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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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處世不易,他并非不知。能授一門學問,借此立身,是可敬之事。 鐘意嫻溫聲答道:“殿下放心,小別聰慧可愛,學什么都很快,妾身哪舍得罰他,能教他的也有限?!?/br> 在鐘意嫻眼里,攝政王殿下竟比她從前遠遠看著時,還要俊朗,玉質金相,占盡人間風流。因而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快,聲音也不自覺軟糯。 蕭弗卻不認可,“教不可不嚴,母親既選了鐘夫子為小別之師,夫子放開手腳便是?!?/br> 蕭弗說話時,鐘意嫻便這樣一直轉著頭看他。卻發覺這位殿下神情始終疏離無瀾,對她好似沒半分興趣,她頓時有些慌急。 好在,腦中很快過了個彎,笑著說:“說來慚愧,老夫人讓我進府,多半是因著我父親和姑母的關系?!?/br> “令尊是?”蕭弗漫不經心一問。 越是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鐘意嫻就越盼著他知道了她的家世后能對她高看一眼。 她可不是一般的閨秀,便是不論才貌只論家世,她也是為數不多配得上他的人,還與他淵源頗深。 她頗為自矜地道:“家父銀青光祿大夫鐘晟,姑母便是鐘太妃。妾身一直想與殿下道謝,若不是殿下扶持凜兒登基,鐘家也沒有今天?!?/br> 她是鐘家女,貴為天子表親,向來是貴女中的姣姣者。 誰知蕭弗意色更冷:“不必?!?/br> 蕭弗不好相處她一直有所耳聞的,沒想到今日眼見,比傳聞更甚。莫非是嫌她無端攪擾,心生不悅了? 鐘意嫻沒灰心,解釋道:“原本老夫人說會安排我與殿下見上一面,妾身一直翹首以待,可殿下太忙,妾身久不得見,難得今天見著殿下,這才大膽上前與您同行,還望殿下莫要怪罪?!?/br> “嗯,”蕭弗仍不為所動,只淡淡應聲,甚至更為大步流星地向前。 鐘意嫻為了維持步態娉婷,追上他之后就一直刻意款擺小步,這便一下子就落后了一截,只能在他身后喚道:“殿下慢些,妾身跟不上你了?!?/br> 可蕭弗不予理睬,好似談興已盡。 鐘意嫻斷不能就這樣讓蕭弗走,她為了進王府花了不少力氣,也幸虧從小一筆字就尤其秀正過人,這才多方輾轉,得到了讓老夫人聘她為夫子的機會。 而進府多日,至今連句話也沒和蕭弗說上。 好不容易相見,怎么也要在殿下面前留下印象,熟絡起來她才好常常與他走動,否則再見都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鐘意嫻想起他不近女色的傳聞,再思及今夜所見,忽有了主意:“殿下等等,妾身有要事要稟告。是關于殿下的那位婢女的……!” 蕭弗終于再次為她留步,微微回身側目,示意她往下說。 她追上去:“這樣的話本不該妾身來說,可妾身聽聞殿下有一名貌美的婢女,說是第一美人也不為過,因而之前慕名,僥幸遠遠見過。那容色,當真是見之不忘?!?/br> 見蕭弗不曾動步,也未加打斷,鐘意嫻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傳聞攝政王殿下不近女色,如今循崇院的兩個婢女都是老王妃硬塞給他的。兩個她都偷偷見過,其中一個生的倒不算多驚世,只一開始調去那位,卻當真是我見猶憐。 還好,聽那些下人說,蕭弗并不喜那婢女。 為此,他一定頗為心煩,那她就為他解決這個麻煩。 鐘意嫻好似受到了什么鼓勵,鋪墊夠了,便一口氣道:“今日妾身打捎溪樓下經過,卻聽見女子的嬌吟聲,本以為有人遇險,就特地走的慢了些,裝作在附近賞景。沒成想就見那婢女從樓中跑出來,那春情瀲滟之態……妾身才曉得……” 她不便說的過于直白露骨,容易顯得她不夠端雅。 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弗猶沒聽懂似地問:“什么意思?” 他如此恬不為意,若不夠親近的人,自不懂他不形于表的薄慍。 鐘意嫻當他是真未懂,只得挑明了:“殿下的那位婢女,恐不是個檢點的!” 為人仆婢,行為不檢,便是大過,聽聞那位還是個充作官奴的罪女,打殺了都不算什么。 有了這樣的錯處,就不必教孝道壓著,可以名正言順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她為他處理了這樣棘手的麻煩,必定能讓他記著幾分好,況且,那罪婢長得實在妖冶,難保相處日久,殿下也有了欲念。 畢竟是男子,哪有不好美色的? 如此兩全其美,鐘意嫻笑著等蕭弗回應。 蕭弗卻也沒多在意一般,只問:“那夫子可有看見,與她一同在樓上的男子是誰?” 這個鐘意嫻倒當真不知道,她也是無意看到那婢女的,那般整個人紅粉生姿的樣子,一看就是與人在私會,她特地走近了瞧了兩眼,便正好回了席間。 總之,是誰都不重要。 鐘意嫻搖頭,蕭弗凜冽地道:“那就煩請夫子,告知我母親?!?/br> ……成了! 鐘意嫻大喜,連他再離去也未緊跟。攝政王殿下貴人事忙,想必急著回去處理。 忽卻聽那人回身:“女子自悅于容顏,妝扮無可厚非,但夫子既為人師,心思還是多花在教書上?!?/br> 這本是一句警勸,可鐘意嫻這會兒正得意,半點沒多想,只當是蕭弗不解風情慣了,不愛濃妝,她日后打扮的素凈一些也無妨。 她轉身回蘭園,今夜群宴,老夫人必是最后一個走的,這樣的事原本她是個外人,不便置喙,但現在王爺都首肯了,她再去說反倒顯得她與王爺親近。 因而,鐘意嫻也沒看見,蕭弗快步走向門口的游廊。 對著坐在美人靠上撐腮發呆的女子道:“還不回?”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口中與人有染的罪女。 這里燈火幽微,實宜打盹。知知等著等著就打了個瞌睡,聽見蕭弗的聲音,才倏地立起。 蕭弗見她杏眼惺忪,粉面春態,天然就有勾人心魄的嬌媚,何須與人私會? 鐘氏的誤會,總不是他害的。 他也終于發現,知知身上的氣息永遠是干凈好聞的,澄若山溪幽澗。 不似方才那鐘氏,讓蕭弗想起十二三歲的時候,有婢女赤著身躲在他被榻之間,對他說她本就是他母親為他選來作日后曉事之用的。 她不過是提前了一些日子薦枕,若他愿意,今夜就可以要了她。 最終,那女子卻在他的劍刃之下,抱著衣服落荒而逃。 蕭弗從不是憐香惜玉之人,看著那白花花的身子只覺得厭憎,動了殺心。若她再慢一些,他的屠劍也許就真的落下了。 便是自此日起,循崇院中再沒有一個婢女伺候。 然而,等納了知知之后,沒有婢女卻是諸多不便,必得重新安排上。也不知小姑娘懂不懂御下之方,管不管得住那些歪了心思的。 第23章 有女同車 第二日一早,天色淡淡發青,知知便抱著鼓囊囊的包裹出門。 馬車就停候在循崇院的門口。 準備的過圄錢大約是用不上的,但知知還是帶上了。 另外還有一些干糧點心,中秋之日,阿爹若能吃上她親手做的點心,也算是艱困的日子里一點小小慰藉。 遠遠卻瞧見殿下為她準備的這輛馬車如此豪奢,紫竹簾箔,鎏金鞍飾,知知霎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踩著小凳上去,素手一揭車帷,姿態高逸的男子,果然就于車廂之中正襟危坐。 稱得上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他閉著眼養著神,“你來晚了?!?/br> 知知輕手輕腳地鉆進車廂,她自知沒有遲到,但她本抱著僥幸,以為殿下不會與她同去,如今要殿下等她,自然就犯了心虛:“許是昨日與朝露jiejie鬧的晚了一些,今早不大起得來?!?/br> 昨日殿下走后,她又等了許久,才等到朝露jiejie出園,嶺南王世子就跟在后面。 蕭弗這時才緩緩撩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此刻縮在一角,似是竭力與他坐遠,生怕碰著他的衣邊,瞧著頗有些可憐意味。 蕭弗道:“沒睡好?怪不得臉色這般差?!?/br> 知知聞言,登時雙手貼捧上了臉頰,驚愕地問:“臉色很差么?” 她今日是要去見阿爹的,若教阿爹看見她面色不好,定以為她過的是什么油煎火燎的苦日子。 阿爹定要心疼壞了。 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知知就想起了她阿娘有一年生病,外祖母來探望,阿娘便搽了點胭脂在臉上,氣色一下子就顯出來了。 可她從沒那個東西。 她小聲同蕭弗商議:“殿下,等等到了街上,能不能讓奴婢下去買些胭脂?” 蕭弗仿佛毫不疑怪她驟然出口的請求,眉眼疏淡地嗯了一聲,對車夫吩咐:“找家胭脂鋪子?!?/br> 很快到了坊市,馬車果然停了下來,卻是家門面十分堂皇的胭脂齋,光是那燙金的匾額就要讓囊中羞澀的人望而生怯。 自然也包括知知。 知知兜里統共也只幾兩銀子,還是辛苦攢了大半年的,她本想找的是沿街吆喝的小攤販,那里的胭脂要便宜許多。 蕭弗一眼將她看破:“不買就回去?!?/br> 不買卻是萬萬不成的,怕他當真扭頭離去,知知拽住他的袖子急道:“要買的?!?/br> 蕭弗低低垂眼,輕描淡寫地睥睨而下,伸手擒住了那節雪膩膩的腕子,輕易從袖上撥開。 而后不容她再多言,率先就跨進了店門的那行朱檻。 知知愣了一愣,也只能跟上去。 掌柜是個精明的小婦人,瞧著三十來歲,個頭不高,身材豐腴。打從蕭弗一進門,立刻就從柜臺后走了出來,殷殷勤勤地迎上去招呼:“這位公子哥,是來給心上人挑中秋禮物的罷?” 她走動時,胸前的那幾兩rou跟著顛動,雪浪澎湃,知知看紅了臉,便一直沒再抬腦袋。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那次帳中,殿下…… 蕭弗沒回答掌柜的話,只看了眼身后呆頓神游的人,有些不耐:“還不去挑?” 那話里的意思,已足夠明顯。 掌柜的迎來送往,自詡有幾分識人的本事,起先一見蕭弗通身氣派,便知他是個貴不可言的人物,倒忽略了他身后的美貌小丫頭。 如今端看這公子三言兩句間對小丫頭的態度,就知二人關系匪淺,立刻親親熱熱地拉了知知就往里間走,“meimei快來看看喜歡哪種,你模樣本就好看,若再打扮打扮,定教你家公子歡喜的不得了!” 知知還沒反應過來,就一路被牽帶著走了好些路,本就有些僵硬,一聽這話,更是漲紅著臉就想要解釋,可偏生掌柜的一副不消她多說的樣子,笑道:“jiejie我什么沒經歷過,我都懂的?!?/br> 她笑顫著指指:“那款是‘桃花解笑’,這款是‘春水宜人’,都很襯人,保管你將他迷的神魂顛倒?!?/br> 越說越沒邊,知知回頭想要求助蕭弗,卻見他如看好戲一般,亦是袖手而笑。 知知只能忍著臊意慌促地挑了一款顏色不那么夸艷的,總歸只要能提一提氣色便好了。