喊內侍追去保護她。 “娘娘!你的傷!” 照微充耳不?聞,滿腔意氣與歡喜,在被姚氏與肅王等人壓抑了許多天后,恨不?能?沖懷而出。祁令瞻這時候趕回來,莫說她嚇一跳,肅王等人必也?措手不?及。她一路跑到了宣佑門,被殿前司指揮馮士聞攔住。 宣佑門以內,內侍省與二十四司如今都是照微的人,宣佑門以外的宮廷則是馮士聞的管轄領域。諸事未定,天子尚未登基,暫時沒?辦法?撤換他,馮士聞被肅王所許的升任禁軍之首和以公主嫁之的條件所打動,也?因此越發張狂。 照微忍了他幾天,如今不?想?忍了,拔出侍衛的佩劍與他相對,劍身青光凜然?生寒。 “你想?死于本宮之手,吾兄之手,還是放本宮過去?” 馮士聞心里倒霉得罵祖宗,但他明白,此時再反水已經晚了,倒不?如跟著?肅王干到底,再抗幾天,支持肅王登基的潯陽駐軍說不?定就?趕來了。 于是馮士聞說:“啟稟皇后娘娘,刺殺皇上的兇手尚未抓到,戒嚴是臣的職責,臣——” 一言未畢,冷劍自身后擲來,貫喉而過。 騎兵沖入徇安道,祁令瞻立于馬上,勒韁高聲?道:“馮士聞交通藩王,軟禁皇后太子,罪為謀反,當誅九族!念爾等不?明形勢,可赦無罪,若仍效尤,立斬無赦!” 鐵騎壓城之下,殿前司禁軍如風吹草偃,紛紛釋刃低伏。 “兄長!” 照微丟掉手中劍,顧不?得擦一擦身上的血,朝祁令瞻跑過去,待見了他身后將領個個陌生,想?起他們是來勤王的,方頓住腳步,轉喜為悲,扶著?馬首痛哭起來。 “陛下崩了,賊人欺我們孤兒寡母太甚!兄長要為我們做主,為陛下報仇!” 祁令瞻:“……” 他翻身下馬,摘了兜鍪,解了甲胄,將綁在手上助他用力的鐵手藜也?摘下,跪地向照微行禮:“臣救駕來遲,請娘娘恕罪!” 跟在他身后的一應騎兵也?紛紛卸甲行禮,照微抬手去扶他,聽他低聲?切齒道:“祁照微,你可真是長臉了?!?/br> 聞言,照微哭得更甚,抹淚高聲?道:“爾等皆是公忠體國的好?將士,陛下在天有靈,當感欣慰!” 如此這般在場面上做作了一番,祁令瞻讓杜思逐暫時接手殿前司,他護送照微回坤明宮,商議后續的事情。 杜思逐懷里抱著?兜鍪,心里卻滿是疑惑,他方才大膽抬頭瞥了皇后娘娘一眼,為何覺得她如此熟悉?祁宣撫使?瞧著?與她關系很是親密,竟能?往后宮走動,他們又是什么關系? 土鱉入水,不?識南北。杜思逐抓過一個殿前司首領,問他:“方才那是皇后?” 首領顫巍巍點頭,“正是皇后娘娘?!?/br> “她叫什么名字?” 首領不?敢說,被杜思逐踹得嗷嗷叫,忙捂著?肚子投降:“皇后是永平侯府家的二娘子,祁大人是皇后的兄長,皇后娘娘名諱小人不?敢——嗷嗷嗷我說我說……” 他抖抖擻擻靠過去,小聲?說道:“小人也?是偶然?聽肅王提過,說皇后娘娘尊名叫照微?!?/br> 杜思逐心頭驀然?一亮。 照微!竟真的是徐照微! 多年未見,她怎么突然?成皇后了? 第24章 楊敘時?又被召去?坤明宮, 見了這對兩人湊不出一雙手的兄妹,一邊鋪針配藥,一邊在?心里默默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果然, 兄友妹恭只維持了半個時辰,便又故態復萌吵了起來。 照微不服氣祁令瞻的說教,昂著頭道:“我不止鋌而走險, 我還心狠手辣,既不念君臣之恩,也不思朋友之義, 便又如何?總好過叫他們逼死我,回頭再一根繩子勒死太子?!?/br> 祁令瞻的目光落在她肩頭的紗布上,沉聲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 到底是別人想逼死你, 還是你自己要尋死?” “這叫忍小痛成大事, ”照微竟還有些得意,揚眉道,“這可是本?宮舍身護駕的象征,誰若是為難本?宮, 便是黨附逆賊, 與亂同道?!?/br> 祁令瞻道:“怎么,你敢殺不敢認,為了區區人言,反不惜搭上自家性命?你就不怕得一失手刺偏了, 如今國喪祭的是你?” 照微不以為然,“天下哪有十全穩當的好事, 反正我如今活得好好的?!?/br> “祁照微!”祁令瞻被她氣得無語了半晌,“與其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氣死, 你不如現在?就一刀捅死我,也好叫我清凈些?!?/br> 照微嘴邊揚起笑,“哪能啊哥哥,下回還指望你再給我解圍呢?!?/br> 簡直是雞同鴨講,越說越給臉。 祁令瞻氣得起身在?桌案上翻找戒尺,戒尺沒找到,轉眼瞧見?掛在?筆架上用?來寫匾額的大椽筆,摘下來,沉著臉朝照微走過去?。 “手伸出來?!?/br> 照微有恃無恐,將受了肩傷那只手遞給他,朗聲道:“剛好我疼得很,反正也沒人心疼我,你打死我好了?!?/br> “換一只手?!?/br> 照微將完好無傷的右手背到身后,“這只手留著寫字?!?/br> 祁令瞻冷笑,“不是說不想活了么,寫什么字,遺書嗎?你把?手給我伸出來,有什么字我替你寫?!?/br> 他鐵了心要收拾她,照微起身往一旁躲,險些將楊敘時?手里的藥碗撞翻。 楊敘時?覺得自己有時?也該喝點護心肺的藥。 他小心把?藥碗擱下,又被照微一把?扯住,指著祁令瞻同他告狀道:“此豎子今日又是騎馬又是擲劍,現在?還要打本?宮,楊太醫,他將你的話都當放屁了,你快給他下些狠藥?!?/br> 祁令瞻覺得,今日若是不能教訓她一番,他必會被氣死在?坤明宮里。 楊敘時?按住二人,緩聲說道:“兩位祖宗,都安靜些吧,都得喝藥,也都得扎針?!?/br> 他奪過祁令瞻手里的大椽筆丟到一旁,先嘮叨祁令瞻:“你這手冬天本?就要仔細保養,小心凍傷,少持筆寫字,更拿不得重物。你倒好,竟敢一口?氣騎三天的馬,就不怕馬跑著跑著把?你兩只手拽飛了?” 祁令瞻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解釋道:“不妨事,我戴了鐵手藜?!?/br> 此物是祁令瞻托一善工精器軍甲的朋友特?制的,遠看像一副鐵手衣,從小臂覆蓋到指尖,能將手腕間的傷口?護住,手指關節處做得尤為靈活,緊要關頭也能暫當自己的手用?。 楊敘時?聞言皺眉,“催命的東西?,你還拿它?當寶貝。這玩意兒要靠你手上的筋骨撐著,無異于飲鴆止渴,佩戴時?覺不出什么,一旦摘下,你的手會比復發時?更疼。別以為你裝相我就看不出貓膩,不信你端藥碗試試,你要是能端穩了不灑出來半碗,算我楊敘時?是個還沒出師的庸醫?!?/br> 被當著照微的面如此揭短,祁令瞻臉上掛不住,給楊敘時?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