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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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酥糖是拿牛乳熬的,是她自個兒搗鼓出來的,成品沒多少,知?知?都不舍得多吃。 她一直信奉食甜可以忘憂,哪怕只那么一瞬時,她也希望這位失去了女兒的母親可以快樂一點點。 明氏楞楞看著手里的酥糖,知?知?想了想,怕她不懂這是什么,又替她剝掉了糖紙。 明氏噙著淚含住了這顆糖,也不知?是不是甜味起了效用,她逐漸鎮靜下?來,想起了她的若兒小時候最愛吃糖了。 若兒走丟時還?那么小,正是該被父母捧在掌中,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年歲啊。 明氏重新從袖子?里拿出那枚杜若花的玉佩,雙手捧住,一遍遍吻在玉佩上,眼?里是化不開的溫柔。 她想親親女兒的額頭,卻都沒機會了。 安國公立在一邊,知?道攝政王帶來的這小姑娘大約就是他新納的妾室,起初還?有?些看不慣,可眼?下?見她同?自己的夫人相處的這樣好,到底也放心下?來,拉著蕭弗走遠了些。 無人?處,蕭弗冷厲地道:“隆冬長?夜,三歲小女流落在外,饑寒交迫,凍斃街頭,唯一說不通的,就是身上少的這枚玉佩。今日,國公可已為愛女找得一個真相?” 不愿面對的事實,就這樣被人?毫不留情地提及,就像傷疤的舊痂教人撕揭而下?,痛得觸目驚心。 宋慶一下子懂了蕭弗的用意,他是故意為之,在借此讓他清醒。 方才在門口?,假若不是明氏矢口否認那人的身份,宋慶保不齊還?真的會認下?那村女,就算明知?她是魚目混珠。 可這樣,固然能讓他的發妻好轉些許,可對得起他那連死后連宗祠祖墳都不能入的女兒嗎? 連墳頭的秋草蓬蒿,都只能托于一個陌生的莊稼漢幫忙清掃。 宋慶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是我犯了糊涂,不該讓夫人?去見那村女?!?/br> 那村女怎么可能是元若?這世上,不會再?有?元若了。 其?實早在女兒走丟后的數日,他便在京州遠郊的靈壟縣找到了女兒的尸身,是活活凍死的,死時身上御寒的大衣猶在,佩戴的玉佩卻不見了蹤影。 當時幾乎舉安國公府與永安王府兩府之力,找人?并不算多難,可還?是晚了一步,仵作說,斷氣?沒多久。 可那時候明氏初見瘋癥,他一個八尺男兒都哭的昏天黑地,何況是他心智不穩的夫人?他便連同當時永安王,將事情壓了下?來,偷偷找了塊風水寶地,讓女兒入土為安了。 再?后來,明氏病況一直沒有好轉,他也越來越開不了口?,墳也一直沒遷回來。 他實在是怕啊,人?沒找到好歹還?是個希望,可一旦明氏知道人已經去了,自此心魂坍圮,了無生志,也就活不長了。 瞞到現在,這些年宋慶雖然偷偷放出玉佩的消息,卻是早早做好了瞞一輩子?的打算。 剛好攝政王也無娶妻之意,為了不讓舊事浮上水面,這樁婚約便也一直任它去了。 一晃多年。 若不是今日有人找上了門—— 宋慶想起了這會兒還在府上觀風的徐忠,對蕭弗道:“找上門的人?叫徐忠,只是個戶部巡官,和我安國公府無冤無仇。這玉佩多半就是他給那村女的,卻不知?他從何得來,想要什么,還?在查?!?/br> 蕭弗問:“當日洛夢所說的秦氏呢,可查過?” 宋慶眉眼?一沉,痛心道:“查過了,帶走小女的多半就是她。她入府前本是孀居于京,無夫無子?,這回派人?去了她老家,終于問得她還有個未婚所生的兒子?。幾百人?的村子?,竟只有?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穩婆知?道此事,當年才沒問出來。她那兒子在多年前國公府筑造時,本是負責榫卯插嵌的師傅,從樓上失足跌墮而死。秦婆子多半就是因此帶走了若兒,把她丟在了街頭?!?/br> 蕭弗道:“這是喪子?之仇,還?之人?子?。如此說來,此事也許只是秦氏一人所為?” 宋慶卻無法如他這般淡然,他絞著眉頭,雙眼?恨紅,幾乎要滴血:“可徐忠找的那村女出自符陽縣,與靈壟縣相鄰啊,他也斷不清白!當年找到若兒時她才長?眠不久,玉佩被拿走時她一定還?活著,何以那人?取走玉佩卻見死不救,是否知道此物是我安國公府之物,臨時起了惡念?是恩是仇,宋某定要給她個交代?!?/br> 畢竟是他人?的苦處,蕭弗不便置喙,只點頭往回走。他沒說的是,或許正因臨時起念,才遠比蓄意復仇、長?遠籌謀難查,這么多年才會一直無果。 須知這世上最難勘探的,就是人?心。 何況即便何忠只有六品,亦是官身。沒有?緝查之令,也不能貿然扣押動刑,想要真相,談何容易? 二人?回到廳中,明氏已不再?哭了,只垂頭捏著抹過淚的帕子發呆,知?知?站在她身邊,也耷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不知?何時,那枚杜若玉佩竟到了她手中。 宋慶正奇怪,自從今日失而復得,他夫人就把這玉佩當稀世珍寶似的揣著,別說讓人?碰了,就是瞧也不肯拿出來讓人?瞧,怎么給了這小姑娘? 知知卻在此時上前了,她走到蕭弗面前,舉起玉佩,似乎困在團團疑竇里,每個字都糊涂又遲疑:“這玉佩,我家里有?塊一模一樣的……” 宋慶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里,這一聽?,頓時死死瞪住知知:“你說什么?” 知?知被他的語氣嚇得肩膀一抖,她本就不確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方才越看這玉佩越熟悉,便向國公夫人討了來看。 蕭弗跨前一步,擋在了知?知?身前:“國公這是做什么?這是蕭某的妾室?!?/br> 宋慶自知失禮萬分,只因事關玉佩,且今日大起大落,心力?交瘁,人?也混沌了,難以再?持往日風度,抱拳就要給知知賠罪。 這時候原本枯坐著的明氏卻走了過來,她拉起知?知?的手拍了拍,柔柔安慰道:“不怕不怕啊,若兒不怕?!?/br> 明氏在安國公震驚的眼?色中繼續說道:“夫君做什么兇若兒?” 宋慶起先?驚駭,這會兒卻也知?道夫人?這是又犯了臆癥,稀里糊涂就將攝政王的這位妾室當成了女兒。 他朝知?知和蕭弗賠了個禮:“對不住二位,容宋某先?送內人?回去休息,回來再?詳談此事,只是這事,可不能開玩笑?!?/br> 可任宋慶對著明氏好說歹說,明氏卻都不肯撒手,她淚紅的眼?一直眷眷地看著“女兒”。見她如此,知?知?也不忍心用力掙脫手去,二人?便這么膠黏難分起來,宋慶在旁邊看的干瞪眼?。 知?知?把玉佩交還?到明氏手中,明氏又塞了回去:“這是若兒的,這是娘給若兒的滿月禮物,若兒要好好帶著?!?/br> 知?知?想說她不是若兒,可剛喊了聲?夫人?,明氏就用被刺痛的目光看著她:“若兒怎么喊為娘夫人?,若兒不要為娘了……?” 明氏如今這樣子?,心智尚不如孩童,知?知?在這方面本就心軟善感,也有?些眼?熱鼻酸,便順著她道:“不是的,您今日勞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晚些時候我去看您?!?/br> 明氏這才終于木訥地點頭,跟著宋慶走了,只是那玉佩,依舊怎么都不肯接回去。臨走前還?交代知?知?:“若兒先?忙,一定要來看娘啊,你好久不來看娘了?!?/br> 眼?看著兩人?遠去,知?知?拿著玉佩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為難地踟躕起來。蕭弗按住躁動不安的她,肅聲?道:“你可知?,這玉佩世上僅此一枚?” 知?知?不敢相信:“可是我家確實……” 但她很?快想到,如今她家都被抄了,不管是玉佩還?是什么,一干家當早都充了公,難道是有人借機拿走了? 可這也說不通。 蕭弗思索稍許,決定從源頭問:“你家的那枚,來自何處?” 知?知盡力回想著:“其實我也不大記得了,好像是我很?小的時候上街,給了個小女童一袋包子?和一顆糖,她給我的,對了,那女童和我年紀差不多大,后來回去之后我便把這玉佩給了阿爹阿娘?!?/br> 蕭弗的氣?息變得銳利,他慢慢疏通著條理,只覺得許多事好像都能聯系到一處了。宋元若身上為何獨獨少了一枚玉佩,沈照辛為何鋃鐺入獄,知?知?初進?循崇不久,沈照辛為何就染患疫病,還?有?今日,門口?的村女,為何出現。 他撥轉著拇指上的墨綠扳指,忽問:“徐忠,和你父親沈照辛,是什么關系?” 然,不消知知再開口答他,一切就有?了答案。 被管家領著、焦著心在園子里兜兜轉轉,好容易回到了花廳的徐忠,一見知?知?,驚愕得嘴都合不上了。 他僵站著,等那雙渾濁的眼看見知?知?手中的玉佩的時候,幾乎想拔腿便逃??伤缫牙线~,只能等著天塌下?來,把他砸入萬劫不復的地底泉鄉。 “徐伯伯……”知知也看到了他。 第51章 昭雪 徐忠在看到知知和她身邊的攝政王的那一刻, 便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這一聲徐伯伯,更是?讓他絕望又愧恨。 不?必大理寺刑訊的烙鐵和夾棍,他就愿意交代自?己?的所作?所為, 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要累及他的家人。今年他的兒子雖然初試就落了榜, 可來年還有的是?機會入仕, 一旦入了罪籍,那就什么都?完了。 徐忠膝行到蕭弗面前, 哐哐磕了兩個響頭:“沈照辛是我構陷入獄,贓物是?我趁其不?查放入沈家, 玉佩也是?我從沈家悄悄拿走的, 根本不是王秀所有。只要殿下能?放過我妻兒, 下官便是?一死, 也絕無怨言?!?/br> 蕭弗卻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諷刺地?笑?了一聲,而后將?人視若不?存一般,徑直就越過他去了。 只在帶著知知離開前, 對宋慶多交代了一聲:“煩請國公差人將?此人押往大理寺,我二人就不?多打擾了?!?/br> 徐忠心知為家人求情是不成了,面色慘灰,整個人就像秋里蔫了的芭蕉葉, 癱坐在地?。 可一想到兒子, 他又覺得拚死也該搏上一搏。 眼看?國公府的仆從就要來扣住自?己?,徐忠振身奮起,一臉毅然地對蕭弗道:“殿下若是不同意, 下官今日寧可撞柱身死,血濺當場。有些真相就要永遠和下官一起長埋地?底了!” 蕭弗聞言, 果然停了下來。 他噙笑?轉動著腕骨,直到瞥了眼身側紅著眼沉默許久的小姑娘。 自從喊完那聲徐伯伯后,她就沒說過話了。 沒有沖上去質問她父親的這位世交,也沒有嚎啕哭泣哀天怨地。明明?是?最愛哭的性子。 也不?知是?不?是?還沒想通那些關竅,不?知道坑害了自己一家的仇人就在眼前。 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要說渾然無知也不?像。 徐忠表完死志,仍沒得到回應。眼見素不容情的攝政王一直看?著身側女?子,猛然意識到或許知知才是?那個突破口,他想追上來,卻被仆衛攔下,只能高聲道:“知知!你想想你徐大哥,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他是?個有孝心的孩子,一直拖著病體晝夜念書,只為了能完成我的心愿從了仕,光大徐家。是?徐伯伯對不?起你們家,可你徐大哥是無辜的??!” 蕭弗半回身,睥睨著困獸猶斗的年邁男子,打斷道:“徐大人?!?/br> 他正眼都?未施舍,徐忠卻仿若瞬間就被咄咄的寒芒呵止,說不?出話了。 蕭弗:“好一句令郎何辜。原無意以私涉公,一切只遵律判處即是?。但現在,本王也可直言說與徐大人,本王平生不?喜威脅,亦從不?介意做公報私仇之徒。倘若徐大人活不?到供認罪狀之時?,便且在泉下,看?看?令郎是否能好過吧?!?/br> 徐忠顫動著嘴邊垮了的老rou,無聲張了張嘴,什么都?不?敢再說。他知道攝政王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有那個本事做到。 知知這時卻終于回魂了一般,輕輕出聲:“徐伯伯,我阿爹,從未說過你半句不?是??!?/br> ——他以真心待你,從未有任何對不?起你,為什么卻要被你害到這般田地? 徐忠還楞在原地?,蕭弗與知知已走出花廳,轉過照壁,不?見人蹤了。 宋慶把玉佩掖進了襟口,頹然擺手,讓人把徐忠押走。 既然和他的女兒無關,就按照攝政王的意思,交給大理寺審理。 玉佩是?知知走之前留在案幾上的。宋慶看?著她放下玉佩時?,也有一刻忍不?住雙淚縱橫。他心里其實知道,該謝謝這個小姑娘,在他女?兒離世前,給了她最后的善意。 若兒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的時?候,會不?會覺得那個冬夜也不?是?完全冰冷的,會不會就沒那么恨她的爹娘,不?能?早點找到她了? 只今日卻不是道謝的時機。 徐忠雖未開口供述罪行,宋慶卻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了。這世間?,總是?各家有各家的苦楚。 他回到內院,見次女?元薔正伴護在妻子榻前,被苦難歲月風干了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來之不易的笑色。 … 今日的知知乖覺得反常,甚至回府后,蕭弗當著眾人的睽睽眼目抱她下馬,牽著她的手走上月在樓,知知都?沒什么抵抗,簡直和個毫無氣性的泥人娃娃似的。 蕭弗見不得她這樣,他承認,他心疼了。 他主動和她說起:“帶你去,是?為了教你勿再因空xue來風,自?亂陣腳?!?/br> 空xue來風,指的自?然是?沸沸揚揚傳著的宋元若被找到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